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欢庆之时起纷争(三)
秦纮已知事情的真相,又与鲍纪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不愿意再痛斥孙山,结下不必要的梁子。
可他也不愿意轻易放过孙山,毕竟孙鲍二人此举已搅闹了鹿鸣宴,已成为自己主持乡试时的最大污点。
“孙山,若不是自恃年少中举,言语间得罪了鲍纪,他与你无冤无仇,会出来故意与你为敌,甚至做出如此凶狠的厮斗吗?本官治你个狂傲不羁藐视同年的过错,应该没冤枉你吧?”
孙山望了望龚仁,看到他一脸畏惧的躲闪在一旁,心中顿生愤恨之意。
都是你无端提出留什么墨宝,否则大家顺利度过鹿鸣宴,又会引起纷争吗?如今你反而想置身事外,我岂能如此轻易放过你?
“宗师大人明鉴,是解元龚仁提出要学生留下墨宝供众人一观,才引出鲍纪出面谩骂学生。再说学生受到鲍纪兄长鲍锦的打压,早已是众所周知之事,鲍纪口出狂言诋毁大明科举有失公正,大人应允处置鲍纪才对呀?”
秦纮转首望向解元龚仁,看到其头发斑白且吓得浑身发颤,只知道施礼却不敢出口回话。
他便心生不喜,你一个半百之人理应知书达礼,面对强权不畏不惧,本官又没开囗怪罪你,你吓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秦纮也失去了与龚仁说话的兴致,还是纠缠着孙山不放,有意治他个狂放不羁的过错,要压制一下孙山的傲气。
孙山见他一直想与自己为难,便索性祸水东移,用鲍纪打乱秦纮的思维,让自己逃过这场责罚。
反正鹿鸣宴一过,双方便是师生关系,秦纮想再难为自己,就不太容易了,毕竟秦纮不会故意打破官场惯例。
“宗师大人,若鲍纪真是鲍锦的亲兄弟,他应该不能在山东布政使司参加乡试吧?因为鲍锦曾主持过山东乡试,主考官不能在家乡主持科考是朝廷惯例。”
看到秦纮微微一愕,孙山用严肃的语气说道:“大人,鲍纪不在自己的家乡参加乡试,其中会不会有些猫腻,大人不觉得奇怪吗?一旦有所、、、、嘿嘿嘿嘿嘿,大人应该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吧?”
秦纮听罢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自己之前真是被孙山气糊涂了。
这鲍纪若是真的有弊案在身,自己执意为难孙山,岂不是自惹祸端。
当下他即熄了为难孙山的想法,也没了继续主持鹿鸣宴的兴致。
秦纮请副主考官代为主持鹿鸣宴,他则去审问鲍纪,又令人去复查鲍纪参加乡试时的基本资料。
副主考官也一心挂念着鲍纪之事,一旦乡试出现弊端,他作为秦纮的副手也在劫难逃。
于是他草草主持完鹿鸣宴,挥挥衣袖扬长而去,将新举子们都晾在当场不予理会。
孙山有些气愤的望着龚仁,冷冰冰的说道:“龚解元,你无端挑起这场纷争,现在十分满意了吗?否则鹿鸣湖一散,大家各奔东西,那鲍纪还能当场发癫吗?若真有乡试弊案发生,连累到众同年跟着受到牵连,到时候你罪孽深重啊!”
龚仁的脸色涨得通红似血,讷讷的说不出一句话语。
之前秦纮对他的不悦之色,他历历在目,心中早已悔恨不迭。
现在孙山的言语又引起众举子对他的一致反感,自己还未进入大明官场体系,便招来这么多人的敌视,今后将怎么在官场立足啊?
秦纮的匆匆离场,连众举子的拜师帖也没收,早就引起众人的不满。
又看到一脸惶恐不安,且手脚无措的龚仁,都以为他是做贼心虚,都一致出口训斥龚仁不识大体。
甚至有人说他小肚鸡肠,是嫉妒孙山的才华,才故意挑事的,才弄成这场闹剧。
孙山也不为己甚,见众举子一致声讨龚仁,不再敌视自己,已感到心满意足,便出面转移话题。
“龚年兄不是想瞻仰一下我的墨宝吗?山今日成全龚兄,且取笔墨纸砚,待我手书一帖,请各位年兄年弟们多加指点一二。”
待差役奉上文房四宝后,孙山略一思忖,便悬腕书写下一行大字“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也不签名盖章,放下毛笔潇洒离去。
众举子望着孙山的笔体大为惊叹,没想到孙山出身于平民之家,年纪轻轻已练出这么好的字体,我等不能与其比较矣。
有刻薄之人便将此纸张递给龚仁观看,并借机嘲讽道:“是啊!本来无事庸人自扰,龚兄偌大年纪,心胸还不如一个少年,真是糟蹋了龚兄的好文采。”
看着众举人或嘲讽或叹息的扬长而去,龚仁手拿着纸张,越想越觉得自取其辱,脸色变得通红似血。
许久之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又悔恨又自责的情绪,低头吐出一小口鲜血,脸色苍白的离开了。
秦纮仔细审问鲍纪一番,又听到下属的调查禀报,鲍纪是在山东布政使司借籍考试,不违反大明朝廷的任何律法。
只是他当众囗无遮拦,诋毁此次乡试有弊端,招惹来秦纮等人的严加训斥。
念在他是情急之下失控脱口而出的妄言,便不予追究其律法责任。
可秦纮已对鲍纪心生恶感,不愿意收他为门生,责令他连夜离开济南府城,以后不准以秦纮的门生自居。
鲍纪侥幸逃过一劫,哪里还敢违逆秦纮的命令,连夜离开济南府城,又没有脸面再去京城参加来年春闱。
于是鲍纪索性回转家乡闭门不见外客,开始了明朝宅男的另类生活。
秦纮仔细思考着此事的前前后后,怎么都觉得有点上了孙山的恶当,却无法当众指责孙山。
一想到明天还要面对孙山的′无耻’嘴脸,秦纮就觉得恶心,甚至于有一种被孙山戏耍的羞辱感。
他经过熟思细虑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另类的决定,即报复了孙山,也能够挽回自己的脸面。
孙山第二天便听到鲍纪无罪返乡的消息,便准备好拜师礼物,去拜见主考官秦纮。
没想到在秦纮的住处外受到秦府家丁的拦阻:“我家老爷嫌弃龚仁、鲍纪,还有你三人不识大体,决定不收你们三人为门生,也不准你们以我家老爷为座师,请您速速离开,别污了我家老爷的门风。”
在明朝时,各大官吏纷纷以师生、同年、姻亲等互相结盟,以确保自己即能护卫别人,别人也能护卫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官官相护”。
孙山、龚仁、鲍纪被秦纮拒不收为门生,也就意味着他们三人也与本届山东举子全部无缘结交为“同年”。
且无法在外人面前说出自己的乡试名次及座师、房师、同年等,会被外人耻笑一辈子。
看到新举子一脸怜悯且庆幸之色望着他和龚仁,而龚仁已经颓靡不振的跌坐于地抱头痛哭,孙山反而起了对秦纮不满的抗衡情绪。
他毫不理会已崩溃的龚仁,又去房师处拜见,结果可想而知,又受到了房师的拒绝。
孙山将拜师礼物分给看热闹的乞儿后,仰天大笑着拍手离去,一边走一边还大声感慨着。
“我本有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孙山我已做到仁至义尽,咱们以后便真正再无任何关系,人生无常,只希望日后你等不要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