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君前奏对

破败荒凉的汴京城，只剩下残垣断壁，充满了哭泣声与喊叫声，如同梦华1般在现实中消失…而后在冰天雪地之中，如此广阔的视野，却有1只无形的手，把他困在44方方的狭窄天牢里，只能像井底之蛙般观天。

这是1种玄妙诡魅的景象，妖魅横行的世界也不过如此。

徽宗皇帝赵佶闭着眼睛，咬紧牙齿，如同赶赴刑场1样，疯狂地、恐惧地、绝望地从天牢里逃了出去。他的心灼热而疯狂，1刻也不能宁静，他快坚持不住了。如果他现在不离开的话，这刻，或者是那刻，他就会以1种诡异的姿态死在这间狭小宁静的房间之内！

“陛下，大皇子与太傅来报，茂德帝姬平安回宫！”

1阵急促的叫声把徽宗皇帝从瞌睡中惊醒，他茫然地抬头向4周看了1眼，确认还在大宋东京的宣德门城楼上时，竟然惊出了1身冷汗。

“你们看到了什么？”他高声问身边的内侍们。

“奴婢们见官家睡着了，都不敢轻动，也未敢让外面的人来惊动，所以对于外面的动静都不知晓…莫非官家做了噩梦？”

内侍们都是察颜观色惯了的，对于徽宗皇帝的习惯还是很了解的。

“哦，是梦。”

赵佶喃喃说了1句。他想到兀自还残留在脑际的场景，这是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东西。而且他确信只有他自己看到了，因为他是天子，天子注定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梦？朕富有4海，前不久还征服了百年来1直未曾臣服的西夏，文治武功是自太祖以来最高，连国家的版图也是最大的。

大宋有精锐的西北禁军、保卫北方边境平安百年的北方禁军，还有数量庞大的东京禁军，谁还能把朕囚禁了？

果然梦境都是相反的，这不就在宣德楼城门上打了个盹，自己最心爱的福金小女儿就平安回来了。

“不知道桓儿和守道是否把贼人屠戳殆尽？朕改元前的最后1个元宵，竟然被宵小之辈搅坏，还伤了百姓无数，真是扫兴！”他恨恨地想。

片刻，皇子赵桓和梁师成联袂而来，在他们口中，皇帝得知了此中过程。

“竟是契丹人在兴风作浪，真是可恶！”

据开封府回奏，此次风波中登州来的官兵1十5人，除了来京陛见的赴金使者高药师躲在死人堆里奇迹般地毫发无伤之外，其余的都当场死于箭伤、刀伤。现场围剿的禁军死伤数十人，赏灯的百姓伤亡百十人。

不过也杀死了刺客3十人，俘虏了两个，跑了3个，是谓惨胜。但在开封府尹的奏问中，却是皇帝洪福齐天，宵小并未造成大的动荡，京城安如泰山云云。

加上帝姬平安回来，所以大家原本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而负责平息此事的赵桓、梁师成都是谀词如潮，大赞皇帝圣明、皇朝威武，敌人不敢伤害人质，只能落荒而逃。若不是大宋信义为重，承诺不再追赶，定要将剩余的3个契丹人缉拿归案。

“听你们如此说，是那个叫廖良的秀才居中斡旋此事才能成功？莫非是那个媚仙楼作出‘廿十4’之词的？朕倒想见1见。”

要说文艺皇帝切入点和别人就不1样，他对于艺术的欣赏是真心实意的，不然也不可能在那么多的朝臣中牢记廖良的名字。

要知道在北宋冗官制度下，原本能入朝堂的文武百官更是翻个数倍，当皇帝的平时连许多臣子的名字都记不得，却能迅速联想起王伦，确实不简单。

王伦本就在外边候着，发出如此大的事情，他又与梁师成相熟，自然要跟过来以备皇帝询问。此时听宣，还是有些小激动。

前生平时连乡、镇长这么大的官都没见着真人，现在却能和天下最大的官见面，说没有感觉是骗人的。

不过他还是排在茂德帝姬后面，甚至还没见着面便被引着跪在台阶旁。因为不是正式场合，皇帝身边也就几位重臣如蔡京、童贯等，天家儿女情也能在这里出演。反正茂德1见徽宗，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珍珠1般滚落。

徽宗皇帝万种柔情，连呼“我儿受惊了！”

茂德帝姬悲悲切切讲到：“要不是廖小官人见义勇为，孩儿恐怕明天就见不到爹爹了！”

徽宗这时才记起阶下还有1个小民，便和颜悦色地道：“下面可是写下‘梅须逊雪3分白，雪却输梅1段香’的廖小官人？”

王伦顿作诚惶诚恐状，口称小民----入乡随俗，此时再也不敢称“小可”了，他终于活成他从来都不愿意的样子。

“小民信口胡诌之作，岂敢入圣上之眼！”

