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一大早,江离从牧笙给自己特制的小床上醒过来,猫爪子一蹬地瞬间他就恢复了人形,不过为什么他恢复过来的时候,身上会空无一物?
外面静悄悄一片,江离躲在帷幔后面,看到床塌边放着一套青灰色的道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江离蹑手蹑脚走过去将道袍乱七八糟地裹在自己身上。
牧笙的身量比江离高一些,所以这身道袍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小小少年偷偷穿了家中大人的衣物。
“殿下,殿下醒了吗?”双喜按照小道长的吩咐,在外面守了许久,想着殿下若是再不起床用早膳,肚子又该一上午不舒服了,他这才大着胆子唤了两声。
听到双喜的声音,江离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他没有说话,只是学着原身的模样,直愣愣地盯着双喜看。
双喜已经习惯了太子殿下这般模样,伸手将太子殿下拉回房中,帮着殿下整理好身上格外凌乱的道袍,嘴里还念念有词:“国师大人说,殿下缺失的一魂一魄已经归位,想来娘娘那次听到殿下唤阿娘并不是错觉,殿下就要恢复康健了,双喜为殿下感到开心。”
双喜是皇后娘娘特地安排在自家傻儿子身边的小侍,他虽然比太子殿下小了三岁,却可以说是一路陪着殿下慢慢长大的,自然也晓得朝堂上那些大人们对自家殿下的不满。
其实那些大人们对殿下并没有什么恶意,毕竟他家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嫡长子,从个人情感上来说,那些陪伴着陛下一路走来的大人们自然疼爱、敬重太子殿下,但是从理智上而言,他们大齐需要一个清醒正常的继承人,而不是如殿下这般的痴儿。
什么,谁要清醒过来了?江离跟着双喜一路往外走,满脑子都是双喜刚刚说过的话,玄机子那个老头究竟想要干什么,不会真的看出他是个鸠占鹊巢的穿越者,所以想要他顶替原身振兴大齐江山吧?
江离满心满眼都是强烈的拒绝,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再说详细一些,他就一宠物店里做兼职的平凡大学生,没有真正出入过社会职场,满眼都还是清澈的愚蠢,干不来驰骋疆场、纵横朝堂的大事好吗!
一路被双喜带着回到了东宫,江离瞬间就在椅子里瘫软下来,直到宫人们将早膳摆到他的面前。
什么假太子、真太子,什么朝堂、沙场,全都被江离抛到了脑后,有什么事情比干饭还重要,不,没有任何事情的重要性比得了干饭。
于是,皇后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她家傻儿子抱着个碗干饭干得正在兴头,她家阿离从小身子骨就比普通小孩儿弱,吃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所以才一直瘦瘦巴巴,明明已经成年,看上去却像个未曾束冠的少年郎。
国师说阿离正在恢复康健,她心中却依旧放心不下,如今看到阿离吃得香甜,她心口沉沉压着的重石,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放松了下来。
“再添一副碗筷。”皇后娘娘走过去,打算陪着阿离再吃一顿。
皇帝过来见此情况,默不作声凑过去,同样让双喜又备了一份碗筷。
一家三口难得能这般安安稳稳坐在一起吃顿饭,皇帝更是吃得畅快,一顿饭吃完,毫无形象地伸手偷偷将腰间蹀躞松开了一些。
皇后嗔怪地瞥了丈夫一眼,这才让贴身的宫侍去备消食汤。
江离吃完饭,茫然眨了眨眼,什么时候他家假爹也过来了?
皇后娘娘抬手捏了捏江离没多少肉肉的脸颊:“阿离吃得可还好?”
“他一顿饭比朕吃得还多,哪里是没吃好的样!”皇帝光明正大睁着眼睛说瞎话,对上江离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丝毫不带心虚。
江离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么样的表情,作为一名优秀的现代吃货,大齐的一饮一食在他眼中实在有些不够看,再说了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温柔柔的皇后,所以才低头假装认真干饭,实际上依着原身的小猫儿胃,想多吃也是不可能的事。
偏偏皇帝仗着自家傻儿子不会反驳,于是指着木木呆呆望向自己的江离,一本正经地向着皇后道:“看吧,阿离也非常认同朕的话。”
皇后面对自家多少有点儿缺心眼又故意逗弄儿子的丈夫漠然扶额,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丈夫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性子却还像少年时候一般的混不吝。
用完早膳皇帝还有朝政要忙,皇后对着丈夫无情地摆摆手,然后陪着自家儿子坐在东宫的台阶上面晒太阳。
江离在发呆,他在现代的时候是一名刚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弃婴,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因为品学兼优,所以凭借着各种爱心资助和奖学金,才获得了去大城市里读书的机会。
后来机缘巧合进了那家宠物店做兼职,他身上或许真的有点儿特殊加持,店里寄养的宠物们都非常亲近他,再加上本人也没有什么发财暴富的大志向,所以就非常喜欢窝在宠物店里吸猫撸狗。
但是,但是……他喜欢撸猫逗狗没有错,可也不代表他就希望自己也变成一只猫崽子好吗!江离暗暗咬牙切齿,觉得自己纯纯就是倒霉透顶。
皇后拿着针线,细细密密缝着手上的衣服,在皇帝没有登基以前,她和丈夫住在落魄的王府里,丈夫的衣服都是她亲手裁制,等到丈夫登基之后,这个习惯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而改掉,反而在有了儿子之后,添上了儿子的衣衫。
暮春时节空气里依旧带着几分寒凉,沐浴在阳光之下江离微微眯起眼睛,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皇后看得好笑,不禁抬手蹭了蹭儿子的脸蛋儿:“阿离在想什么?”
