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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沉的悲痛过后,在被那种无边的潮水般的痛苦淹没过后爬出来的家伙还会剩下什么?我的经历告诉我是愤怒,对一切的怨恨,对上位摆布命运者的愤恨,我知道是谁害的我。

岩浆的熔火在我身边翻腾着,弥漫出一种剧毒而恶臭的硫磺味道,我看到有几个守卫急匆匆的从山体内部的几个地方跑了出来,似乎是想要拦住我。我随便地挥一挥手,地面顺势隆起瞬间就吞没了他们,但可能我还是太善良了,给他们留了个呼吸的孔洞。毕竟我要找的并不是他们。

“快出来吧,长老会的诸位,别再试图让那些杂鱼拦住我了,”我的语气平和而冰冷,“如果你们再不出来的话我也不介意毁了拉库瑞亚,所有家伙一起陪葬,你们知道我做得到。”

回应我的是他们的沉默。我就知道,那些家伙从来就不敢和我对峙,他们一直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但又始终不敢面对。我愤愤地叹了口气把手伸向下方的熔岩,滚热的火水绕着我的手攀缘而上,好似灭绝万物的烈焰冉冉升起。

“停手吧,绝。”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冷哼了一声。

“我要见的可不是长老会的傀儡,父亲。”我没有回头看他,也不在意他是什么时候绕到我身后去的。如果他真能杀了我,哼,那可就太好了。

“所以你认为所有的一切悲剧都源自于我,是吗?”父亲他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小心的意味,我真的讨厌这种虚伪,哪怕到现在他还要装出一副是为我好的模样吗。

“我说过你不过是长老会的傀儡,”我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如今他们把你推出来迎接我,是因为害怕吗,怕我真的杀掉他们所有家伙,是吗?”

一小阵沉默,我等着他的回答。岩浆的咕噜声在研磨着我的耐心,让我几乎不想再给他们任何辩解的机会,但我又确实很想知道这个我所谓的父亲究竟会如何为他背后的长老会辩解,或者说,长老会给了他什么样的回答来应付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说:“对,你说的没错。”

“是吗,”我讥讽地说道,“果然是一群懦夫组成了如今的长老会。还真是让我意外呢。”

“不,绝。”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确实是我才导致了你们的悲剧。”

“还真让我意外。所以你承认是长老会做的一切了,对吧。”我说,“我现在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拉克希尔仪式,你们专门为我编造了这样的一出谎言,所以你们是准备好赎罪了是吗?”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绝,”他柔声说,我从来没听过他的这种声音,“要赎罪的只有我,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们反目成仇,是我让你众叛亲离,要赎罪的,也只有我。”

我猛然转过身,一把抓住他的脖颈,死命地盯看着他的眼睛。

“你别再为他们开脱了,”我说,“我知道是你们所有家伙的决议,而你不过是表面上的龙王,对他们的所有决定言听计从罢了。或许你确实该死,但他们也难辞其咎。”

我爪子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把他使劲按在了石壁上,可他却没有尝试挣扎,哪怕是他现在几乎无法呼吸。

“我说了,所有的决定都是我做的,你应该恨我,但不要牵连他们,”他艰难地说,“拉库尔龙族需要领头者,否则就只会自我毁灭,就和数万年前的大分裂一样。”

“那又如何,这个所谓的族群给我带来了什么让我必须回报它?”我反问道,

“是这所谓的力量,还是这一连串的悲剧?”

他说不出话来,我厌恶地看着他,然后松开了手,把他狠狠扔在了地上。

“我是你们口中的那个恶魔,看着我的眼睛,你还记得吗?”

然而他并没有尝试回避我的目光,他紧紧地看着我的眼睛,他自己那双万年不变的眼睛里似乎涌出了什么东西,又马上被他压了下去,但我抓住了。

“你的眼睛,和你母亲的一模一样。”他叹道。我愣住了。“我对不住她,也对不住你们。”

我思酌着这句话的含义,“所以,确实是你亲手杀了她?”我有些不敢相信。

“为了拉库尔龙族。这是我所有的理由,我希望你能够相信它,”他没有否认,轻声说道,“尽管我知道这是一种过分的奢求。零一直爱着你,直到她的最后一刻。”

“我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她一直爱着我,不然为什么她最后会笑着说出那种话,你以为她骗得了我吗?”我冲他吼了起来,“我会替她活下去,替她体验命运夺走的所有,包括你们从我们这里抢走的一切!”

