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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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少年的目光,云楚毫不心虚,但片刻后赫巡就静静地移开目光,微微颔首,不再出声。

云楚有些不开心。

她入戏非常快,心道自己那么费劲的救了他,还把衣服给他盖,怎么还这样冷冰冰的样子。

她看向少年低垂的眉眼,贴心的问:“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身上有好多的血。”

她抬起手,在赫巡面前挥了挥,只见白嫩的手指上生了好几处冻疮,上面粘了已经干了的血迹,不止如此,衣摆上也全是血迹。

“连我的手上都是血,你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云楚湊的很近,但在一个并不冒犯的距离内,她身上甜软的清香一阵一阵的伴随着风扑到他面前。

赫巡微微错开了身子,苍白的薄唇张合:“好多了,多谢。”

云楚更不满意了,她轻声哼了一声,埋怨道:“你好不真诚。”

实话说,胆敢这样跟赫巡说话的人很少。敢叫他哥哥的,在她之前也没有旁人。

云楚有些幽怨的看着赫巡,满脸写着“我那么辛苦,你怎么可以那么敷衍我”,赫巡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

随即他伸出手来,瘦削修长的手指捏住腿上的斗篷,递给了云楚,嗓音仍旧有些嘶哑:“你披上吧,孤……我不需要。”

云楚正好冷了。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衣服,脸蛋却看着并不开心,一脸担忧道:“可是你的伤好重,你要注意保暖才是。我…我也不冷的。”

赫巡掀起眼皮看她,神色有些疲惫:“别客气。”

“可是哥哥……”

她把衣服抱在怀里一脸不想撒手,却还努力克服诱惑的样子太过明显,赫巡想忽视也难。

看她似乎还要再跟他客气几个回合,赫巡率先道:“我真的不冷。”

云楚只好遗憾的道:“那好吧。我自己穿啦。”

赫巡没出声,静静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楚迅速的把自己的衣服披到自己的身上,她心情不错,毕竟这个人醒了以后,原本空寂的山洞热闹不少。

毛绒绒的兜帽称的女孩的脸还没他的一只手大,白皙的脸庞上,颊边被冻的泛红,冰天雪地里,不知是外头的冰雪亮一些,还是她的眼睛更亮一些。

赫巡环顾了眼四周,刚要试图撑着手臂站起来,云楚及时抱住他的胳膊,却正好按住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

赫巡被迫止住动作,看向她。

云楚语气黏糊,赫巡不知她对别人是不是也这副模样。

她苦口婆心道:“你要干什么呀?你的伤太重了,还是先不要站起来吧。”

赫巡身着深色衣服,血迹看着其实并不明显,他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也没再试着起来,而是问:“这是哪?”

云楚老老实实道:“曲洲湫山呀,你之前不是湫山的人吗?”

赫巡并未应答,云楚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她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赫巡曲起腿,伸出手指抹掉了自己下巴上的血迹,随口道:“陆巡。”

陆是他母后的姓氏。

云楚哦一声,十分自然的道:“阿巡哥哥。”

阿巡哥哥。

她的热情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目的。

赫巡靠在山洞的石壁上,意态慵懒,他默不作声的看向云楚,目光淡的像水,可云楚分明感觉自己在被审视。

她无来由的紧张起来,从他睁开眼睛起,云楚总觉得这位哥哥年纪轻轻,举手投足却总带着股上位者的从容。

这样的审视让云楚非常没有安全感,她不喜这样的沉默,便对上赫巡的目光,冲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柔软的睫毛像天鹅羽般。

“怎么了呀?”

赫巡问:“你对谁都叫哥哥吗?”

云楚对这个问题非常熟悉,可她又觉得面前这人问出这话应当不是呷醋吧。

她直觉这个男人跟别人不太一样,或者说是更难对付一些。她寻思着有钱人家大概都没那么容易对别人卸下心防,这人八成是觉得她在可以讨好他,毕竟从某一个角度来看,她确实像是如此。

虽说事实如此,但云楚一点也不觉得心虚,她入戏很深。

她甚至觉得有些生气,她费尽心思救下他,他怎么能认为她有那般龌龊的想法呢。再说了,不就是家里富裕些吗,这湫山还没有比云家更有钱的。她才不图那点钱。

她道:“你好看我才叫你哥哥。”

赫巡轻笑出声,精致冷硬的脸庞透出几分轻佻,眉眼生动起来。云楚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糊弄过去,只见他轻轻勾着唇,懒散的看向她,问了个在云楚眼里非常幼稚的问题。

“有多好看?”

所以就是想听人夸他吧?云楚鼓着腮帮子,憋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反驳他。

赫巡再度笑了起来,云楚看他脸色苍白,笑起来的时候还会捂着胸口咳嗽,脸色有些复杂道:“你的伤都在哪啊?”