江离回过神,望着皇后那双温温柔柔的眼睛,作为孤儿长大的他真的很羡慕原身能有这样温柔慈爱的母亲,哪怕是假的,但原身也确确实实地拥有过。
作为“痴儿”的江离没有回答皇后的问话,而是鼓起勇气蹭过去,将脑袋搭上了皇后的膝盖,然后亲昵地蹭了两下。
御书房内,皇帝望着下首穿着一身道袍却吊儿郎当的弟弟,眉心抽了抽:“不在青羊观炼你的仙丹,跑朕这里做什么?”
清虚即便是道号起得再怎么仙风道骨,也丝毫压制不住他俊美皮囊之下的暴脾气,见到自家皇兄一脸嫌弃的模样,他也摆出一抹相看两相厌来:“你当我想见你,还不是师父老人家硬逼着我过来。”
随手将身后的大徒弟拉到前面,清虚皱了皱眉:“送你个人,阿离丢失多年的一魂一魄已经归位,但是因为那一魂一魄走失的时间太久,所以他可能忘了很多东西,权当自己是个夺人肉身的小妖怪,师父说时机未到不能暴露天机,所以一切任由阿离自己决断,任何人都不可从中插手,尤其是皇兄!”
皇帝闻言紧紧蹙眉,一双本就威严的眸子此时此刻更加的令人心惊胆颤,牧笙唯恐自家师父说话过于口无遮拦,惹恼了皇帝,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听皇帝一脸怀疑地说道:“你确定这话是玄机子那个牛鼻子老道说的,而不是你自己看了几本书,就跑朕这里瞎胡扯?”
“爱信不信,既然皇兄不信,那我自己找嫂子说去。”说着清虚转身就要走。
皇帝随手拿过一本奏疏毫不留情地朝着清虚后脑勺砸过去:“麻溜给我滚回来。”
清虚敏捷地抓住砸过来的奏疏,在自家大徒弟惊悚的目光中,随意将奏疏上的内容看了一遍:“这群欠收拾的家伙还想着让你广开后宫,重新生个继承人呢!”
非常嫌弃地啧了一声,清虚凑到他哥身边:“被逼和陌生女人生孩子是一种怎样的感受,皇兄要不要发表一下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
“哦?”面对自家兄弟的挑衅,皇帝手指落在龙案上闲适地敲了敲:“既然你好奇被逼和陌生女人生孩子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不如你还俗之后,朕为你赐婚可好?”
皇帝一双龙目满是杀意,清虚瞬间怂了,行吧,不能再继续挑衅他哥了,要不然他哥真能干出让他还俗给大齐生个继承人的事儿。
“咳咳。”清虚在自家大徒弟不忍直视的目光下,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得端端正正:“皇兄,阿离是真的已经恢复了。”
“不可能。”皇帝依旧不愿意相信:“早上用膳时,那个臭小子还是一副小傻子模样,只知道埋头吃饭,跟个小狗崽子一样傻不拉几。”其实皇帝真想去问问玄机子,他家小傻子是不是病情加重,现在变得更傻了。
“所以说,皇兄你被阿离骗了。”清虚乐得不行,一时没有忍住,笑得更加张狂:“皇兄你竟然被阿离骗了过去,我原以为你能自己发现不对劲……”
在皇帝越来越想杀人的目光中,清虚抬手按住自己快要笑到抽筋的嘴巴往下一扯,人是不笑了,但是整双眼睛里却充斥着十分欠揍的嘲笑。
皇帝瞥了自家作死的傻弟弟一眼,下一刻暗卫出现,将清虚整个儿扛起来往外走去。
清虚:人是走着过来的,却被扛着扔出去,历时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啧啧,他可真是越来越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