突然的,父亲他笑了。

“是吗,”一柄石质的利刃缓缓出现在他手中,我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然而我却没有拦住他,“你真的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利刃没入了他的胸膛,让他不由得向后栽去,落入了滚热的岩浆中。岩浆稍微翻腾了几下,然后就,什么也没剩下了。一代龙王,就这么消失了。

那么现在就什么都不剩了,除了对他们的恨意以为什么都不剩了,绝,我对自己说,还真是,可笑至极呢。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潭熔火重归平静,说到底现在我还是应该悲伤的,他毕竟还是我最后的亲人不是吗。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是很难受,但不是悲伤,就是难受而已,不知道为什么。

见我没有更多的反应,陆陆续续的,有几个看上去有些年长的家伙冒了出来,他们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我没有搭理他们,于是他们也就大胆的靠近了一些。他们似乎不知道我在用余光看着他们,那一个个可悲的家伙。

“额,那个,”一个年纪与那些家伙相比分外小的家伙碰了碰我的肩膀,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有些发蓝,见我看着他显得有些害怕,“按照规定你现在就是龙王了,也是议会的一员了,嗯……”

我只是看着他,因为我知道他并不是议会的一员,可能只是某个被议会抓出来试一试我的反应的倒霉蛋而已,只是被我盯着就说不出几句话了。

“嗯……欢迎你的加入。龙王。”他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然后飞也似的溜走了。我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其他的议会长老看我没有排斥,纷纷走上来向我表示欢迎。

“欢迎你,龙王…”

“欢迎,龙王大人…”

我闭上眼睛,心里却还是刚刚父亲的那句话。

为了拉库尔龙族,连家人都能放弃吗,这所谓的族群,真的比自己的亲人更加重要吗。

我明明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没有欢喜,更没有哀恸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那些家伙还在继续,欢迎欢迎的,我转身挥手斥开了他们。

“我没有原谅你们,从来不会,永远不会。”我冷冷地看着他们,说道,“你们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我想了解一些东西,什么叫为拉库尔献出一切的决心。我希望你们也有这样的决心,不要让我为此刻的选择后悔。”

这句话说完后,我感到一阵的心灰意冷,我没有杀了那些家伙,或许我确实应该做点什么,但是没有。我只是选择默默地离开了火山,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我意料的平静,议会的家伙没有过多的来找我麻烦。他们只是给我搞了个最简单的加冕仪式,和口头宣称没什么区别,然后他们就再没有找过我了,什么都没有。所有的拉库尔龙还是和以前一样躲着我,只不过这次他们更有理由了。我在拉克希尔仪式展现的可怕力量确实把他们吓坏了,据说他们从没见过能间接影响气象的家伙。而我对此并不感到遗憾。

事实上,如今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控制着我的心情。或许在那些刻骨铭心的悲伤后,就没有所谓的快乐和悲伤之分了吧,也可能我早就麻木了,因为我所谓的梦现在也随之麻木而空白了,我现在记不起它们的内容,只是偶尔,偶尔会听到他们的声音在某处呼唤着我的名字。

所以我是疯了吗?没有,我相当清楚,平静现在是我的所有。我什么都没剩下了。我只有无数无意义的时间和无意义的孤独了。

于是,拉库瑞亚中心地的居民们就会看到他们现在的那个可怕的龙王在各个奇怪的地方无目的的闲逛,或者看到她在每一个长着绿色草丛的最深处入眠。他们的龙王似乎根本就没有打算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甚至这位龙王还是当初那个所有的龙都嫌弃的紫眼的恶魔。

接受吧,这就是现实。很多次了,我非常想这么对他们说,和我的生活一样扯淡。

我现在知道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明明我应该改变的,在经历这么多事以后在幼稚的家伙也该长大了,对吧。

所以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

可能我得出去走走。四处走走。

那么海蕴森林怎么样?

于是我出发了。按理说我现在是拉库尔龙族的龙王,是不能像我以前一样任性的。拉库尔龙的规矩就该是给我的规矩。但现在却还是没有龙管我,因为现在再也没有龙敢来管我了,这算为数不多的好事。

我爬上山坡,迎面吹来了几缕苦涩的寒风。

不知为何,站在这个熟悉的山头上的感觉让我有些怀恋起了当初的那个我,那时的不谙世事和对前路的迷茫。每在我以为生活不会更糟糕时,命运总会来给你补上一拳。现在前路明晰了,什么都没有了。满意了吧。

还是那么可笑。

我纵身一跃,风元素迅速涌过来托住我缓缓向下落去,让我的落地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缓慢而舒适。我的脚踩在满地的落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此时这个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显得分外响亮。这座森林的确变了。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那些鸟和那些龙,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东西,他们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我意识到这座森林已经不像当初的那般了。

它在害怕我。

尽管我什么都没做。

我轻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向前走去。在走到那块熟悉的石头前时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我还是下定了决心般的俯下了身子,像很久之前那样坐在土坡上向下滑了下去。那个宝石般的湖泊还在那里,和以前一样的美丽,没有龙住在里面。

不知道当初的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我没由来得想到了那个苍蓝色的海洋龙,如果当时他真的杀了我,零会不会杀了他呢?

也许不会,也许会?

应该是会吧,至少我希望是如此。

我走到湖水旁边,里面的水元素向我传递出了几分欣喜的感觉,它们在替我怀恋那种无忧无虑的岁月,它们也在真诚地期待着那段时光的再现,但我今天不是来这里休息的。

很久以前,我曾经幻想过森林尽头的世界,但从来没机会去见证。现在我有机会了,为此却付出了很多,有的龙甚至为此付出了一切,这是种古怪的情绪。

于是带着这份情绪,我伸手推开了层层的树篱,向森林的深处走去。前方会有什么,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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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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