赫巡终于咳完,苍白的唇沾了点血色,曲着双长腿,淡声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云楚抿了抿唇,心道这人应该不会病死吧,他看起来一副下一瞬就要昏倒的脆弱模样,可精神似乎还不错。

她想了想,决定称他还没再次昏过去,先把重点说了。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引入话题:“我救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好像快要死了,我还以为得要大夫医一段时间你才能醒呢。”

赫巡敷衍道:“是吗。”

云楚:“……”

云楚还没想好怎么继续开口,赫巡便看着山洞外面,问出了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雪一直这么下着,你待会怎么出去?”

问的好。

云楚作势看了一眼外面,面露忧愁:“说起这个……”

少年目光睨向她,“?”

云楚道:“我姐姐应该会带人过来吧,她走的时候说找人来救你的。”

云楚说完便自觉坐在了赫巡身边,屁股压住了赫巡暗色的衣摆,她撩开自己的裙摆,露出被底裤包裹的纤细小腿。

赫巡下意识要移开目光,但这是冬天,想必也看不见什么,遂而又移了回来。

云楚隔着一层衣服指着自己的膝盖:“我这儿有伤,走不了太久的路。雪还不大的时候,姐姐说她要先回去,说等她回去了叫人过来救我们。”

那其实什么也看不见,赫巡也不知道她所谓的伤是伤到什么地步。

“我原本要带着你跟姐姐一起走的,可姐姐不准我带着你。”

那时他还昏迷着,不带他也是人之常情。赫巡并不觉得有什么,而是问:“那你怎么跟我一起留下来了?”

“我受伤了嘛,我要是跟姐姐一起走,会拖她后腿的,她要是不开心了,那我就惨了。”

她拉住赫巡的衣袖,像个小太阳,笑意盈盈道:“不过哥哥,其实你也很幸运哦。”

赫巡目光从少女带着冻疮上的手移开,道:“因为遇见你?”

云楚闻言捂着唇笑,不好意思道:“也不全是。”

“就是我一开始发现你的时候,我非要救你,可姐姐不愿意,她说你是累赘。”

她面不改色的颠倒黑白:“但她后来过来看清了你的脸,觉得你生的好俊呀,就改变了主意,允许我把你扶到山洞里来?”

“她还叮嘱我,待到你醒了以后,不准说是我救了你,要说是她救了你!还说我要是说漏嘴就打断我的腿。”

赫巡敷衍的挑了挑唇,眼中却并无笑意,他并不好奇为何云楚在姐姐面前如此卑微,毕竟无非就是些嫡庶之分。

“那你怎么不听话?”

云楚直言道:“她天天欺负我,我不喜欢她。”顿了顿又求着他道:

“阿巡哥哥,你可要替我保密呀,到时她那般说了,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配合她就是了。不然我这两条腿恐怕是保不住了。”

赫巡对那个所谓的姐姐兴趣不大,云楚说了一堆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扯了扯自己被云楚坐住的衣摆,云楚见状挪了挪位置,就见赫巡扶着墙壁有些费劲的站起身来。

他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看了云楚一眼。他身形高大,这般居高临下看人时,纵然神色懒散仍有种压迫感。

云楚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也跟着站起来。

“雪似乎小了一点。”他道。

云楚往外面看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鹅毛般的大雪势头已弱了下来。

她看向少年的背影,他的确伤的很重,刚才他站起身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手指是使不上劲的。可他的脊背仍旧挺直宽阔,一路延伸至精瘦的腰。

以至于让云楚有一种错觉,就是此刻若是他想走,她是留不住他的。

云楚不自觉捏紧了手指,走上去站到了他的身边,道:“……可外面积了很厚的雪,一个人走不了的。”

赫巡侧眸,长睫低垂,像是故意的,淡淡道:“谁说走不了。”

云楚抿了抿唇,然后突然伸手抓住了赫巡的手臂,再次按住了他的伤口。

少女抬头,嫣红的唇不满的撅着,清透的眼睛带着委屈,道:“反正我不管。”

“你要是走了,我姐姐真的会打断我的腿的。你要带我一起走。”

她有些委屈的哼了一声,命令他:“我救了你,你要报恩。”

赫巡闭了闭眼,道:“你先松手。”

这要是松了,说不定他就自己跑了,到时候还怎么利用他让云秋月肝肠寸断。

云楚摇了摇头,道:“我才不要。”

而这个时候,茫茫大雪中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个小黑点,云楚细细看了过去,一片模糊中,她认出了云秋月的贴身丫鬟轻连,想必云秋月就在旁边。他们这一行人一过来,这个男人想跑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过她没想到云秋月还真的带人过来了,看来云秋月对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认真一些。

依着她对她这个蠢货姐姐的了解,她待会势必要对赫巡嘘寒问暖,再着重强调一下自己是怎么救他的,说不定还会恶毒的诋毁她两句,不过没关系,这都正和她意,像姐姐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只配被利用。

云楚情不自禁的翘起唇角,她的姐姐不会知道,她费尽心思找到的猎物,已经被她这个在她眼里一无是处的妹妹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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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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