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迟鹭手上有一层薄茧,尤其是握笔的地方,摸上去略微有点硬,手指蜷起来会无意擦过掌心,挠得人特别痒。

两手交握处起了一层黏腻的汗,司空御悄悄挣动了一下,满脸写着“我大约是有病”。

他一动迟鹭就察觉到了。

“热吗?”

那只小流浪猫粘着迟鹭不肯离开,巴巴地在两人脚边打转,迟鹭抬眼看他,小猫也跟着抬头,司空御回头瞄了一眼,看见一人一猫眼巴巴的样子,没话好讲。

“不热,烦。”他撇开眼,硬邦邦道。

靠近主宅,远远能见灯火通明,司空御抄了条近路,四周树影婆娑,别说迟鹭,连他都看不太清。

周遭安静地有些过分,他无聊问道:“这只猫一路跟着你,你打算怎么办?捡回家吗?”

迟鹭的声音在夜色中略微低冷,“房东不让养宠物。”

司空御愣了一秒。

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身边没人租房,接触得少,差点以为全世界住的房子都是自己的。

“……哦。”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耷拉着眼皮去瞥那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猫。它瘦得只有巴掌大小,皮毛打结成块状,勉强能辨认出毛色应该是白色,走路的时候也要盯着迟鹭的脚,尾巴一晃一晃。

丑不拉几的,好像很怕被扔下。

“它应该在你家藏了挺长时间,认得路,我碰见它的时候,它刚从后厨出来,叼着几片烂菜叶。”

他当时在屋外走廊下吹风,这猫被佣人追着,上蹿下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猫从他肩头一跃,眼镜就砸进了草丛里。

它还挺有良心,在草丛里窸窸窣窣半晌,叼着眼镜腿犹犹豫豫地踱到迟鹭脚边,可能是想弥补,结果刚一出现又撞上佣人,当即咬着眼镜狂奔逃窜。

迟鹭循着声音一路跟来,在玫瑰园找到它,可眼镜早就遗失在半路。

那玫瑰园偏得要命,一个人影都没有,迟鹭不认路又看不清,只能给司空御发消息。

“正常,它这么点大,又这么安静。”司空御浑不在意,“这不会是只哑猫吧。”

话刚落音,小猫怯怯地“喵呜”一声。

“真通人性。”迟鹭极轻地哼笑一声:“要不你留下它?”

司空御眉梢猛地一跳,脸上明晃晃写着“少讲屁话”。

“不要,我不喜欢猫。”他冷酷无情地拒绝。

迟鹭:“这种猫很好养活的,定时喂食就好,实在不愿意,就让它在你家花园呆着,我给它打疫苗、喂粮,只是我不能带回去。”

其实司空御真的很好懂,对付他只需要一招:卖惨。

他的嘴再硬,心也是软的,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有多好说话。

司空御沉默,两秒后,他吐出一个字:“不。”

……好吧,失算了。

也没关系。

迟鹭只是随口一说,如果司空御实在不喜欢猫,他又不能带回家,那只能送去救助站。

“花园那么大,你能找到它?今天少爷我心情好,决定赐它一个猫窝。”司空御一摆手,“谢恩吧。”

迟鹭:“……”

大少爷真是个每时每刻都能让人觉得可爱的物种。

好不容易走回主宅附近,两侧矗立着明亮的路灯,司空御想松手。

掌心微喇,细细长长的东西被塞到手中,触感粗糙,像是植物根茎,司空御低头看去,是一朵正盛放的玫瑰。

迟鹭把根茎上的刺全都细心拔除。

他习惯性地去推眼镜,抬手才意识到眼镜没了,眉心小幅度地蹙了一下,没有遮掩的脸在路灯下有种微妙的缱绻与深情。

“谢礼。”他说,“我找了很久,这是所有玫瑰里,最好看的一支。”

*

他们进门时,老爷子正在客厅跟管家下棋,见到迟鹭,乐乐呵呵地招呼了一句,“小迟,快来,咱们来两盘,老魏这技术不行,还是得跟你下。”

管家姓魏,在司空家干了很多年,司空泰见他都得规规矩矩叫一声魏叔叔。

魏管家办事能力很强,等他们回来的空档就让下属找来了备用眼镜,黑色方形边框,一戴上遮住迟鹭半张脸,度数误差在二十五度以内,勉强能将就着用。

迟鹭礼貌地道了谢。

司空御对下棋不感兴趣,拎着丑猫的后脖颈上楼,老爷子正好收棋,看见他手里攥着一支玫瑰,警铃大作,“玫瑰哪来的?你去我玫瑰园了?”

