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夜
第七十六章夜
夜色渐深,酒意渐浓。
苏岚和唐玉伴着金风玉露，慢条斯理地吃着满桌的精致佳肴。
原本苏岚记挂着自己开车来的，不好喝多了酒,然而奈何这米酒实在是香甜,且度数不高,感觉应该并不会怎么醉人。
而等到两人喝完一坛后，苏岚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但是望着那空酒坛的眼神，显示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唐玉见苏岚想喝却又不敢喝的样子,不免哑然失笑，适时开口道：“这么好的美酒也是难得,若不尽兴的话也是没趣,阁楼下面就是客房,是可以留宿的，你若不介意，也没有事的话，可以明日再返程。”
苏岚想了想，听出来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便道：“喝了这么多酒，确实不好开车了，那就在这里住一晚上再回去吧。”
毕竟除了其他事情以外,单就是这眼前目之所及的风景,也值得让人在此逗留一晚了。
大约是因为从小住在青鸾寺的缘故，所以苏岚一直都很喜欢山。
而夜色的山景相比于白日的情形，反而别有一番趣味。
将书房中的红烛燃起之后，两人相对而坐在窗边的小榻上，静静各自看着手中的书。
唐玉见苏岚有些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好奇道：“你虽然恐高，但好像很喜欢山的样子？”
转身走出书房，来到灯火通明的厅堂之后，苏岚一眼就发现有个屏风后有隐隐绰绰有个人影。
*
稍稍又过了一会儿后。
客房共有两层，一层是厅堂、书房和供人洗浴的温泉汤池，二层则是休息的卧房。
苏岚点点头，“是啊，我小时候是在山上的庙里长大的，所以我对山还是很有感情的。”
唐玉看着苏岚在月光下的侧脸，轻声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两人才手牵着手，并肩信步迈下玉阶，来到楼下的客房中。
唐玉则用一双玉般的眸子静静看着苏岚，满目温柔道，“灯火阑珊处。”
苏岚本以为人是去上厕所，然而等了几分钟后还不见人回来，不免有些担心了。
听人这么说了，苏岚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要不然还显得怪没趣和怪矫情的。
片刻后，苏岚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回眸望着自己身旁的唐玉，轻声回答道：“朝朝暮暮，人间无数。”
因为方才在席间吃得有些多了，所以苏岚并没有困意，也不想立刻洗漱，而是带着人去了书房。
唐玉放下酒杯后，起身离开了餐桌，转而走到苏岚身后，一手遮住对方的双眼，一手握上苏岚的手，带着人缓缓走向阁楼的亭台边。
苏岚忍不住笑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怕我喝多了一会儿晚上发酒疯么？”
两人聊得投机，简直相见恨晚，而确定不用回程的苏岚则尽情敞开胃口，喝了个痛快。
侧耳倾听了片刻后，苏岚才有些惊讶道：“竟然都有蝉鸣了。”
除了书页翻起时带动的风声，苏岚隐约好像还听见山林间的泉水和蝉鸣。
毕竟，苏岚也是个成年人了，而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然而苏岚上楼去看了眼后，才发现整个二楼的卧房里只有一张雕花的大床，不免有些微微恼怒了，转身去寻门外的唐玉，“你可没告诉我这客房里只有一张床。”
眼见桌上摆了一排空酒坛后，唐玉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将最后剩的那些酒均分在了两人的杯盏中，“这坛喝完也差不多了，这个酒虽然眼下并不晕人，但是后劲儿还是挺大的。”
不待他走过去，唐玉就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身上却穿着博袖宽袍，再配上那样的一副眉眼，简直就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似的。
“都已经立夏了啊。”
唐玉没有追问苏岚童年的事情，而是和苏岚另谈起了一部和山有关的电影。
将苏岚带到触手生温的白玉栏杆边上后，唐玉才撤下了自己挡在苏岚眼前的手。
苏岚暗自感叹了一下飞逝的时光，又继续低头看书。
唐玉则道：“非也，非也，我倒是怕你不发疯呢。”
苏岚则微微眨了眨眼，有些怔然地望着远处山脚下灯火阑珊的高楼大厦和繁华都市。
而对于苏岚而言,此时此刻更令他留恋的是,他不是独自一人在这人间了。
苏岚感觉自己似乎有些酒意上来了，这书看得有些头晕眼花的，便合了手中的书册，准备同人闲话一会儿。
唐玉从书中抬起眸子，笑道：“今日都已经立夏了。”
