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举人的威慑力量(二)
清源县令年已过六旬,是弘治年间的乡试正榜举人,因考取会试不中,自己的年岁渐长,便候缺做了个从九品的佐贰官员。
进入官场以后,他才知晓了举人做官的不易之处,一路上磕磕碰碰,到了年近六旬才做了小县清源县令。
可他对此事十分心满意足,这做正印官和佐贰官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啊!
清源县不设正八品县丞,正九品县主簿的品级太差,根本不敢和清源县令争抢权势地位。
清源县令手握一县的大权,对手下胥吏们办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作没看见手下胡做非为,他也从中掘取到最高的利益。
只是他做佐贰官员做久了,事事都必经过他的手,将县主簿钳制得死死的。
县试名额分配、吏员的升迁贬谪、税赋的详细报表等都须经由他点头才行,成了清源县名符其实的“百里侯”。
清源县令已下定决心,自己的任期一满,便向上司递送辞呈,赚得盆满钵满的回归家乡,做一个安稳的富翁生活。
是以清源县衙门内看似清正廉明,不像其它府县那般清浊参半,实质上比其它府县衙门内更加浑浊。
清源县令思虑再三,确定自己与这个孙山举人没有过交往,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恩怨。
他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不再那么提心吊胆,也不再那么忐忑不安。
清源县令又将门外等候的差役班头叫了进来,劈头盖脸的一阵痛骂。
“混帐东西,你等又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跟一个年轻乡试亚元过不去?是不是本老爷待你等太过于宽厚,你等将本官的话置若罔闻了?快点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差役班头用手背擦了擦脸上吓出来的汗水,如此寒冷的天气里,他犹自汗流浃背。
对于已经共事过五年的清源县令,差役班头是从心底对他惧怕不己。
此人对县衙各级官吏所经手之事,可谓是了如指掌,且规定从中能够贪腐的最高限额,任何一个人敢再多伸一下手,得到的必是无情的处罚及打击。
清源县令突发的气势,击垮了差役班头的心智,他惊惶失措地跪下回禀着真实的情况。
“老爷,小的已经查清此事的始末,是刑房书办郑文联合捕快王三和李四污蔑孙举人是骗子,叫嚣着要去捉拿孙举人,孙举人的随从才予以反击,我等确实没有动手,请老爷明察呀!”
清源县令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是自方的胥吏无礼在先,孙山吃了个闷亏,投书拜见自己无非是想讨个说法,这件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
清源县令放下心来,厉声警告差役班头:“你们这些狗才,本官是深知你们的禀性和手段,可本官不屑与你等一般见识,你们要知足感恩,别在本官的任期内惹事情,否则本官一定让你等知道“灭门县令”的厉害手段。”
他皱眉思忖一下,决定叫县主簿做处理此事的冤大头,自己从中做个好人,以免郑文三人的亲朋好友找自己的麻烦。
清源县令佯装随意的吩咐下去:“让县主簿速去处理此事,务必在本官与孙山交谈期间,给予孙山一个合理公正的说法。”
看到差役班头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大表忠心后,又爬起来迅速去找县主簿处理郑文三人之事。
清源县令的怒火渐熄,伸手整理一下袍服,带着幕僚师爷去县衙门口去见孙山。
他与孙山客气的以世兄弟称呼,期间一直畅谈制艺文章,根本不往胥吏们与孙山发生争执动武之事。
出于时下的礼仪,孙山也不好打断清源县令的谈兴,随意的敷衍着,有时候也附和着说出自己的一些观点,无一例外的受到了清源县令大加赞赏。
一位身穿绿袍绣着鹌鹑补子的官员匆匆走进客厅,向清源县令施礼问好后,又与孙山客气几句,才将手中公文递给清源县令。
“县令大人,是郑文、王三、李四等人无端怀疑孙年弟的科举功名有假,没有向上官禀报,便私自在县衙门口捉拿孙年弟等人,证据确凿无误,下官已令人将郑文三人收押待审。”
清源县令这才不再虚言叙谈,站起身来向孙山郑重施礼致歉。
“孙世弟,都是为兄驭下不严,让孙世弟受了小人的折辱,为兄一定严加处理此事,为孙世弟好好出口气。”
到了此时,孙山若再过于追究,会伤了大家的和气,便知趣的再也不提此事。
至于为孙小妮和郑玉改写婚约之事,自然不用孙山亲自前往,由孙全和郑贵二人代往,孙全还为自家姐姐起了个大名,叫做孙颖。
其实这也就在婚约文书上显得好看一些,平常人根本不会称呼孙颖的大名,都以郑孙氏称呼她。
最多在她死后,儿子们立碑时刻上“先妣孙氏颖之墓”,这也是古代男尊女卑习俗最不公平之处。
听到自家二弟和三弟被抓捕押入大牢,郑老大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他壮着胆子走到清源县城门,看到守城兵丁根本不理会自己,便加快步伐走到城外,然后落荒而逃。
郑三爷正美滋滋的坐在家中等待着好消息,郑老大一脸惊慌的跑进家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向父亲禀报。
“爹爹,大事不好了,那孙山真的是山东乡试亚元,连清源县令大人都亲自到县衙门口迎接他。二弟和三弟都被抓起来关进大牢。爹爹要想办法尽快将两个弟弟救出来,不然、、、、”
郑老大突然发现自家父亲软瘫着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怒睁双眼望着自己。
他的目光却涣散无光,一缕清清长长的涎水,从郑三爷的嘴巴径直流淌下来。
郑老大连忙伸手去搀扶父亲,却发现郑三爷浑身如无骨般瘫软在地上,四肢也不能动弹。
口中在喃喃低语着什么,涎水依然如故的流淌着。
等郎中赶来一阵诊脉检查后,说郑三爷是中邪风瘫痪了,已经很难医好了,并开了些补养身体的汤药便离开了。
郑文的妻子是一商人之女,平日里就瞧不起郑三爷一家人。
见到丈夫兄弟二人一起入监,公公又中风瘫痪在床,自己又新婚不久,目前没有子女缠身。
她索性让父亲给自己办理了合离手续,带着自己的嫁妆返回娘家,不久之后便改嫁他人为妻。
郑老二的罪行较浅,岳父家又找人帮忙,将他释放回家。
郑老二夫妇认为是郑老大夫妇妖言蛊惑郑三爷,才导致了自己无辜入狱,联合几个幼弟与郑老大夫妇争吵打闹,兄弟阋墙争夺家产,谁又有心思去管郑文的死活。
郑文先是遭到妻子与他合离,后又听到兄弟们打成一锅粥,父亲中风无人照料。
再加上狱卒没有得到郑文家属的钱财打点,故意打骂折磨他,一时想不开,在狱中自尽身亡。
这些后来发生的事情,孙山对此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知道,他回去后也没向郑三爷家作出任何报复手段。
孙山为孙颖置办了一份中上等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郑玉为妻后,便告别郑贵一家,重新踏上了科举考试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