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两次警告
黎凤绾正想说话,微生泽炎上前一步走到她身侧,先道
“多谢这位大哥哥关心,只是炎儿已经懂事了,虽然没有大哥哥这样明理沉稳,但也懂得要感恩。何况爹娘只是有事外出,并非是抛弃我不顾,若说我要感激爹娘照顾,那是应该,不过这话还是炎儿自己去说才能显得真心。”
“尽管如此,炎儿还是要多谢大哥哥替我说了这话。”
纵使微生泽炎还是孩童年纪,可一举一动间的沉稳和从容却和微生乾安这个成人相差无几,也是这个缘由,让这位微生家未来的掌权人不禁多看了眼这个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孩子,暗暗琢磨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微生泽炎的身世他知道,也因此,在微生泽炎开口叫黎凤绾和银景弈爹娘时,微生乾安有些惊讶,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何会对才见面的两个人叫出那么亲密的称呼,还未细想,黎凤绾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看公子衣着,想必是这微生府邸的公子了,又瞧公子这气度举止,莫不是这微生府的管事人?有客来访先见主人,我二人才一进来就听公子说出这番话来,寒暄客套,这姿态真真是当家人的风范。这厢有礼了。”
黎凤绾自认拱火的能力非常人能比,这样一番话下来,真正的当家人肯定要斥责微生乾安鲁莽急于表现遮了自己的风头。
可她施了一礼后抬头去看,坐在大椅上的微生老爷非但没怪微生乾安抢风头,反而是直直看着她身后的微生泽炎。
看那目光,若不是她与银景弈在这里,这个微生老爷恐怕会把人拽到身前看个仔细。
“夫人这话折煞我了,我还年轻,哪里当得管事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学。这位是我的父亲,也是这微生府邸的主人,他才是管事的老爷,今日得知二位要来,特意做了很多准备,下了心思还望二位贵人不要嫌弃。”
“既然让小厮带回了消息,想必两位也是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说,先请坐。”“看茶”
银景弈挑了一个靠前的椅子坐下,目不斜视,半点兴致都没有,但他知道黎凤绾是不想把事闹大让人说他仗势欺人,便也愿意跟着来看她要怎样解决这件事。
一直到下人将茶盏端上,微生乾安也没将视线挪开半点,微生泽炎的心理素质也是极好,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任由对方打量,后来看黎凤绾要对微生乾安开口,这才笑吟吟地看着他道
“大哥哥是在看什么,炎儿身上可没什么好东西看哦”
“哥哥只是瞧着你的衣裳甚好,便想着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肯定没受过苦,不然也不会这么自在高兴。”
才攀上了高枝就忘了根,叫爹娘倒是叫得欢
微生泽炎不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但是总归是没从这句话里感觉到善意,话里话外掺杂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意思,如此态度,他也不会再傻里傻气地去客套,点了点头后学着银景弈的冷淡模样沉默不语。
微生乾安被一个孩子折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他也不是沉不住气的莽夫,兀自笑了笑,接着便端过茶杯轻抿一口温热茶水,眸中冷意乍现,放下茶杯后看着都未动作的三人,不解地问
“炎儿年纪小,不愿喝茶也是常理,只是两位怎么一下都没碰呢,这茶是好茶,是我从扶南国回来时带的,水也是好水,两位是怕我在这水里下毒嘛。”
玩笑语气说这话黎凤绾却并不信,先前派人追杀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接着又派人暗中查探,若说这样都不防着,回去京都恐怕要被害死无数次了。
“公子这话实在太重了,一般人怎会想到去怀疑善待来客的公子呢。只是我们这才来就被人接二连三地追杀查探,这种感觉当然不太好了,怀疑你在里面下毒才是正确的决定不是吗?”