不知道为何，苏岚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微微加速了一些，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知道。”
*
在阁楼顶上看了片刻风景后。
苏岚被唐玉这话逗得咯咯直笑，一手拿着烟斗，一手拿起酒盏，和唐玉碰了个杯，仰头将甘洌香甜的米酒一饮而尽。
然而等抬起头来的时候，苏岚却发现自己对面的人竟然不见了。
唐玉微微颔首，又问：“那你可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明月皎皎挂长空,星河灿灿坠人间。
从他刚刚在吃饭时答应唐玉今晚留宿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暗自做好了某种准备。
唐玉赶忙拉住了苏岚的手，将人带到了一楼的书房中，指了指南窗边的方向，“你看，这窗边还有个小榻，我可以睡在那里。”
苏岚一时有些看呆了眼，就连唐玉给他递来了一身灿如云霞的衣服都没拒绝。
你情我愿的事情，氛围都到这份上了，若是平白错过的话也是怪可惜的。
“这里好像只有一套男装，所以可以委屈你一下么？”
听到唐玉这话后，苏岚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衣服，才意识到这竟然是一套齐胸的高腰襦裙。
见苏岚似乎有些犹豫，唐玉则以退为进道：“你若不愿意的话，那我同你换一下也可以。”
苏岚听人这么说了，反倒不好拒绝，而是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那你等我下，我去屏风后面换。”
唐玉则微微挑起眉头，咽下了自己想让苏岚去浴室或是楼上更衣的想法。
而是径自捧了杯有些余温的热茶，在屏风边上的玫瑰椅上坐下了。
半透明的屏风并不是很碍人眼，甚至半遮半掩间才更迷人。
唐玉静看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而等到苏岚款款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
唐玉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望向自己身前的那人。
苏岚的身形本就小巧，就算是男扮女装也并不突兀。
见唐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苏岚不免有些羞怯：“我没照镜子，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可能还是不好看的，要不然我还是脱了吧。”
唐玉却笑着摇摇头：“我可不许你脱，你这副模样很美，我都想画下来了。”
苏岚则微微有些惊讶：“你会画画？”
唐玉点点头，又道：“不过画的并不算好，你若不嫌弃的话，可否让我一画呢？”
苏岚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反正给小陌做模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画就画呗。
最主要是，苏岚其实还是挺想看看唐先生笔下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的。
*
两人相携进了书房后。
苏岚研墨，准备利用这个给人当模特的时间，随手写一写字。
唐玉则另拿了一支细细画笔，浅浅蘸了点墨水，在宣纸上寥寥勾勒了几笔，苏岚凑过去一看，不免有些惊喜。
对方画的自己几乎栩栩如生，甚至苏岚都觉得比自己本人还要好看上许多，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画的这样好？你的工作是分镜师么？”
唐玉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导演，不过我电影里的分镜一直都是自己画的。”
苏岚想了想，终于借着这个机会，顺势问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还看过你的电影，是你的影迷呢。”
唐玉没有说话，而是拉过了苏岚的掌心，用自己的手指在对方的掌心中轻轻写了几笔。
苏岚看着自己手心中的一笔一划，反问道：“玉？”
唐玉点点头，苏岚则习惯性地重复了一下：“那么你是叫唐玉么？”
唐玉又是点点头，然而苏岚却突然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不免愣了一下，才问道：“那么，你是周三回国之后，是要去拍你的第一部长片么？”
这次惊讶的人换成了唐玉，微微挑起眉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还真的是我的影迷？”
苏岚却笑着摇摇头：“我倒真不是你的影迷，但是我的侄子叫苏陌，是你这部片子的演员之一。”
