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IF线

094.

狄涿毫无意外地死在了邵青的手中。

这些年梼杌兄弟胡作非为,当年邵青杀死狄涿弟弟也并非是因为对方对自己下手，纯粹是因为狄涿弟弟的手上沾染着许多性命。而邵青作为三界管理处的处长，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但狄涿既然非要将这些事扯到两族间的血海深仇,邵青也无话可说。

只是,狄涿不该动邵修。

将邵修带回两人的家，这个蠢弟弟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很壮实,用力拍了下胸口想说句“我没事”,结果胸口一疼，一口血就这么喷出来了。

邵修：“……”

邵青：“……”

两人都沉默了数秒,最后还是邵青幽幽说了一句：“狄涿没把你脑子打坏吧？”

邵修气急。

听着那哼哧哼哧的喘气声,面上覆着一层寒意的男人终于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长指轻轻擦拭过青年的唇,邵青小心翼翼地按着人的肩膀将他推到了浴室,“先擦擦干净，等会我带你去找勾陈。”

邵修乖乖应一声,很快便跟在哥哥的身后去了勾陈的公寓。

在勾陈的帮忙下,邵修的伤好得很快。勾陈给邵修准备了点水果,自己则是坐在一侧同邵青聊天。目光划过年纪尚轻的青年，他不免对邵青笑了笑：“早就听说你有个弟弟，可惜藏得太好,谁也没见过。”

邵青闻言笑了笑：“你知道我的身份有时候会带来很大的麻烦，我不想让他受伤。”

勾陈能理解邵青的想法。

不过他倒是觉得有时候将人保护得太好也并非一件好事。他与邵青多年好友，若是旁人他可能笑笑就过了，但面对邵青，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两句：“其实你可以换个法子。”

邵青：“嗯？”

勾陈：“不让他受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变得强大。阿青，你不可能永远都能及时赶到他身边的。”

邵青一顿。

而此刻本该在客厅里吃水果的邵修不知何时从里探出了个脑袋，点头应和勾陈：“哥,我觉得陈哥的话说得挺有道理的。要不这样，我也进你们三界管理处呗，平时你在管理处的时候还能盯着我，出任务我身边也有其他的成员陪着，多安全。”

顿了顿，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还能多多锻炼自己，变强大呢。”

邵青瞅他一眼，不言不语。

邵修见状索性开始下大杀招：“阙临大人以前还不是一人在外游历的，也很危险的，现在强得跟什么一样。”

邵青：“……你可真会。”

竟然拿战神阙临来举例。

邵修谦虚：“还好啦，所以哥你同意不？”

邵青思索了许久，才缓缓说上一句：“我再想想。”

虽然没有直接同意，但邵修还是很激动。因为以往提起这事儿时，邵青的态度永远都是明确直接的。而现在他的回答就意味着他的态度正在软化，他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可以去三界管理处上班了。

怀着这种激动的心情，在第三日邵青准备上班时，邵修听到了自家哥哥的一句：“今天跟我一起去？”

邵修的眼睛唰得一亮。

…

邵青原以为自己将弟弟保护得很好，却没想到，等他将邵修带到三界管理处的时候，手底下的小妖怪看到他家弟弟就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大声道：“好心人！”

邵青：“？”

在小员工的叙述下，邵青得知了很多事情。

他一直都知道有个好心人帮三界管理处处理了好些个干坏事的家伙，但他听闻那好心人说是要做好事不留名，觉得该尊重对方的意思，因此便将招揽对方的想法按压到了心底。

结果。

现在告诉他，这所谓的好心人竟然是他弟弟。

邵青眯了眯眼睛，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邵修也没想到，自己继成为好心人之后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来三界管理处就被发现了隐藏的身份。他冲邵青尴尬的笑了笑，拔腿就跑。

邵青看了眼自己安安分分放在一侧的手，眼角一抽。

他也没准备揍人啊。

这臭小子。

…

要成为三界管理处的正式员工不算容易，邵修现在只能勉强算个合同工，但后者也不在意，每天跟着自家哥风里来雨里去，别提有多开心了。

邵青每次去看邵修的眼睛，总觉得短短时间内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格外坚毅。

连三界管理处的副处长薄风也翘着一郎腿挑着眉感慨：“你家弟弟变化挺大，是个人才。”

邵青笑了笑。

邵修的合同工当了好几年后终于转正了，他转正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被派去和一个叫五行门的组织对接。三界管理处如今在三界威名远扬，即便是人类世界，也有不少知晓他们存在的，这五行门便是其中之一。

