第201章:肃杀

第201章:肃杀

塞北。

寒冰冷绝,北风袭面。

北冥幽跟在夜绝尘身后,随沈篱风进了营帐。营帐里早已候了许多人,主位空着,两边坐着几个面容肃穆人,气度不凡,该是久驻塞北的将领。

沈篱风早已换好一身轻甲,大步走入帐中时,寒风呼啸吹来,竟有种将军凯旋的气魄。他显然要比那几个将领年轻许多,可是周身的气度,却有种浑然天成的压迫,完全不因年纪被那几个将领压下去。

他自然而然地走到正位坐下,一气呵成,全无一丝犹疑。北冥幽在后面瞧着,又瞥了眼夜绝尘,那人用了易容术法,改换了面容,连气势也收了,但他这样若无其事地站着,不知为何,北冥幽觉得有几分不习惯,以至于莫名有些想笑。

但这里的气氛太肃穆了,似乎连空气都被这塞北极寒的冷风给冻住了,悄无声息,各个面无表情,宛若冰塑。北冥幽并不爱笑,心绪也并不活泛,但如今只要视线中有那人的衣袂,她就能想到此人与她一样立在沈篱风座旁,佯作随从的模样,想到那人是夜绝尘,就无端觉得滑稽。她着实是压抑不下这愈发向上踊跃的笑意,却也明白此时是万不能惹人注目的,憋得她着实难受极了,受不了了。

沈篱风同长年安置在塞北驻扎的副将商谈起来,夜绝尘淡然地听着他们的言语,局势在他脑海中也愈发地清晰具体,连同这几人漫不经心透出的欲望与渴盼,也逐渐知晓了。夜绝尘恹恹地垂眸思索着一些别的事,袖摆忽而被人抓住。

他撩起眼皮瞥了眼身侧,不知何时,北冥幽离他近了许多,几近贴在他身旁。

夜绝尘几不可察地笑了笑,本想不露声色地挣开她这不知规矩的手,动了方寸,却又犹豫了,他看向北冥幽低垂着的面庞,即便仍旧冷若冰霜,也依旧看得出,是带着笑的,强压着。

在笑什么?

他微微侧了侧身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注视的北冥幽,看着她笑,唇边也涌上缕缕笑意。

直到商谈完,开宴豪饮,琴笳阵阵,趁着侍女舞姬端肉上酒,夜绝尘转身走出了这营帐,北冥幽早就收了手,见他动了,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出去了。

直愣愣站了好久,出去算是透透气,只是塞北极冷,不一会儿就觉得冰冷难耐。尤其是北冥幽此时身体虚浮,更不经冻,随夜绝尘走到另一个帐篷里,看他挥手亮了灯,才觉得周遭的温煦逐渐驱散了天寒地冻,也不那样难捱了。

灯一亮,北冥幽发现夜绝尘已然褪去易容,仍旧是那副矜贵淡漠的模样,一身玄衣带了洁白毛领,衬得肤色更白,也更显得宛若天人,不可亵渎。

他几步走向北冥幽,二人视线相对,没几步,近在咫尺,他将一样东西塞到北冥幽怀里,北冥幽被迫抬手接了,才知道这是他不知何时拿出的暖手炉。

北冥幽有点受宠若惊,没料到他会这样做,怔怔地看着手里那个暖手炉看了好久。

“你方才伸手抓我,手凉透了,冷。”夜绝尘淡淡地说着,走到案后的榻前坐下。

北冥幽抱着那个暖炉,看了看夜绝尘,方才的那些猛烈的笑意逐渐散去,如细流一般缓缓漫到四面八方,融融缓缓。

他坐得疏懒,又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支颌的样子也有种漫不经心却惊心动魄的美。

北冥幽怕被他迷惑了,又看着那个暖手炉,欲盖弥彰道:“没料到是这么个地冻天寒地方。”

夜绝尘淡淡敛眸,目光疏懒,却又缓缓涌上几分微不可见的笑意,他启唇,嗓音低醇轻缓,道:“悔了?”

