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寿宴
庆和十年十月初三。
长安城在这个冬日里显得甚是宁静,大抵是因为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所以平民百姓也好,达官贵人也罢,大多不爱在这般严寒的冬日里出门,连外面走动的人都较往些年少了许多。
不过天气再冷,该办的喜事还是会办的,今儿就是位于常安坊西北隅墨家的老夫人六十大寿。
墨老太爷墨远明如今已经是通政司正五品的左参议了,虽说官职不高,但是却常在御前行走,故而今日来墨家贺寿的人也不少,墨府还叫了戏班子,热闹得紧。
墨芜荑隐匿在墨家大门对面的巷子里,估算着时辰,等墨家的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之后,墨芜荑才带着千亭进了墨家。
因着今日办喜事,所以人多事多,墨芜荑和千亭倒是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墨芜荑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墨老夫人的明安堂。
刚想要走进去,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所以临时改变了计划。
青珠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一套甜白釉茶具,是谭氏新的来的宝贝,想要在明安堂一众女眷面前露露眼,所以便吩咐青珠去将茶具取了来。
墨芜荑瞧见了青珠,眼中的寒意又多了几分,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在青珠进入明安堂之前叫住了青珠。
青珠以为墨芜荑是哪个府上的姑娘,便先带了三分笑问墨芜荑:“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青珠……”墨芜荑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叫了一声青珠的名字。
青珠当场愣在原地,虽说对方蒙着面纱,她认不出究竟是谁,可是这个声音她却觉得有些熟悉,最关键的是,对方怎么会这般准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字!
“青珠……”墨芜荑的声音又婉转了些许,听起来有几分莫名的渗人,“你不认得我了吗?”
墨芜荑抬手,取下了自己的面纱,将一张素净得有些过分了的面容露了出来,一双眼睛却灼灼如火的盯着青珠。
青珠当即被吓得哆嗦了起来,拿着托盘的双手止不住的在颤抖,还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开口:“二……二姑娘……”
墨芜荑给了一个眼神给千亭,千亭会意,一颗小石子从手中飞出去,青珠的右手吃痛,手痛的托盘便应声而掉落在了地上,托盘上的甜白釉茶具也碎了一地,声音清脆悦耳,墨芜荑很是满意。
“青珠,是时候偿命了吧?”墨芜荑慢慢的靠近了青珠,青珠不停的后退,知道被逼到了墙角,青珠终于忍不住的大叫了一声,猛地推开了墨芜荑,然后冲进了花厅。
“夫人救命,夫人救命,二姑娘回来了,她回来索命了……”青珠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墨芜荑嘴角有了些细微的笑意,她拍了拍方才青珠碰到她的地方,然后背过身去,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交给了千亭,方才施施然的走进了花厅。
此时明安堂的气氛也有些诡异,毕竟众所周知,墨家的二姑娘墨白音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这丫鬟突然来一句二姑娘回来了,还是回来索命,不由让在场的宾客心里一紧。
这墨家难道还闹鬼?
而青珠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谭氏面前求谭氏救命,谭氏脸色铁青的正让人来拉开青珠。
墨芜荑一走进去,就瞧见了坐在上首的墨老夫人赵氏,老夫人手里捧着手炉,额上带着一块苏绣的抹额,正眼神阴鸷的盯着青珠。
看上去,倒是不比三年前差多少,可见平日里的养尊处优。
墨芜荑暗自在心里暗恨着,面上却是带了一副悲戚的面孔,一进了屋就立马冲了进去,趁所有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扑在了墨老夫人面前,哭道:“您一定就是芜荑的祖母了!祖母!芜荑好想您!这么多年,老是听父亲提起您,但却未能有幸在您老人家面前尽孝,祖母……”
少顷,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谭氏赶忙趁机让人将青珠给带了下去。
墨老夫人被墨芜荑这一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旁边的林嬷嬷见状忙和几个丫鬟一起将墨芜荑从老夫人身边拉开。
“你是何人?”墨老夫人今日的寿宴接二连三的被搅局,在亲眷面前丢了脸,心情委实不太好。
“祖母不知道芜荑吗?我是芜荑啊,您的孙女啊,我父亲便是墨家二老爷啊,祖母怎么不记得芜荑了?难道这不是常安坊的墨家吗?”墨芜荑满是疑惑和不解。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莫名,毕竟大家都知道,墨家二老爷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三年前死了的墨家二姑娘墨白音,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冒出一个女儿来?
“胡说八道!老爷什么时候有个这般年岁的女儿?”谭氏冷哼一声。
“我是有凭证的!”墨芜荑将一枚玉佩和一纸纳妾书递给墨老夫人,然后道:“孙女和姨娘是住在保宁府的,五年前父亲说回来述职,日后可能会留在皇城任职,等他的任职文书下来之后,便接孙女和姨娘来长安城,认祖归宗,谁知道……谁知道父亲一走便没了消息……”
说着,墨芜荑又隐隐有了哭腔,却还是把话坚持说了下去:“孙女和姨娘还以为是父亲不要我们了,后来打听了好久才知道父亲竟是没了……姨娘知道了以后就大病一场,故而姨娘和孙女才迟迟没有来长安,原本想等姨娘病好了之后再来长安的,谁知道……谁知道姨娘一病不起,拖了两年便去了……”
“姨娘临去前,便给了孙女这一枚玉佩还有当时父亲写的纳妾书,让孙女来长安认祖归宗,孙女走了好几个月,可算是到了长安了!”
墨芜荑再也忍不住,低声的啜泣起来。
墨家二老爷墨文修五年前在保宁府任知府的事情,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而墨文修也正是五年前在保宁府回长安述职的路上死了的,和墨芜荑口中说的事情都对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