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圣
“爸爸?系统爸爸?”
在那轴重押运车上,江巍正是双脚架起,仰面朝天的躺着,他的口中还叼着一根随手采来的野草,看起来好不快活,嘴唇微动间,吐露出的话语无不是对那仅仅存在于他臆想之中的系统表露无尽的祈念,只是这急行军数天以来,他没有听到过来自系统的任何回答。
“没道理啊,别人穿越都有个系统随行,呼风得风,唤雨得雨,怎么到我这里就这么悲催了。孤身一人在古代存活,这可比贝爷的生存档节目刺激的多了,真叫他们发现不对,我应当是会被以细作之名判个午门斩首罢?”
江巍念及此处既是将口中叼着的野草吐了出去,用力抓挠着自己的头发以发泄内心的不满,可就在此时,他耳廓微微一动,居是听见了车辆后方传来了阵悉悉嗦嗦的声音,眼眸回转过去,才是看清来人是谁,脚便是不由自主地递了过去。
“江尘翎,你这是谋害!”
出乎江巍的意料,这孙龚居然是将他那记直踢给躲了过去,不过论起武力来这孙龚还是有所不及,只是一个照面,江巍的左手就已经将孙龚的脑袋给稳稳地摁住了。
“嘶,江尘翎,你个没人性的东西,我好心过来看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孙龚揉了揉自己被摁的有一些发胀的脑袋,道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可江巍却是没有依着他的想法,冷冷一笑:
“是不是过来偷懒的你自己清楚,这几天你可没少往我这跑,这都叫王将军看见了,是他不计较你这行为而已,你真的以为自己天衣无缝了?”
“我当然清楚,可这战后不比战时,即使是他想计较些什么,我爹在庙堂之上都可保我安稳,况且王将军也不会想到刻意为难太仆令之子的,树立朝敌对于当前的王家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武安侯可是给了他一个极大的威慑。”
孙龚说及此处,面容上所显现的尽是有持无恐,他像是不满意自己所盘踞的位置过于窄小,还推了推江巍,叫他给自己留出一块空当来,霎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推弄了下江巍的肩膀。
“再过数刻钟既是要抵达咸阳城下了,你有没有与我去寻些乐子?”
“乐子?什么乐子?”
江巍听闻此言即有一些迷惑,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孙龚的身上,可他却是一副不必解释的懂哥模样,这就叫江巍看了有一些不爽,当下就是一记巴掌落在了孙龚的后脑勺之上,这又让他吃痛的叫了一句。
“秦淮河畔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天没去过了,我可是对那些小娘子怀念的紧。”
此时得了孙龚这个答案,江巍忽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在古代可不必奉行现代所规定的一夫一妻制,并且春楼乃是合法化的场所,即使是留宿其中,也不会像现代那般有扫黄大队时不时叫你社会性死亡一次。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这一个恩情我记下了!”
江巍即时是笑了出来,张手就将孙龚的身子揽了过来,还不忘对他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可哪知孙龚接下来那一句话却叫他冒了些冷汗。
“你这一次倒是变了不少,原先你可是最不屑于去那等烟柳之地的。”
只不过孙龚对江巍的这等变化并没有过多的深究,只当是少年心性豁然开窍。
“大意了,没有注意到江巍的人设是个正人君子。”
江巍趁孙龚侧身睡下的间隙,悄然伸手抹去了额头上分泌出的冷汗,这便是继承记忆的弊端,虽说自己有着记忆傍身,可这性格终究无法于短时间内轻易改变。还好是在孙龚这里暴露了,若是于江家内暴露了这一点,或许就真的危险了。
“诶,这是鸣金声,我们当下已是抵达咸阳外了。”
一段时间之后,道道金属交碰的脆响将他与孙龚自睡梦中唤醒,江巍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既是想起了当下所发出的是何等声响。孙龚与他不同,他是得了命令可以待在轴重车上,孙龚得了这命令还是得前往集合的。
“你且是等等我,我也去看看。”
孙龚正是打着哈欠的时候,江巍一把拉住了他的鳞甲下摆,随后借着孙龚作为支架用力站起,二人当即是一同前往了沙场之内。越过人群往前眺望,可以见得王贲将军站立于高台之上,一身黑甲显得其冷峻严厉,他单手扶腰,另一只手则是按压在腰侧的大刀之上。
“众将士听令,卸战刀!”