王伦只是自谦，徽宗皇帝却认真了：“小官人何必自谦，近来东京动辄传扬你的词句，因为这个，梁大伴新年里可是得意得紧呢！”

他应该说的是王伦夸赞其“握手3年香”之句，顺便调侃了梁师成1把，但见那家伙竟然难得地露出赧容，倒让王伦为之诧异。

这厮也有害羞的时候？

不过王伦可不想留下交结权贵的名声，尤其是君前奏对，很多事情可是要记录的，不能留下“污点”----他虽然得到梁师成的庇佑，却从心底里不想和其打得太过火热。

总是利用完了便撒手，不带走1片云彩。当然，还有利用价值的时间，王伦也不吝于推其1把。此时，他灵犀1动，想起1事，于是便道：

“小民岂敢高攀！小民结识太傅，先是因与苏小学士因诗相交而推荐于太傅。后来见太傅待小民情意甚浓、不以小民身份卑贱而轻视，便感其诚----尤其是小民后来在梁府为崔小娘子戏做了1首小曲竟获赠万贯之后，小可便认为太傅是真心喜欢小民之诗，这才倾心相交。”

总算把自己入在梁府门下的事交待清楚了，至少在明面上，青史上可说不得自己有什么不妥来。

这事可能因为时间太近，反正徽宗皇帝感了兴趣：“1首小曲竟值万贯，比卿在媚仙楼的那首万贯如何？”

真没想到这事也能落在皇帝眼中，这皇帝该是多么不务正业！

王伦既然提了这1嘴，便准备对方不提他也要引出来。见徽宗动问，连忙答道：“不可同日而语。在媚仙楼那次，小民对崔念4崔小娘子的仰慕还能用文字来形容，但见到太傅家的小崔娘子，惊为天人，直无法形容。因为普天下的辞藻，都不能形容其万1，无奈只能动了巧心思，只敢借用双关才能略写出其美色于12。但小民凭良心说，得太傅的万贯倒是名至实归。”

此时梁师成就在旁边，闻言悄悄地向他露出赞许之色。

他心心念念地想推出自己的“义女”，想的便是以此蛊魅皇帝，所以才大张旗鼓又是拉众人吹捧又是大价格奖赏王伦，唯恐天下不知。

试想，能因1首词的描绘而巨奖作者，闻者自会脑补：这梁府小娘子该是多么的惊艳才会如此？1传十、十传百，总有1天会传到深宫大院里去。

即便徽宗1时不问，他也总会找到机会推介的。只是自己敬献“爱女”，哪有通过别人之口的好？

王伦的描述很有技巧，虽不直言小崔娘子之美，但通过崔念4的衬托，1个绝色佳人的形容已经呼之欲出。以他对徽宗皇帝的了解，随随便便就放弃猎奇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果然徽宗皇帝感了兴趣：“卿的说法未免太过其实！不过朕倒对廖小官人的那首曲子甚感兴趣，可能复述1番？”当然，即便作为皇帝兼男人，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明白，毕竟还有女儿在身边呢。

如何不能？穿越千年都能想起来，这几日的功夫肯定忘不了。王伦也不急着背诵，却先酝酿了情绪，回忆初见梁师成“义女”----姑且仍叫她小崔娘子----时的样子，然后声情并茂地念道：“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徽宗撇开皇帝这个职业不谈，他真的是个文艺细胞极丰富、艺术造诣极高明的行家，听了两句便称赞不已：“好个叠字小曲！真可谓妙语天成，自然通俗矣！小官人的典故用得也极佳，听来引人入胜！”

这首曲确实是有名的曲子：前两句用春天的莺燕双双飞舞、花柳婆娑多姿来形容两情相悦和女子的美好。后3句赞美女子言谈举止事事都很有风度，富于韵致，又是那么娇美年轻，1切都恰到好处，端端正正。

“真真”1词暗用杜荀鹤《松窗杂记》里的故事：唐朝1位进士赵颜得到1位美人图，画家说画上美人名真真，为神女，只要呼其名，1百天就会应声，并可复活，后来便以“真真”代指美女。

王伦说的不假，区区2十8字，已经把美女复活了。

徽宗皇帝龙颜大悦：“朕认可了，梁大伴的1万贯花的很值！”

梁师成不失时机地凑趣：“奴婢当时也是觉得廖小官人把义女写的很有神韵，因为廖小官人刚在媚仙楼写诗获赠万贯，奴婢便想着怎么也不能被媚仙楼小瞧了，冲动之下才提出巨奖的。只是小官人用字极简，后来奴婢便觉得吃了亏，肉痛得很。听陛下1说，难不成奴婢竟然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