“夫人说笑了”
“公子才是别说笑了”
黎凤绾神色认真,语气冷硬
“今日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事,你这般说莫不是在推脱欲行刺一事?敢做不敢当,不过也是,这种事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了,这脸面可就挂不住了。雇人杀人,这种事要是办成了可是要上报官府的,微生公子,你说对不对?”
“夫人这伶牙俐齿倒真是厉害,颠倒是非黑白是个好手,我自愧不如。”
微生乾安抚抚衣袖,悠然自得地道
“夫人说这样的话也要有证据,万一有人刻意诬陷,岂不是正中下怀入了敌人的陷阱。夫人还是小心些好。”
“对你们这些人还用小心?”
银景弈轻哼,抬眼蔑视对方
“这点小心思,这种说辞,和大牢里那些至死不认罪还要狡辩论三分的罪犯也没区别。”
“这话也没错,我不知你们微生府里的恩怨,也不懂什么谦让屈就,我只知道。在我们府中,我夫君从来都是向着我的,只要是我想做的,他都不会阻止,所以我的底线在这儿,我身边的人,你动不得。”
黎凤绾冷冷地看着他,再次出言警告
“他不过是一个孩子,从今以后不会和你们有半分关系,你们冒着被抓的风险去杀人,好像并不值得,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微生公子,你们微生府这小小府邸想搞暗杀这一套,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
微生乾安此时再不掩饰心中的不耐烦躁,眼神一瞬变样,看得黎凤绾暗道果然。
从一见面她就没认为微生乾安是个好相与的,刻意作假的逢迎客套比不上年秋两兄弟,她自然不会被这点技俩给骗过去。
“微生公子这是生气了?实在不该,我想着微生家既然连这种事都做出来了,那还怕人说吗?”
银景弈在旁听着她一句不停地刺激别人,发现被说对象不是自己,莫名生出一股畅意。
这样句句带刺地责问,一般人的确招架不来,一年来,大大小小的架两个人也吵了好几次,他体会过好多次被说得哑口无言还没法反驳的感觉。
眼下瞧着别人吃瘪,银景弈也没觉得这样嚣张的说话方式有什么不妥,或许是他喜欢有理占理的辩驳,亦或是他护短更偏向自己的王妃,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不影响他现在的好心情。
“她说的有理,敢做敢当,既然做了就别怕其他人拿这个揭开家假皮下的丑陋面貌,这些警告你们要听进去,别以为只是口头恐吓,再有一次,就想想那大牢装不装得下你们这些人。”
不说别的,单论微生乾安妄图杀害族中幼儿这一条,被警告也不算冤。
黎凤绾看到他的手半握成空拳,立马明白这是对人不耐烦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余光瞥到微生泽炎也是同样低头不言语,她决定还是离开这里让他们自己去想。聪明的人听了这些就已经能够分析出利害,哪里还会再主动挑衅去做这样的事,除非他们是真的傻了。
微生乾安被这两人的傲慢姿态给气得不轻,他又从没被人这样对待,凭着本能将火气压下,维持着和善笑容把两人送走。
看不见他们后,微生乾安再也维持不住和颜悦色的模样,一手抓上门框,没有拍下却因用劲手背根根青筋暴起。
“真是够狂”
黎凤绾才走到门口,往后瞅了眼,正好和廊下走来的姜若对视,她没见过这人,又与她无怨,见姜若展颜微笑,也一样回看,然后迈着步子跨过门槛和银景弈一齐上车。
姜若收回视线,想到方才走近时的所听所闻,更觉无奈,但她深知微生老爷不喜见她,止步于外和微生乾安说话
“他们那么强硬,一点也不怕,看样子是有什么背景的大人物,乾安,我们只是老百姓,就算微生家受祖上余荫得富贵长久,但比起那些人来,终究是差着。”
她小声地劝着,又抓着他的手臂求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求你别去再试,你想,他们既然有这底气说这话,必定是有绝对的手段来压制别人。而且,她说你让人去杀一个孩子,这是真的吗?”