入夜，邵家兄弟一人各自坐在沙发上，邵修的手中是从邵青手里接过来的厚厚的资料。

资料封面上写着硕大的‘五行门’几个字。

邵修看得认真，当看到五行门已经历经许多代掌门，拥有很长的历史时，也不免惊讶了几分：“简直跟我年纪差不多了。”

邵青闻言低笑：“不止如此，五行门中虽然都是人类，但有能力的却不在少数，他们去灾解难的本事也很大，私下里很受人类尊重。尤其是这位五行门的门主宗明先生。”

邵修的资料里有宗明的照片和详细介绍，越看越敬佩对方。

“宗门主还收养了个孩子，叫做宗煦。”

邵青前一日刚说起宗煦，后一日邵修便见到了。

邵修去找五行门的负责人对接时，去的是位于京都的五行道观，烟火寥寥之中，年幼的小孩抓着一把黄纸趴在院子里的桌上用朱砂画符。道士从门后走出来，俯身站在小孩的身后看了两眼，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小煦的符画得不错。”

小孩儿闻言得意地抬起下巴：“那是当然。”

道士见状又说了一句：“如果考试成绩也能这么好，那我就更满意了。”

小孩：“……”

他皱起眉，一本正经地对道士道：“老头子，你这是强人所难，做人哪能一心一用，我在画符上是天才中的天才，将来到了你这个年纪肯定属于登峰造极的程度，都能为人类做贡献了，还要考试成绩做什么？！”

道士差点被气笑：“你这臭小子歪理一套一套的。”

小孩：“怎么就是歪理了，明明很有道理。那边的哥哥，你说是不是？”

陡然被点到名字的邵修挑了下眉，回味起刚才小孩说的话，觉得是蛮有道理的。虽然他看不懂人类的符纸，但他知道这位站在小孩身旁的道士正是昨夜与邵青提起过的五行门门主宗明。

所以，既然连宗明都称赞小孩的符纸画的好，那便不用他多说了。

于是他果断点点头。

宗明见了好笑，用手指往小孩脑门弹了一下，继而走到了邵修的面前对他点头。

此次对接是因为宗明想要将五行门与三界管理处挂钩，对于五行门的弟子而言，他们的确很优秀，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他们确实也可以用自身的能力去抓捕恶鬼，解除万难。但宗明知道，在真正的恶鬼与妖物面前，他们实在是有点脆弱。

因此，宗明想给五行门找一个靠山。

看来看去，被五位神明选定的三界管理处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当他提出此事时，三界管理处的两位处长商谈了许久，并未拒绝。

于是便有了此刻。

将邵修迎入道观，原本还在画符的宗煦撑起脖子往里瞧了瞧，果断踮起脚尖往里走，继而跟只大壁虎似的趴在大门上偷听。可惜的是，他保持这个姿势半天，竟然一个字也没听到。

是不是哪里有点奇怪？

正当宗煦感到疑惑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手一摸，摸到了几张符纸。

分别是静音符，隔断符，以及一张固定符。

前面两种他都能理解，可这固定符是什么东西啊！

宗煦的疑惑在两秒钟得到了解答。

屋内的宗明和邵修谈了大半个小时才推门出来，宗煦便也以壁虎的姿势在大门上趴了大半个小时。

宗明看着他贴在门上动弹不得的模样，表情相当淡定：“臭小子，想当壁虎今天给你机会。”

宗煦一脸哭唧唧：“老头子我错了你放我下来吧，老头子，老头子，爸，爸你放了我吧！”

宗明呵笑一声：“平时老头子，有事相求就是爸，你小子要点脸吧。”

然后一摆手，示意邵修继续往前：“不必理他，臭小子就是要给点教训才行。”

邵修挑了挑眉，觉得很有意思。

而后的多年，邵修与五行门对接的时间更多，每次五行门的门徒们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几乎都会呼唤邵修，邵修也从来不觉得烦。

这日，邵修照例来到五行门道观，却并未见到宗明。

其他的道士立刻道：“小门主今天高考，门主去接他了。”

……对，宗煦是人类，得高考来着。

不过，邵修一点都不信任他的水平。

去年宗煦高一的时候，宗明在外有事儿，于是家长会便委托给了邵修。邵修这些年在哥哥邵青的培养下也算是见识过各种大场面了，但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社死会在宗煦的家长会上。