此时的沙场之上满是战刀落地的清脆声响,与此同时还有士兵拖着斗车前来,不断弯腰拾取被弃置于地面之上的战刀。王贲于高处缓缓地扫视了眼台下,见当下已是无人弃刀,颇为满意的颔首示意,随后即是洪声喝到。
“此番远征齐国乃是大胜而归,宫中已下谕令,吾稍后即是得赴往咸阳宫面见圣人,诸位将士且就先耐心等候一番,吾离去期间,任何人不得无故离营,不得喧哗,不得聚众赌斗,其余皆是不做要求,但若有违犯者,皆按哗变论处,可听明白了?”
王贲的话语犹如金石落地,清脆有声,许久过去,沙场之上无一人敢言语或是行动。见此情形王贲才是放下了心,挥手示意众人乃是可以自行解散,才有人先行动了身子,不过顾忌于王贲所下的军令,众将士皆是保持着静默,若是有着什么话语想要与同行者分享,当下都在努力憋着,打算等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军中大帐之内再做交流。
“江左更,留步。”
就在江巍将要离开之时,一道显得较为凌厉的声音自其身后传来,江巍闻言只好留下,而连带着驻足的还有孙龚。
“你似乎是孙太仆之子,幸会。”
江巍眯起了眼往身后看去,可以见得一位男子披着红麟铠甲矗立于沙场高台之下,其虽然未曾有着行动,但每一个抬眉间逸散出的杀气却是叫二人有着一些心虚胆战,孙龚见对方是认得自己的,只好硬着头皮与其道了个礼。
“不必拘谨,这位乃是我的副将,是我下的命令叫你留步的,不过我可未曾想过还会有着一位意外之人。”
此刻的高台之上有着一道声响传下,王贲正是随着阶梯一步步的走下,其身上所披挂的盔甲叮当作响,稍过片刻,其本人即是站在了江巍身前,而那红盔男子则是默默的矗立于他的身后,一言不发,显得素养极高,依江巍本人的直觉,此人的位置怕是自尸山血海中混出来的,也只有这般人在当下众人皆是卸下战刀之时还有着佩刀的权利。
不过此时,江巍显然是听到了一阵马蹄之声,微微侧眸则是可以见得远处有着一人纵马而来,在那马背之上还驮着数只由牛皮缝制而成的革袋。
“王将军,此袋之中乃是战时由行军驿道递来的战士家书,共计十万又三十二封,请将军指示!”
就在那纵马之人抵达王贲一行人身后之时,随着一声战马嘶鸣,那人正是高抬双手悬勒马绳,将这战马给停了下来,随后其翻身下马,长跪不起以求下一步指示。
“你带着他将这些手书交递给每一位军士,务必准确,不得有所纰漏。”
王贲听闻这人之话语乃是抬起了左手,将身后的红盔副将给唤了过来,下达这般命令之后见江巍与孙龚一言不发,继而温和的笑了笑。
“二位不必这般拘谨,我并不是要对谁兴师问罪的,孙公子这数日的行为我已是默许,就不必这般胆怯了。”
江巍听了此话,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孙龚,只见他居然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足以体现其先前见到王贲本人是有多么的害怕了,而这些都是叫王贲给察觉到了。
“还说不惧他处罚你,我看是怕得不得了吧?”
江巍于心底冷了冷的哼了一句,随后以手肘支撑着孙龚使其可以站立着,不至于瘫软在地。
“见笑了。”
江巍因一只手托着孙龚不便行礼,乃是简化了下礼节,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无妨,只是有一事你当真是不再考虑了?”
“不必了,军中虽是一处磨砺自身的宝地,可就按我这性格,不大可能耐得下去,还是外界那纷扰繁华的生活叫我向往。”
江巍自然是晓得王贲所说的是何事,因为这一件事早在攻下临淄的前一夜王贲就与他提过,作为继承而来的记忆,这一段也最为清晰,江巍可不是一个傻子,这军队之中与他熟识的人可不在少数,若是继续留着,恐怕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露出马脚。
“既然江左更这般决绝,那我便是不在挽留了,此番邀你留下,是属实有着要事需得江左更陪同。”
王贲虽是不再挽留江巍,可谈话里以军衔相称便是足以见得其对江巍的肯定,像孙龚,他直接便是以孙公子相称的,而且这在军人眼里算得上是一种谬称。
“不知是何事?”