唐玉也愣了下，随后却笑了：“难怪，我只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同姓，但是却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苏岚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拍桌笑道：“这可真的是巧了，不怕和你说句实话，本来我知道小陌要演电影之后，其实是很不放心的，不过我当时在网上查了一下你的履历和作品，又看了一下剧本，觉得没什么问题，才放心让他去的。”
唐玉点点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苏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而且还很有灵气和天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句老天爷赏饭吃。如果他以后想往这方面发展的话，那么这部电影其实也是他的处女作，对他而言也非常意义重大。”
苏岚则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朝唐玉正色道：“既然这么巧合，那么我倒要有个不情之请，到时候在剧组里的时候，烦请你稍微多多关照一些小陌，我本来是想请假陪他一起回国的，但是工作的事情实在是走不开，所以就放弃了。”
唐玉则答应了下来：“你放心，就算你不交代我这一句，我也会多多关照他的，毕竟身为一个导演，我其实也特别看好苏陌，还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和他继续合作。”
听唐玉这么说了，苏岚才放下心来，继续拿起笔来练字了。
*
作完画后。
唐玉表示自己先去洗漱，而苏岚则继续练字。
然而等进了偌大的汤池中泡了片刻之后，唐玉总感觉好像是缺了些什么。
目光扫过床边的竹架后，唐玉起身离开了汤池，将竹架上挂着的毛巾直接丢到了窗外的草地上。
重新回到汤池中又泡了片刻后，唐玉才扬声道：“苏岚，汤池里好像没有毛巾，能辛苦你帮我来送一下么？”
苏岚答应了一声，便上楼从卧室的橱柜中找出了毛巾和浴袍来。
在木门外轻轻叩了下门后，苏岚道：“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
随着嘎吱一声轻响，仍旧穿着拖地襦裙的苏岚捧着毛巾和浴巾走进了烟雾缭绕的汤屋。
索性，因为雾气浓重，苏岚根本都看不清唐玉在汤池的哪里。
将毛巾和浴袍在竹架上挂好后，苏岚刚准备转身离开，却猛地被人拽住了裙角。
因为身上的襦裙是高腰低胸的，骤然被唐玉这么一拽，苏岚的大半个胸口几乎都要露了出来。
虽然他是个男性，其实并不忌讳这些，也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但大约是因为天生薄脸皮的缘故，苏岚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领口，慌忙拽住了自己胸`前的薄薄布料。
唐玉在裙摆的末端察觉到了一股鲜明的对抗力，却并未松手，而是反将裙角在手指上缓缓绕了个圈，轻声邀约道：“这个汤池很大，不如一起洗吧。”
苏岚努力忽视着自己胸口砰砰的心跳，微微闭了闭眼，理智拒绝道：“不了，还是你先泡吧，我晚上吃得有点多，感觉还是需要再消消食。”
然而就在苏岚说话的工夫间，唐玉的手却缓缓松开了裙摆，转而下落在了苏岚的足尖上，温热的池水滴缓缓滑过苏岚脚面上的雪白肌肤，一路流淌到盈盈一握的纤细脚踝上。
将苏岚的脚踝握在掌中后，唐玉从汤池中站起了身来，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苏岚的脚背。
唐玉便吻便道，“你这就吃多了么？可是我还没有吃够。”
苏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想要抬脚挣脱出对方掌心的桎梏，却因为过于慌乱和局促，脚下打了滑，身子微微一歪。
“扑通——”一声后，苏岚整个人直接就跌进了汤池中，溅起了巨大的透明水花。
唐玉则直接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苏岚的身形。
*
掉进汤池里后。
苏岚慌忙推开自己身后的那人，作势便想要逃上岸。
然而身上的襦裙全都湿透了，全都黏在一起，让苏岚几乎寸步难行，挪了几步，却仍是在原地徒劳打转罢了。
薄薄的布料沾了水后变得有些透明，紧紧贴在苏岚的白皙肌肤上，勾勒出了曼妙而又柔和的曲线。
池水逐渐归于平静，却又突然荡起波澜。
唐玉猛地朝着苏岚的方向迈了一大步，直接将人再度搂进了自己怀里。
“你——！”苏岚又气又羞，有些想要骂人，然而憋了半晌之后，却只骂出来一句——“你这个登徒浪子！”
唐玉被苏岚这话给逗笑了，“你怎么连骂人都是这样文绉绉的？”
苏岚冷哼一声，并不再说话，而是逐渐冷静了下来，慢慢松懈了自己身上的力气，将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唐玉的胸膛之上。