全班四十个人，宗煦倒数第一。

全年级十一个班，一共四千多人，宗煦倒数第一。

偏生宗煦的同桌是个超级大学霸。他拿着宗煦的成绩单，人家爸爸拿着学霸的成绩单，一对比，邵修差点拔腿跑路。

就这，还考啥高考啊！

邵修翻了个白眼。

而此时，刚刚从考场出来的宗煦双手背在身后跟着宗明，一脸都是‘我终于从苦海脱离’的喜悦：“老头子，我高考考完了，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宗明瞥他：“考几分啊，就让我请你吃饭？”

宗煦：“你这老头怎么老是纠结分数呢？看分数有什么意思？你既然把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当你儿子，我肯定是要继承你的家业啊。我又不用找其他工作，考几分都没关系。话说回来，我听说你过两天要去魁省，怎么样，带着我一起呗，我现在画符算命可准了！”

宗煦那点小心思，宗明清楚得很。

宗煦对玄术很有兴趣，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个优秀的道士。他并非是因为收养他的养父是五行门门主才敢肆无忌惮不顾学业，而是因为相比学习，他的确更喜欢、也更适合当一位优秀的道士。

想到这儿，宗明哼笑了一声：“那你算算我愿不愿意带你去。”

宗煦：“……你这老头真没意思。”

然后趁其不备啪叽一下将一张符纸贴到了宗明的后背。

在宗明的眼神示意下，宗煦嘿嘿一笑：“老头子，给你一个说愿意带我去的机会，不然我这刚研究出来的符纸就先用在你身上了。”

见到这臭小子这般笑，宗明一向淡定的表情也有了些微微的变化。他掐着手指算了算，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最终还是忍不住询问：“你这什么符纸？”

宗煦一脸无辜：“名字还没取呢，不过作用大概就是把老头子你身上所有的毛包括汗毛眉毛头发腋毛和胡须一起清理干净。”

宗明：“……”

几分钟后，狭窄的巷子里，嗷嗷嗷的惨叫声回荡不绝。

回到道观。

宗煦可怜兮兮地趴在床上，一个脸生的小道士正往他屁股上敷药。

那小道士帮着宗煦说话：“门主下手也太狠了！”

宗煦呜咽一声：“是吧，老头子怎么能这样，老子都十八了，成年了，还揍我屁股。”

小道士正要点头，却忽然听到一声冷笑。

回头看去，只见那扇本该关起来的大门也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而宗煦口中的老头子宗明正站在门口：“老子不但揍你屁股，还想把你腿给打折了！”

宗煦保持着趴下的姿势，只能艰难地挪着身子探头去看宗明，当看到老头子引以为傲并且每天都要保养好几遍的胡须不见了踪影当即大笑：“老头子你照过镜子没有，你这样子年轻多了嘛，也帅气多了！”

宗明冷笑。

抬手挥退小道士，大门关上那一刻，他便将自己头顶的帽子给摘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问：“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更帅气了？”

宗煦哪能听不出来自家老头子言语间的嘲讽，嘿嘿一笑，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根香来：“您往脑袋上点六个点，就可以改行去当和尚了。这样，我看玄武寺挺好的，您去玄武寺，这五行门就交给我，怎么样？”

宗明勃然大怒：“臭小子！找打！”

据五行道观的小道士所说，当天晚上属于他们小门主的惨叫就没停下过。

谁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而等到第一天邵修前往道观，宗煦正捂着屁股往浴室而去，下一秒一声哀嚎响彻云霄。

邵修：“？”

…

京都第一医院内。

一身白大褂的医生抬了抬脸上的眼镜，温和提醒：“如果你遭受了虐待的话，记得要报警。”

疑似遭受虐待的宗煦摆摆手，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自己被裹着石膏且架起来的腿，叹了一口气：“医生你有所不知，我浑身上下这么多伤，也就屁股肿是被我家老头子揍的，其他都是我罪有应得，自找的。”

说话间邵修推门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听到了医生和宗煦的对话，扯了扯唇，对医生笑：“林哥你就别操心他了，真是他自找的。这家伙把他家老头子的头发和胡须给造没了，他家老头子用符纸给他造了个房子。”

所谓的房子有点像那种需要躲避攻击的密室。

宗煦就在其中待了一整夜，忙着保护自己，又因为能力实在有限，磕磕碰碰中累了个够呛。

“害，至于这腿，是我今早去浴室刷牙的时候摔了一跤，摔断的。”

林秩：“……”