江巍对这般事还是有着一些上心的,用寻常话来讲,只要你不继续留我在军营中受苦受难,一切好说。
“话说孙公子也是很久未曾见过自己的父母了罢?”
王贲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江巍的询问,而是将眸子投向了一旁的孙龚,这多多少少叫孙龚有一些双腿打抖,这王贲可是自死人堆里杀出来的狠人,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要真的说他会完全听皇上的命令,孙龚不敢赌。
“你此番既是随我们一同进城,孙夫人早已是派了人与我交流过,话里话外皆是对公子的思念,成人之美这一项美德我还未曾忘记,此般你便是先行归家罢。”
王贲的一番话当即是叫孙龚满怀欣喜,天知道孙龚有多么急切的想要离开这磨死人的地方,连一旁的江巍见他这傻笑的模样都不住地摇头,很想说自己并不认识他,得亏王贲没有在意这一脸傻笑的孙龚,而是直接看向了江巍。
“圣人在谕令之内,指明了要求江尘翎江公子陪同,论功行赏。”
而在此时,齐鲁大地之上,小圣贤庄以内的一处凉亭之内,二位身着儒家学袍的男子正是在对坐手谈,伴随着棋子落下的清脆磕响,道道悠扬的交谈之声也是传了出来。
“颜路师兄,秦已是完结了一统天下的大业,这世道终究是归赢氏所掌管了。”
此时那身着碧蓝底色,浪卷帆纹学袍的男子悠悠开口,语气之间尽是释然与无奈,只不过颜路听了此话,面色上却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这天下大争,百家争鸣的序幕也是时候拉下序幕了,未曾想过居然是法家学说占了先机。”
“至于这田建。”
颜路听了面前之人的提嘴才是想到,就于前日,秦国既是下达了使节前往临淄城内,据说是对齐王建的去处做了一个商讨。
“无他尔,秦王政已是有所规划,将建的封地定在了松柏,当下应是举都迁徙了。”
“不过对这秦王的称呼也是时候改一改了,以后得称其为帝了罢。”
哪知颜路得了此话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不过武夫尔,上无仁心,下无良政,也敢称帝王?至于那田建,此时怕是要落得个困死于弹丸之地的下场,赢政若真是留下这么一位活着的王侯,怕不是要为其自身的统治留下一抹乱笔。”
那蓝袍男子此时又落下一子,只不过下一刻就叫颜路以另一处伏子给吃了个干净。
“早在当初吾便是觉得,天时地利人和,秦皆是占据了。商鞅出世,一诺千金推动国本变革,虽说是落了个车裂的下场,但大局已定,此乃天时,外交手段之上,采以远交近攻,此乃地利,而在国家内政,使节有着李斯,战将有着武安侯以及王家为其保驾护航,此乃人和,三者融和便筑成了秦国战车的无敌之势,一统已是天所注定之事。”
颜路将那黑子取出之时还为对坐之人答疑解惑,实乃良人,只是下一刻那蓝袍之人的一句话叫他有了一分沉思。
“至少当初那无敌之势并非如当下这般牢固,至少有着一人可以破局。”
“你是指韩非子?呵,未竞之事何须再议,只是当下,那赢政怕是未给我们这清闲之地一条活路啊。”
颜路的话语才是落下,这棋盘之上,白子已对黑子做出了环星包拱之势,棋局注定是难以复盘了。
“对啊,莫不是真要入那所谓太学?那并非我所认可的圣人正统。”
“可是与不是当下也轮不到你我决定了。”
而就在二人撤了棋盘换上茶盏之时,一位学童携带着一封手令步入了这凉亭之内。
“说罢,何事?”
颜路见他来此心事重重,应当是有什么要事须得与他们禀报,也不再叫其等待自己二人闲暇再做听议。
“李将军已是率领数千骑兵候于庄外,求见二位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