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在轮渡
兆强这几天左脚大脚拇指骨头疼，家长告诉他一直查不出原因，好几天了他也没下床。班里有同学发来问候：
“兆哥，你怎么还不来上学呀？”
“阿强，你出什么事儿了？”
“强，红的白的？”
兆强在家躺着，看到同学发来的关心非常欣慰，他想回他们消息的时候又放下手机了，这几天脚痛的折磨，一直没有原因的恐惧让他没有勇气去和关心他同学们的回话。
那天晚上，在宿舍躺着的兆强忍受不住脚骨的剧烈疼痛，让舍友叫来宿管了解情况，被连夜送去医院。第二天一醒来，就躺在了这个以后还会连续躺一周、两周、一个月甚至一年的床，他的母亲一言不发，满屋子的人，有他哥哥姐姐，有干爸干妈……他们神情焦粹，除了孩子们陪兆强一直在聊天，大人们几乎都是同一个表情地盯着一个物品，看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伪装，仿佛兆强直直地给一个眼神能看穿大人们的心思，几乎是无声的悲悯充满了大人们的上空。
兆强就这么躺着，躺着躺着，他盯住一个红本子，那是母亲的日记本，那天下午兆强趁大人们午休，他偷偷翻开那本子，发现了那天人们眼神里的答案。
“4月18日小强确诊‘癌症’”他一翻就翻到了那一页，现在是四月二十几号，接近月底了，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写过日记了。兆强看到日记就“哇”一声哭出来了，眼泪喷涌而出，爸妈一下就醒了，看见翻开的日记本和已经成泪人的小强。
“谁让你看的！小强！”他妈先开口了，带着自责和愧疚地语气。
“冉红梅你！你看你干得好事！真有能耐吓唬孩子啊？这破本写的什么啊？”他爸想着打个原场，别让孩子知道，可是妈妈这时候的泪腺已经不受控制了，抱着孩子就开始哭……
“冉红梅，你哭个屁啊！！你压住孩子的脚了吧？啊？”他爸这时候还在想办法调解气氛，不想让现实击溃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母亲对孩子的爱这时候已经靠不住谎言了。
“我的儿子啊~”紧紧怀抱中兆强，再让他感受感受母亲的温暖。
他父亲这时候也挺不住了，看着他们，走了出门，背着娘俩哭去了……
兆强知道真相后，再没哭过一次，他在那天思虑了一宿以后怎么办，正好碰对一个学校周五放假的日子，他编辑好朋友圈，发了这样一段文字：
“各位朋友圈的朋友们好，我是兆强，我是个学生，已经有28天没来学校上学了，我看到有很多同学发来消息询问我的情况，我很感谢大家的关系，可是我想等到回校的时候在当面告诉你们，但由于下面这个消息，我只能在朋友圈广而告之了。我兆强确诊癌症了，可能以后的日子不多了，我平常的时候就总在思考如果我有一天离去会怎么样，现实真得来了，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在我思考了好久之后，我决定发一个告别朋友圈，给我的上半段人生做一个正式的告别，我以后想干嘛就干嘛了，我去旅游，去吃去喝，去干尽我想要做的事情，可我确实还忘不了校园生活，我在学校也真的有快乐得时候，认识你们我真的也挺开心的，谢谢……”
发出去的当晚，就收到很多人的鼓励，说：“兆强，你别说傻话，等你好了我们一起高考呀！”
“兆强，加油！我以后还得和你一起下棋呢！新赛季更新了，咱俩现在就开一把？”
“强哥，我舍不得你啊~”
“兆强，加油！老师这边认识一个不错的中医，可以给你提供帮助，你和你父母说一下”
“兆哥，咱们宿舍不能少了你啊！”
“……”
很多很多的留言，有的仿佛也是在和兆强做着最后的告别，说着暖心窝的话，兆强看着留言，想回复，可又觉得没有必要了，多聊一句都是日后的负担，不如就让最后的主动留给他们，看着最后的一句句问候，没有什么遗憾的，全是暖心全是不舍。
那天晚上除了同学们的留言，还有班主任打来的一通电话，询问他家长的意见，私底下和他父母聊了很多，兆强根本都不知道，但是只有一句让兆强提起了兴趣，就是问兆强“还愿不愿意回学校？”兆强内心是特别想回去的，因为现在的身体条件，出去旅行不是特别现实和方便，但在学校走读是没什么问题的。兆强高兴地点了点头。
那天老师特地打电话说“让兆强回来接着读完这一学期，同学们看到那个朋友圈后也都转发给老师，我想着也是让孩子回来，毕竟这个阶段孩子的朋友们也都在学校，接触的也都是学校这个环境，肯定也想回学校，这边也都欢迎兆强回来，也允许特殊照顾，孩子这最美好的时光应该是在学校度过，让他喜欢的朋友们陪着一起，家长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一起来学校陪着上，学校这边特地申请了座位给兆强，一会儿问问兆强自己的主意吧……”
就这样，兆强又高兴地回到他最熟悉最舍不得的校园里来了，学校有时候确实是这么个地方，来的时候不想来，可离开的时候缺又舍不得了，可能最舍不得的是陪你来离你去的那些人吧……
在那段时光了，兆强和同学们的情谊更深了，突破自己，回答问题什么的都特别积极，包括上台展示，他之前特别害怕演讲，一有演讲就手脚出汗，声音发颤，大脑放空，不知所措，可这次他再一上台，台下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同学们，都是一双双慈爱和善的眼睛望着他，他特别有劲儿，演讲地特别自然，效果也出奇地好，同学们的掌声特别热烈，都盖过铃声了。短短上了一个月，就放假了。兆强的一直靠吃药来维持着身体的运行，暑假里兆强让家长租一个大游轮，叫上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同学们一起去海边看看风景，吃吃大餐，再一起备战高三，把课都在游轮上结一结。
七月如约而至，他们早早就在船上了，等着同学和老师们的到来，兆强躺在特制的床上，也可以望着岸边忙活着来陪他的老师和同学，大家高高兴兴地搬行李往游轮上走，同学们来了第一件事就是问兆强爸妈兆强在那个屋住，好找他玩去。问来了地方，就过去了，他们和兆强说笑打闹，帮兆强接水，帮兆强送饭，一起玩大富翁、打牌捉红枪、下棋、聊小说、聊明星、写作业……兆强在那段时间里仿佛就已经生活在了人间的天堂，同学们和睦相处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早起看日出，中午吃海鲜大餐，体育课钓鱼，晚上吹吹晚风看看日落，这一切都是这么惬意这么美好。没有迟到没有早退，没有无穷无尽的作业，没有瞌睡的不行的课，没有无聊到极致的作文课，没有体侧，没有打饭排队，没有跑操，没有高年级的欺负，一切都是为了兆强这个班而定制。在最后这一段时光里，真的每个人日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快乐，他们班级的凝聚力到达了史无前例的高峰，和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们的配合的关系都融洽到了极致，家长们的关系也是好到了称兄道弟，称姊道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兆强的病就是要把他们这个班的最美好的时光带到人世间来而生地，兆强就在这花团锦簇似的一片美好的怀抱中辞世……
在兆强死的那天晚上，他还感觉身体有点疼，在真的去世了后，兆强还能看到他死后的场景，这时兆强“腾”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抱住他左腿小腿“斯哈”个不停，舍友都被他喊醒了，抱怨兆强半夜里瞎喊叫，兆强听到舍友嘟囔了他几句，竟然没有下床问问他怎么了的，他还没失望透顶呢，小腿肌肉已经拧巴成了一团，就算现在再睡着也没法续上刚才那个以自我牺牲的“桃花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