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泰坦坠入蓝色荒野（上）

“泰坦巨人”号晃晃悠悠地飘着，她用了整整半天来通过传送门，船上有不少乘客都在传送门的魔力洪流中上吐下泻。由于他们都被管束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主动收拾起来也很勤快。

传送门的对面是一片汪洋——新世界的汪洋看起来和旧世界的没啥区别——不过都是蓝晃晃的一坨水。在通过传送门后魔能引擎就降低了功率，只保留了最低的浮空能力，船上所有的乘客尤其是施法者都大松了一口气。

浮空船重新扯起了风帆，仅仅依靠着风力向前行驶。在这个高度甲板上风寒冷而又凌冽，以至于泰坦巨人号只敢张开两只小小的角帆，直直地竖在船只首尾。尽管太阳仍旧毒辣，但舱内的温度却极低，以至于尽管船禁已经解除，大多数乘客不是窝在床上就是在宴会厅烤火。

宴会厅布置在船楼里，由一道舷梯通往甲板里的客舱。由于浮空艇无需考虑吃水线，船舱运力十分充盈，所以宴会厅往往无需另做他用，被矮人船员们布置得温馨又舒适。除了温暖的壁炉之外，还安置了酒水吧台，沙发，长桌和表演用的舞台。

正如船员们承诺的那样，在通过传送门的次日傍晚，一场放松聚会如期而至。所有人都可以分到一杯寡淡的面包酒——就是把携行的坚硬面包块儿（大多是船队吃剩的）混上些许果酱，放在船舱里闷出的古怪液体。虽然味道又酸又淡，但这毕竟是免费的，要知道这趟旅程的旅费也才仅仅一个金币而已。

这样的酸酒很难让人酩酊大醉，不过只要愿意加钱，还是能在吧台里买到真正的麦酒——无论是色泽味道还是价格都与酒馆里最好的麦酒相差无几。在这样的酒馆般的环境下，哪怕是自制力极强的艾尔文也忍不住多喝了两杯，凯兰自然更是如鱼得水水到渠成，甚至用表演挣到几杯免费的被矮人叫做“兽人脑子”的浓厚烈酒。

宴会的第二天中午凯兰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的室友们多少都挺佩服他昨夜从矮人嘴边扣出酒来的本事，闲聊的话题已经转到了在新世界兼职当个蹩脚诗人的可能性。凯兰下床喝了两杯水，感觉自己清清嗓子的声音都有咏叹的味道。

“我好像感觉不到魔法了。”凯兰沙哑着嗓子有些惊慌，“我想为自己释放一个治愈真言，但怎么都感觉不到魔网。”

“冷静，半精灵。”艾尔文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翻动书页，这次他看的是一本讲述新世界开拓故事的回忆录，“这里是蒸汽境，释放法术前记得祷祝科瑞尔卢喀之名。”

“以科瑞尔卢喀之名……”凯兰稍作镇定，为治愈真言增添了额外的语言成分，这次他顺利治好了腿上不知哪儿来的淤伤，嗓子也舒服多了。“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没有魔网……”

是的，由上古诸神打造的魔网已经留在了恩普莱，施法者们之所以还能在这个世界照常释放法术，全靠智慧之神科瑞尔卢喀通过打开的传送门赋予权限，而代价就是需要为释放的每个法术都增添额外的语言施法成分：以科瑞尔卢喀之名。

“我感觉我像个蹩脚牧师。”凯兰有些尴尬的吸吸鼻子，“你们在聊什么？”

“外面天气好像不太好，”人类邪术师从床上探头往舷窗看了看，慢吞吞地把头缩回被子，“我们刚才在聊开垦地里有没有吟游诗人学院。”

凯兰也忍不住从船舱往窗外望去，云朵颇有些不平静，外面似乎挂着大风，云彩也昏暗一片，似乎要下雨的样子。矮人船员们似乎对船长的决定略有微词，不过他们早就习惯骂骂咧咧地干活了，他们从桅杆上直接拆掉了大帆，只留下一朵角帆，在狂风中颤抖地往前飘动。

“我不知道新世界有没有诗人学院，但在大城市里诗人行会的作用也差不多。”凯兰听着甲板上矮人们的怒骂想起一件事儿，“说来我昨晚听船员抱怨说，船只好像在通过传送门时受损了。”

“我听几个矮人船员说传送门产生了波动，使得泰坦巨人号在中间被卡了一下。”赔本儿商人小声地压低声音，“听说船长为此大发雷霆，准备等到了地方向船舶行会投诉。”

“希望不要出事儿。”侏儒法师嘟囔着，“你懂矮人语？”

“我之前跑商就在，两个矮人王国之间周旋。”商人显得有些得意，“船上的矮人都是一个来自一个氏族的，他们以前是水手，后来为了参加大计划改造了船，现在是骑空士。”

“你能听到那些矮人在喊什么吗？”凯兰有些好奇，他在诗人学院里只选修过兽人语——对酒馆诗人来说，学习一门小语种非常有利于给演出增添异域风情，亦或是不记得词儿时随便选两句兽人语押韵。兽人语没有自己的文字，与矮人文字有一套成熟的对应体系，所以凯兰倒是也有计划好好学学矮人语。

“呃，他们似乎想趁下雨降低高度，补充一些淡水。”商人听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有些无奈，“有些行话我听不懂……”

“他们或许是想落到云层之下。”凯兰又忍不住看了看窗外，脚底下乌压压的云朵让人有些害怕，“这安全吗？”

“云里有雷霆闪电，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浮空艇都有自己的防雷手段。”侏儒法师爬上凳子，踮起脚往窗外看，“噢天哪我看到云里面的闪电了！”

仿佛呼应艾尔文的话语一般，刺眼的光芒透窗而入，随之而来的是恐怖的震动，仿佛一只真正的泰坦在耳边怒号，整艘船都开始剧烈地颤抖，桌子凳子震个不停，所有人都害怕地抱紧了身边的家具——凯兰这时才发现床脚都被融嵌在地板上，或许正是为了防止颠簸意外设计的。

凯兰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身边的人，这或多或少缓解了他们的紧张，门外也来了个大嗓门儿的矮人船员在走廊上喊话，告诫所有乘客锁好舷窗，准备迎接等会儿的抖动。

“我感觉我快要聋了！”雅格双手捂住耳朵大叫着，他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音量，“是我的错觉吗？我好像听见了木板裂开的声音。”

“你听的没错。”凯兰喃喃自语，他源自精灵血脉的敏锐视听觉在此刻备受折磨，但也让他在翻滚的雷鸣中捕捉到了水手们不具任何含义的惊恐喊叫，以及泰坦巨人号那不堪重负的扭曲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