“我没力气了，你给我洗吧。”苏岚似是有些赌气道。
唐玉则有些惊讶，挑眉道：“你确定要我给你洗？你可别忘了——我是个登徒浪子呢！”
苏岚被唐玉这话逗得咯咯直笑，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自己身后的那人：“那你就不能做个正人君子么？”
唐玉却一本正经道：“若是有你这样的佳人在怀，我还要做正人君子的话，那我情愿还是不要做人了。”
苏岚笑着反问道：“那我倒要问你，不做人了的话，你要做什么呢？”
唐玉则非常认真地说出了两个字：“畜生。”
愣了一下后，苏岚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险些笑得他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原本苏岚只以为唐玉是个彻头彻尾的文雅人，大约是连句脏话也不会说的那种，却没想这人竟然还有这么活泼有趣的一面。
苏岚笑了许久后，才缓缓缓过神来，抬手蹭掉了眼角的泪花，道：“你这人怎么这样粗俗？”
唐玉则微微挑眉，故作惊讶道：“你这还没碰到呢，怎么就知道粗了？”
苏岚愣了一下，随后不免有些羞红了脸，显然是受不了这样句句都在撩拨自己的唐玉了。
*
察觉到苏岚似乎有些恼怒了。
唐玉则适时换了个话题，轻声在苏岚的耳畔问道：“别恼怒了，不逗你了，你可知这汤池名叫什么？”
苏岚脑子里立刻蹦出来一个名字，“银汉？”
唐玉却摇头。
微微沉吟了一下，苏岚一口气接连猜了好几个名字，“月波？清霁？云渺？”
见唐玉仍旧还是摇头，苏岚又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道，“广寒？”
唐玉忍不住笑道：“明明是牛郎和织女，你怎么都猜到后羿和嫦娥去了？”
苏岚则轻哼了一声，故作恼怒道：“猜不出来，我不猜了，你若不告诉我便罢了。”
唐玉这才轻声道：“别生气，告诉你就是了，此池名为不羡仙。”
苏岚轻声重复了一下，随即立刻就红了一张脸。
虽然苏岚已经不是十八二十的年轻人了，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格外青涩，尤其是没见过唐玉这种一套又一套的，简直就是光凭一张嘴就能把人给羞死的那种。
你说这是耍流氓吧，但是人家偏偏却又坦坦荡荡，不失风雅。
见苏岚并没有对自己的暗示表现出什么抗拒，唐玉便试探性地吻上了苏岚带着水珠的耳垂。
苏岚的呼吸微微变得有些急促和深重，下意识地搂住唐玉的肩膀后，苏岚轻声问道：“那么我且问你一句，你是每遇见一个人，便要同人做上一夜的鸳鸯么？”
唐玉则停下了自己轻柔的动作，转过脸来，定定看着苏岚道，“既然你问我了，我自然不会骗你。”
苏岚则微微屏住了呼吸，等待对方的回答，然而见唐玉并不开口后，苏岚渐渐有些慌乱了。
毕竟这个唐玉看起来是非常如鱼得水的情场好手，大约同自己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罢了。
两人沉默着在水池中对望了片刻后，苏岚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忐忑的心绪，开口追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唐玉则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出了这个答案。”
苏岚眨眨眼，语气有些不大高兴，“啊？这让我怎么猜？我是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唐玉却轻轻握上了苏岚的手，牵引着对方来摸自己的胸膛，“傻瓜，我且问你，愿作鸳鸯不羡仙的上一句是什么？”
苏岚愣了一下，一时间竟还真的想不起来上句是什么了，在脑海中从头将这首诗顺了一遍后，苏岚才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轻声默念道：“得成比目……”
最后三个字，苏岚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确实已经知道了唐玉的答案。
是苏岚想要的那个答案。
微微垂着眸子挣扎了片刻后，苏岚最终还是决定放任自己沉沦在这一汪温热的池水中。
苏岚反握住了唐玉的手腕，将自己的抹胸系带送到了对方的指间。
“罗襦，宝带，为君解。”
苏岚微微垂着一双潋滟的眸子，在朦胧雾气中轻声低吟，一边勾着唐玉的手，让人来解自己的衣衫。
很快，沾了水的潮湿襦裙就被丢上了岸边。
直到两个多小时后，岸边的襦裙才重新被走出汤池的唐玉拾起，将其中的金色玉带挂在了自己怀中的苏岚落着红痕的腰间。
又给苏岚披了个浴袍后，遮住了满身的旖旎风光后，唐玉才抱着自己怀中的人儿上了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