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梧桐树下
童念也有点懵,他不是在问路晓芳患甲状腺癌的事吗?
看他充满疑惑的眼神,又好像不是。
难道....他不知道?
两人正卡在这个裉节上,老胡和王诚的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还有周欣芯清脆的高跟鞋声。
廖总监,辛苦辛苦!老胡人一露头,满脸堆笑地往这边走。
廖云丞视线移走,绷紧的面色松了一瞬,从包里掏出车钥匙,扔到童念手心,语气生硬带着命令似的:
下班去梧桐树下等我。
说完他迎上前去,跟老胡他们简单寒暄几句,一行人簇拥着去了楼上的会议室。
人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童念攥着那冰冷的奔驰车钥匙,心里有些发慌。
廖云丞应该是知道的吧?
她深呼吸一次,顺着时间线往回捋:
路晓芳查出癌症是在她大二下学期,中秋假期的时候。
而她和廖云丞分手是在上学期的期末,分手一周后他出国,自那以后就失联了。
这中间隔了一个暑假,所以廖云丞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嘛!
擦!真该让翠果打烂我的嘴!
童念暗恨自己,怎么一到了廖云丞面前这个脑子就短路。
廖云丞一直都对路晓芳尊敬有加,每年都会发信息拜年,见了她习惯性问候一声也是自然的。
欠不欠哪!童念又凌迟了自己一遍。
正想着一会儿怎么溜,周佳打电话说,今天要提前做技术复审,需要提供培训计划。
这部分正好是童念的工作。天助我也!
她赶紧返回办公室,把技术部员工培训计划整理到一个文件夹里,拿着送上了三楼会议室。
廖云丞正端坐在电脑前工作,桌上的打印机突突往外吐纸,房间内安静到只有他手敲击键盘的声音。
确切的说,他只有左手在敲键盘,右手捏着一份文件比照,时不时还用笔在文件上做签注。
尽管不止一次见识过他一心多用,再看到他这个单手敲字的情景,还是被震撼了。
以前看他写论文的时候一忙就是一上午,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她觉得无聊会去挠他,这个人竟然可以一只手牵着她安抚,另一只手敲字,输入速度还不受影响。
不得不说,认真工作时候的他,有种特殊的吸引力。
童念努力把脑子里的杂念清除掉,鼓起勇气上前,将培训计划放到廖云丞手边。
意识到有人进来,他瞟了一眼封面的字,简单回了一句:
可以,先放这里。
目光收回去,敲字的手指一直都没停下来。这人应该是有八核的脑子。
童念顺便把钥匙慢慢递还他手边,硬着头皮开口:这个也给您放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廖云丞停了下来。
他瞥了一眼那个钥匙,视线沿着她的纤细的手臂慢慢上移,对上视线后又快速移开,扯了身边的椅子出来:
我不介意占用审核时间来聊我们的私事,请坐。
这话给人的感觉有点歧义,听起来更像是:我不介意公开我们以前的关系。
他侧过身来直直仰视着她,眼神锐利明亮却透着股清冷,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
门口周欣芯的高跟鞋声响起,廖云丞还是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
童念绷不过三秒,乖乖认怂:那我等你吧。
跟他对峙,她就从来没赢过。
钥匙拿走。廖云丞转回身去,用指节扣了扣桌面。
童念照做。
把门带上。廖云丞又冷冷说了一句。
周欣芯正好走到门口,看见童念送什么东西被退了回来,还被人赶走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周欣芯忽然挡住了去路,摁着她的肩膀,悄声说:
碰了一鼻子灰?省省吧,别仗着是校友就想要什么特殊待遇。想撩他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真是自取其辱。
童念心情正烦着呢,没空听她阴阳怪气,抬手甩掉周欣芯的胳膊,堆了个假笑说:
我当然不行,小心心你最棒了,加油哦,等着喝你的喜酒。
童念返回办公室,看到老胡刚发了一封邮件给她,说是要做一份新的产品宣传册,调整产品结构,把供货到常天的空压机型号作为招牌产品来推广。
更烦了。
如果把公司比作海上巨轮,那千钧就是一艘在汪洋上疯狂甩头的快艇。
掌舵人老胡的工作思路就瞎几把转型,行就行,不行再转。
但是领导做出了决策,员工只能无条件执行。
老胡给的时间很仓促,要求赶得上三月底的商用车展会,这样算下来,设计、定稿、印刷也只有三周时间。
她联系了之前合作的图文公司,跟设计师在园区咖啡馆里见面,最终选定了几个初始方案,约好三天后看初稿。
忙着忙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送走设计师,童念直接没回办公室,趁别人发现她之前,钻进那辆漆黑的泛着冷光的GLS里。
调整座椅,点火,松手刹一气呵成,轰了一脚油门开出了工业园区。
后门是一条未命名道路,往远处看是一片未开发的空山,林密山高,偶尔还能听到空谷回荡的鸟鸣声,难为廖云丞上次来能找到这么个隐蔽的地方。
春日白昼渐长,夕阳的橙光直入眼睛里,有些眩晕。
她站在梧桐树下,背靠着车身,仰头看着透过枝丫的婆娑光影。
天空很蓝,微风一吹,大团的云朵缓缓舒展开,白白亮亮,像刚出笼的豆乳蛋糕,竟然看饿了。
正砸着嘴,熟悉的脚步声从后门传过来。
廖云丞拎着电脑包,手里还捏着一沓A4纸,步伐稳健,直直冲着她过来。
上次没敢认真看,这次看得真切。
男人穿着合体的风衣,宽肩窄腰的优势被无限放大,衬衣领口的喉结坚硬凌厉,比原来的连帽卫衣牛仔裤的时候更禁欲,更让人心痒难耐,也更遥不可及了。
四目交汇那一瞬,她觉得脸有点烫,低下了头。
廖云丞大抵是习惯了女生看他脸红,面色淡淡,轻声说:"等着急了吗?"
目光潋滟,有久违的意气风发。
印象中,她好像经常听他说这句话。
他读研时有做不完的实验,写不完的报告,她经常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恋爱中的傻孩子很容易知足,只要一个拥抱和热吻就能安抚苦等半天的无聊。
没,刚到。童念的脸色还没缓过来。
廖云丞抬手看了下腕表,将电脑包随意放在后座:上车,路上说。
童念赶紧掏出车钥匙,隔着车身递过去,他没接,拉开副驾驶车门,声音低而沉稳:
你来开,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