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院试首场入待阅(一)
这几道四书五经题目都不太难,其中一道四书题目出自于“论语”。
题目为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这个题目倒是极为好理解,是子路与孔子的一句对话,子路满面生气的问道:“君子也有困厄吗?”。
孔子回答道:“君子能够安于困厄,而小人困厄之时,就会胡作非为,肆意捣乱。”
这明显是道大题,有问有答且能快速想到此题目的具体出处,不像县府二试时出的极为刁钻古怪的截搭题,那么难以摸不着头脑。
明朝规定科举考试中,除了童子试准允出小题,甚至于截搭题,以及试帖诗,其他科考自院试起一律出大题,也就是所谓的正题。
这样以来众考生都知道题目的出处,甚至以前做过不少这类题目,那么就更有竞争性了。
你得考虑着怎么写得更加出色,更加出类拔萃,更加能打动众考官,更加能贴近主副考官的习性。
能够更加以朱子集注表达出你自己的思想,和显露出你自己的写作水平,这样你才可以脱颖而出,击败十之八九的竞争对手,才能够出人头地高中榜单。
孙山喜爱填词写诗,对诗词极有兴趣,五经中他便选择了《诗》,也就是以诗经为主经。
《诗经》被孔子在《春秋》中赞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其中诗经中的一道题目为“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
大体意思是:“长江的江水波涛汹涌,武士们出征如奔腾的江水,他们不为了享乐和游戏,为的是把淮夷的叛乱平定。”
这当然是字面上的含义,考生们还要结合南宋大儒朱熹的解释进行二次创作,才能写出一篇上得了台面的制艺文章。
孙山对这两道题目倒极为熟悉,另外两题也有所触及,都能写出不错的制艺文章。
可是怎样才能让阅卷官满意通过,最终取得主副考官的青睐,这可就是一个大难题了。
孙山一直对此事犹豫不决,现在又思考起这个难题,又陷入难以抉择之中。
一直折腾到傍晚时分,他几经思虑掂量之后,才决定遵从自己的行文习性,写出自己的心中所思,至于考官们看不看好文章,他决定去碰一碰运气。
毕竟考生们都会依照着林垠和陶潜的古板文风去写作,自己不相信林陶二人一定会去选择或者专门选用那样的文章。
自己依照自己的本心去写,也许会起到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能侥幸获得考官们的赞同,登上杏榜也未必没有可能性?
几乎与此同时,青州府试案首卓超和那姓范的三旬书生都做出了决断,依照林陶二人的写作风格去写作,只不过卓超做了点改动,写作文风略微新颖一些。
他们二人都自信以自己的写作水平,考卷可以进入到副考官或主考官的手中,进行最终阅卷。
到时候自己的文章必能打动主副考官,而自己的名次排在杏榜前面的可能性更加大一些。
王才拿到考题之后,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老天爷保佑我王才啊,竟然有两道四书题目和一道五经中的书经题目猜中了,宋容果真不亏是猜题圣手,真是名不虚传啊!
这些题目他已做过好多次了,最近又按照林陶二人的行文风格重新写作了几篇,竟然出现在首场考试的试卷上,看来老天保佑自己此次院试必中矣。
王才不作思索的在草稿纸上一挥而就,期间根本不做任何停留,一囗气将四篇文章写完,才惊然发觉有些大事不妙啊,这也太招人眼目了!
于是用笔在草稿纸上涂写了不少字,或用笔勾画些不佳词句,一番骚操作下来,浪费了不少时间。
孙山既然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行文风格,写作起来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破题和承题很快写将出来,下面的便好写许多,按照八股文固定的格式一路写下去,至落下部分结束全文,一篇不足千字的制艺文章便很快完成。
之后他文思如泉涌,一口气将其他三道题目写完,看看夜已快至半夜时分,便小心地将草稿纸收好,铺上床板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后先洗漱吃些东西,然后仔细查阅四篇文率,查看其中可有犯忌的字眼。
接着他工工整整的填写好自己的姓名籍贯,将四篇文章极其认真的抄写在试卷上,在午时之前顺利交纳上去。
下午时分第二场的题目下来后,孙山看到之后脸色有些不悦,心中也暗自责骂一声,自己的运气实在太背了。
这是一道四书题和两道五经题,其中四书题目为论语中的“夫子积学,当日如其所亡。”,意思无非是你要积累学问,就要每天得到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看到这个题目时,孙山忍不住想破口大骂,若这道题目放在昨天的四书题目上该多好啊。
他敢保证自己的文章能进入院试前十名,因为孙山之前做过这道题目,被经师赞之为上上品文章。
曾经说过此文就是拿出去和举人文章放在一起评论,也不遑多让,比经师当年考中院试案首时的文章还要强上一筹。
心中腹诽感慨一番之后,孙山凝神贯注在稿纸上写道:“推内求之心,有无时不自验者焉。、、、、今天时积而日,日积而月,月积终身焉,故无人不行乎其也?”
这种行文风格极其恰合时人所好,绝对能引起主副考官的共鸣,中个院试秀才公还不是绰手可得吗?
孙山又一次哀叹自己的运气太背,怎么会发生这种倒霉的事情?不过想到也许此文会引起考官的重视,心中又宽慰许多。
许久之后,孙山才将另两道题目搞定,也无心查验有没有犯忌的字眼,便兴致萧索的做起晚饭,吃过晚饭后便蒙头呼呼大睡起来。
睡至天色大亮,才提起精神检查犯忌文字,然后誊写在试卷上,静静地等待第三天的考试题目。
也许是考虑到头两天考生们要写三篇四书文章和四篇五经文章,七篇八股文足以将考生们摧残的神情恍惚体力不支,第三天的考试题目都是帖经。
所谓帖经便是用白纸糊住题目的一部分内容,让考生在上面补充完成,有时还要写上简短的释义,类似于现代的填空补充题。
其实这一天考的帖经成绩已无关紧要,中不中院试都在那七篇制艺文章上,尤其是第一天的四道题目最为重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由于院试极为重要,是大明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考试基石,相对应的要求更加严格许多。
自院试考生交卷之后,便要将考生的原稿试卷糊名弥封好,然后由选拔来的吏员用红色笔迹誊录下来,被时人称之为“赤卷”。
赤卷才能由专人送到各房考官的阅卷室中,由于负责阅卷官员的办公处以竹帘相隔,阅卷官们又被称为“入帘官”。
就在孙山等人交上第二天的试卷时,天字庚戍房的所有试卷被送到阅卷官的房内。
而主掌天字庚戍房阅卷的官员,正是代替宋容参加进来的青州府胶县教谕范质。
此人年过六旬,方面大耳,浓眉大眼,留着花白长须,是一位谨守本分且严己宽人的官员。
范质先是将自己看上眼却不认为是佳作的试卷放在桌子的左侧,这些试卷便是人们常说的“待阅未定”试卷。
他又连续将几篇试卷掷于地上,随手拿起已誊抄过的孙山试卷读了一遍,觉得此文极为通畅流利,且文笔不错,便仔细的观看起来。
很快范质便觉得此文章的行文风格,与自己热衷的严谨文风有些不同,被他认为是跳脱不端正之作,心中便有几分不喜。
本来他想直接予以黜落于地,却始终感到有些可惜,便顺手放在一旁待阅决定的一叠试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