北冥幽缓缓叹了口气,道:“没。”

她四下看着,周遭的两排椅子上的霜在缓缓融开,椅子上可以看到水珠,倒是夜绝尘坐的那软榻,铺着纯黑的绒毛,温和的暖光下映衬得愈发让人觉得舒适。

她无计可施,走至案边,夜绝尘已然随意翻着本书,察觉她来了,却不惊讶。

北冥幽见他毫无反应,隔着些距离坐下了。

真软啊。

北冥幽抱着暖炉,十分惬意地看向夜绝尘,想看看他在看什么。视线甫一移过去,就见那人已撂下书本,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瞧着她。

四目相对,距离也有些近了,这张她记忆里上界天神无一赛过的面容也更显惊人。

她呼吸一滞,说道:“接着看,别看我。看书。”

那绝世容颜无喜无悲,静默着,美得炫目。

“肉体凡胎。”

如晴空霹雳。北冥幽如何也想不到他会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几个字。方才那点不可言说的感觉还未来得及成形便在瞬息消散了,她怔愣了片刻,即便尽力掩了,却还是被发现了。那人慵懒淡然的眸光似乎微微晃动了些许,心神恍惚下,北冥幽却没捕捉到。

“会冷,会饿,会乏。”夜绝尘缓缓靠近她,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件玄色大氅,北冥幽瞳孔骤然放大,他已将大氅为她轻轻披上。

他仔细地系着领口的带子,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眸光,北冥幽却忽然眼睛不可抑制地泛红,她甚至察觉不到自己在微微战栗。

夜绝尘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内力给她传递着暖流。良久,他松开一只手,单手拿开那个碍事的暖炉,缓缓低下头,碰了碰她的唇角。

北冥幽似被惊着一般,蓦地抬眸看他,夜绝尘早已退开,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漠然姿态,若非唇边留有他凛然清冽的淡香,方才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北冥幽真不知道,究竟是错觉,还是一场梦。

另一边。

沈府。

深秋寒气逼人,单薄的衣服抵御不了冷风。沈平仪宿醉后就一直头痛,加上天气逐渐转凉,犯了风寒,郁郁不乐好些天。

昨夜难得一夜好眠,未再多梦,他洗漱完毕后穿好衣服,打开门,呼出口气,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就瞧见个棕色衣摆晃在院门口。

他心中腾升起一股不可抑的躁郁,猛地关上门。

门外那人不再犹豫了,拔腿跑进院。

倒不是他胆子大,只是这样好几天了,还是见到沈平仪关门就走,只怕是都别想再跟沈平仪提这些了。

他试探着敲了几下门。

咚咚。

没有回应。

胡子一吹,急上心头,加上这几日被无言拒绝的焦躁,心一横——也是别无他法,敲起门来。

若是放在平日,沈平仪不会理。

敲?

任他敲。

纵是砸,也是雷打不动地泰然自若。

只是今日有些微不同。

沈平仪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茶杯,烫,不能入口。听着那敲门声,愈发急促——烦人。

哐——

“滚进来。”茶杯裹着烫水被摔出去砸得粉碎。沈平仪声音压抑得厉害,怒意却是如何也难以隐藏。

来的那个中年男人表面上大马金刀,看着颇为爽朗,但说实在的,他是怕沈平仪的。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呀?!”薄濂放声大吼。

“什么?”沈平仪声音缓缓。

“南宫瑾言的事儿呀!”薄濂一拍大腿,急躁道。

沈平仪斜眼睨着他。眼瞪得圆,胡子拉碴,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几缕几缕,粗细不一……说三句吐两大口唾沫……

这副嘴脸一趟趟跑他面前多少次?博了个威严,却碍手碍脚得紧。前几天给过他下马威,消停几天啊?

妈的……狗改不了吃屎。

贱人……

“大人怎么就放弃出兵啦?”薄濂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多难呀?怎么能……”

沈平仪冷冷看着他。

这已经是一种答案。

薄濂喋喋不休说了许多,说得沈平仪都困了。

沈平仪打了个喷嚏,待他一番说辞后耐心也终被耗完,道:“如何做,我有我的考量。”

“大人这说的什么话啊?!”薄濂看着沈平仪这幅漠不关心的样子,也恼了,“大人做事怎么也不商量商量?这真混账啊……”

沈平仪掩面咳嗽的手一顿,倏地抬眸,眸光冷凝,“你说什么?”

薄濂没糊弄过去,空气刹那间变得逼仄。

“我先前说你,说不两句就发疯,好像很委屈似的……咳咳……”沈平仪道,你的耳朵就像猪耳朵一般,听不得人话,今日进了,明日就出了,后日就忘得一干二净。”

沈平仪越说,薄濂脸色便越扭曲、越僵硬。

“说不清的。”沈平仪道,“牲畜。”

“你!!!”

沈平仪看他恼羞成怒,倏而感觉轻松些许,他定定看着薄濂,道,“滚吧。”

此人早就用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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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雾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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