心头有些好笑，林秩对宗煦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林秩离开，宗煦看着他的背影，问邵修：“邵哥，你认识这医生啊？”

“你不认识啊？”邵修轻哼一声，“上网查查他的名字，让他来给你看腿真是浪费资源。”

在宗煦好奇的目光下，邵修简单解释了林秩的身份：“你知道冯光吧？林医生和缉毒大队那位冯副队一样都是妖怪，据说两人认识快千年了，冯副队当警察当了多少年，他当医生就当了多少年。”

林秩是冯光随手救下来的小妖怪，当时两人都还年轻，林秩因着救命之恩一直跟在冯光身侧。他见冯光融入人类社会，为人类做了很多事情。林秩最初其实是有些不理解的，直到那一天冯光带回来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听说孩子的父母在□□中死去，只剩下他可可怜怜一人。

对于冯光说想□□的提议，林秩并未拒绝。

那小孩出乎意料的可爱乖巧，林秩嘴上不说，可却非常喜欢他。外出回来也总是给他带很多小零食小玩具。直到三年后小孩因病去世，林秩买回来的小玩具和书本零食都没了用武之地。

将小孩埋葬时，冯光和林秩坐在一侧喝酒，冯光喝得泪眼朦胧，却什么也没说，只一声一声叹着气。

林秩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却在等到天将明的时候摸到了眼角的眼泪。

“林哥虽然不属于三界管理处，但与三界管理处做着一样的事情，他是个很优秀的医生。”

宗煦张了张嘴，“这样啊。”

宗煦出院的时候，正巧赶上几辆救护车送来病人，一身白衣的林医生表情严肃却格外有安全感，望着他的背影随着病人离开，宗煦掐了掐手指，小声嘟囔了一句：“林医生身上这功德都快闪瞎我眼睛了。”

邵修在一旁听得乐。

…

宗煦出院以后没多久就从宗明的手里接管了五行门。

宗煦做梦都想不到老头子真的那么快就把五行门交付在了他手里，明明前几天他还在跟宗明商讨要跟他一起去魁省长长见识的事。面上狐疑地看着宗明，他忍不住小声问道：“老头子，你不会真的要出家当和尚吧？这五行门就这么交给我了？”

宗明瞥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欠得慌？前几年一直嚷嚷着继承家业，现在给你继承了你还话这么多。我告诉你，我可还没死呢，虽然不是五行门门主了，可人还在五行门，以后就一直盯着你，你要是敢胡作非为，看老子打断你的另一条腿！”

宗煦：“……”

断一条腿都那么辛苦了，再断一条还得了？

宗煦赶紧讪笑：“您放心您放心，我保证五行门在我手里发扬光大！”

宗煦成为五行门门主那天，邵修组了个局，叫上了前阵子因贩毒案件与宗煦彻底熟络起来的冯光和林秩，拎着一口袋的食材去了宗煦的家里吃火锅。

酒过三巡，就该各回各家了。

冯光喝得晕晕乎乎，连站都站不稳，林秩颇为无奈，只能扶着他，将人带上了车。

邵青刚刚结束会议从三界管理处赶回来，半夜三更竟然还在路上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大爷，此刻来接邵修时，手里正拿着串糖葫芦。

宗煦站在阳台上看几人的背影离开，笑了笑，正欲回头就被一只手拍了下。

宗明站在他身后：“臭小子，快来收拾碗筷。”

宗煦还瘸着腿，一跳一跳的，却拖长声音：“知——道——啦——”

浓重的夜色席卷而起，缓缓将所有人的身影都遮掩。

安静的马路上，两道人影慢悠悠走在路灯之下，勾出了狭长的影子。

宋离没错过刚刚离开的几只妖怪，许久不见，当年的水麒麟幼崽也变得这般成熟了。

他弯了弯眼睛，忽而转头看向封愈，笑着问：“我们也在这里住下来怎么样？”

宋离的要求，封愈向来是不会拒绝的，他点点头，声音低沉：“你喜欢的话，我们就住。”

宋离摸摸下巴：“那我们得去三界管理处弄个身份证明，而且以后还得找个工作赚钱买房子，好像也没那么容易。阿愈，你说我们找份什么样的工作比较合适？”

“不用找。”封愈见他堂堂神竟然还想着找工作，不免觉得有点好笑，手指捏捏青年的后颈，他道，“我有钱。”

“嗯？哪来的钱？”

“这些年攒的。”封愈道，“开个丧葬品店，你当老板。”

“那你呢？你给我打工？”

“我吃软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