司空御本来捏着那支玫瑰就像捏着烫手山芋,扔了不是,一路拿上楼更奇怪,老爷子这么一说,他站在旋转楼梯上回头,“对,快把这玩意儿没收吧。”

迟鹭:“……”

老爷子最终还是没收走那支玫瑰,只是警告孽孙不许再欺负他的玫瑰。他脾气好得不像个纵横商场的掌权者,说话总带着上个世纪的腔调,温平悠扬,毫无机锋。

反倒是迟鹭跟他说话,一直旁敲侧击,暗藏玄机。

没办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老爷子毕竟掌权六年,即便秉性慈柔,也不可能不懂这些人心弯绕。

“她让你来的吧。”

迟鹭没否认。

司空章对这个二女的情感很复杂,当年夫人喊着她的名字,睁着眼睛咽气时,他恨不得从来没生过这个孽种,可血浓如水,总归是惦记着,这两年睡眠不好,一做噩梦就是在司空妍在异国他乡的情形,怕她吃苦,怕她被骗,怕她受难。

这个女儿,夫人临死都放不下,他又何尝不是。

迟鹭知道他放不下。

要是真的能放任自流,原剧情中就不会在司空妍混闹半个月后又看不过眼把她抓回家。

“她在学校干的怎么样?”

迟鹭有条有理地夸了两句。

他知道,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是套不出来了,对方既然看出他的意图,那接下来透露的信息就很难辨别真假。

只能说,希望他真的身体康健。

他们在楼下下了两盘棋,迟鹭把最近学校的情况简略提了提,也算个汇报。两盘棋完毕,老爷子倦意上涌,准备休息。

原本今天的会面目的在饭桌上就能完成,可惜迟鹭耽搁了一段时间,错开了饭点,下完棋已经是将近十点,这时候再赶回家,确实是太晚了。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让魏管家带你去客房。”老爷子笑眯眯地留他过夜,迟鹭不跟他矫情,点了点头,跟着管家上楼。

他的房间在二楼,刚一进门,裤兜的手机就响了。

酷盖:【过来给你儿子洗澡。】

酷盖:【烦.jpg】

迟鹭花了一秒钟时间思考他儿子是谁。

手机又震了一下,酷盖发过来一张照片。

哦,猫啊。

照片里那只小流浪猫趴在洗手池边缘,浑身湿透,怯生生地蜷缩着四肢,看起来特别可怜。

迟鹭听说过猫咪怕水,洗澡是个困难活。

司空御短短几个字怨气深重,不难看出,他已经被折磨一轮了。

大少爷不仅跟蝴蝶打架,跟猫也打架。

门没关,迟鹭看见司空御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隔着一段距离跟洗手池里的小猫对峙,不禁沉思,到底是自己太正常,还是大少爷太不正常?

沉思一会儿,迟鹭有了答案。

可能因为他也是一只可爱的动物吧。

毕竟只有小动物才会成天跟小动物闹脾气。

“你什么意思?”司空御翘着一只脚,对洗手池里的猫指指点点,“我好心好意帮你洗澡,你泼我水,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这道德吗?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把水洒得到处都是,我就不会摔倒,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你自己,对待恩人,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迟鹭反手关门,锁芯弹出的声音惊动司空御,他快速回头看了一眼,一气呵成掏出手机放下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来了?”司空御抬抬下巴,视线落回手机屏幕,随意翻动着,“快去给它洗澡,这臭脾气也不知道随谁,一靠近它就扯着嗓子叫,不知道还以为我要给它绝育呢。”

迟鹭扫了一圈,地面积了不少水,洗手间全是泡沫,他随口道:“猫本来就怕水,流浪猫警惕性强,多安抚就好了。”

“怎么安抚?它又听不懂人话。”

“你刚刚不是还在跟它聊天?”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迟鹭给管家发信息让他叫人上来打扫,消息发出去,司空御开口了。

很认真,一本正经。

“谁会跟猫聊天?多蠢,我没有。”

迟鹭:“……那我删除记忆?”

“立刻。”

迟鹭配合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好了,我忘了。”

“忘什么了?”

“忘了你跟猫说话的事。”

“……”

就多余问。

意识到这种对话也很傻逼,司空御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

迟鹭逗完大少爷,靠近洗手池想把猫抱出来,只见他伸手在猫弓起的脊骨上抚摸两下,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小猫很快软化态度,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迟鹭的手腕,一边舔,一边告状似的喵呜喵呜叫。

司空御不高兴,“果然是你儿子,只跟你亲。”

佣人上来打扫房间,打扫完鱼贯而出,迟鹭正好抱着猫从洗手间出来。

小猫刚刚被吹风机吹过,一身白毛毛茸茸地蓬着,上手还有残余的热度,虽然还是瘦巴巴一小团,但颜值已经得到质地的提升。

司空御当即决定原谅它。

只要不洗澡,小猫还是很乖的,司空御伸手揉了两下,小猫便用小脑袋蹭他的掌心。

“你儿子,取个名吧。”

迟鹭看向窗台,司空御嫌弃得不行,却还是将那支玫瑰妥帖地放置在花瓶里,想着植物要晒太阳,还特意放在能见光的地方。

它正在夜色中明媚怒放。

“玫瑰园捡的,就叫玫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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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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