微生乾安记起她还有这慈悲心,心冷下来,语气微露不耐
“不是我,是我爹怕留下个祸害才让人去解决他的,我没插手这件事。”
“那个孩子才那么大……”
“可他是微生家的遗孤,他爹娘死去,但地位还在,声望权势都会因为他这个孩童改变,我在微生家辛苦操劳这么多年,要是因为一个孩子的出现让我这些年的心血白费,你觉得我会甘心?”
“阿若,这不公平。”
“可是为什么一个孩子能够轻易赢得众人拥护?他所承必是先人余威,同是微生家的,你该是清楚他的身世,莫非他的爹娘——”
“好了,阿若,这些你不必担心,这和你无关,你好好地待在这里就好,等我解决了这些事情,你便可以成为我的夫人。一个孩子罢了,若因为他搅了我二人宁静,属实犯不上。”
“对啊,微生府家大势大,需要管的事多,看到的人想必也多,若是人人都想着,该有多累。遇到挡路的,干净利落地处理了才让人安心,眼不见心不烦。”
“阿若,你这样真好,从前的你也很好,不过现在这样看得清局面不会心慈手软更好。你放心,我记着你的话,这次的事由我负责,我不会杀了他,只要让他没那个能力和我抢就好。”
今日一见面,他便看出了微生主家与旁族的差别,他费心多年才懂得的道理,微生泽炎却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不但知道,而且还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早早地懂得了人情世故,并且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地与他人会面交锋,比起孩童,他更觉得那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不会自降身份亲自去杀一个孩子,可夜长梦多,那么聪明睿智的人是微生家遗孤,一旦身份暴露,那族里的那些长辈肯定不会再支持他一个旁族血脉管理族中事务。
既然不能杀引起各方关注,那微生乾安就想了别的法子去对付,总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微生嫡系一族重新掌权。
姜若看着他瞳色暗沉突然沉默,并不认为他所说的好方法能让她放心,没人比她更了解微生乾安,现在这样,已经是下了决心定要和那两人作对。
不知结果,但姜若预感不妙,又瞧着微生乾安态度坚决再无劝说之机,低头扯起嘴角笑了笑。
微生乾安见她笑容带着勉强似在抑下要出口的话,温声安慰。
“阿若别担心了,昨日你不是说喜欢桃花吗?这时节只有寒梅而无芳桃,我便命人去首饰铺子看了。你说巧是不巧,正巧看到一支刚做好的桃花簪子,下人拿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巧,这个给你。”
回到房屋中时,微生乾安的话还在姜若脑中盘旋,回想起那时他凝视她的目光,她便再忍不住心中思念,扑到床边抱着那床被子,死死咬着嘴唇,痛苦极了。
然而哪怕她这样痛苦,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也许是眼下处境不许她流泪,也许是经历了更痛苦的事,绝望到深处没了哭的欲望。
桃花簪子就被那样随意地扔在了床下,此时屋子里只有姜若一人,她也不提着心,坐正身子后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只青丝镯。
青丝镯的花纹简而素,论价值自是比不上那珠翠镶嵌的簪子,可姜若却视其为珍宝,捏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
“青丝镯寄情丝,愿卿平安度此生。若儿,这青丝镯是我予你之物,若有一日我违背承诺负你在先,谁都饶不过我,就是那天上的月老,也会为你鸣不平。”
“别傻笑了,不过是一只银镯,若你喜欢,成亲之日我再给你旁的。”
“姜炜哥哥这话真的算数吗?千万不要骗我。”
姜炜将垂落在她脸颊处的碎发撩至耳后,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温柔笑着,几片花瓣好似与苏白鸟纹缎衫融为一体,更衬得其人俊俏脱俗。
“这小丫头怎么还不信我,一诺千金,更何况还是此等大事。我若是违背誓言,岂不是要被天打雷劈了。”
姜若嗔他一句
“什么胡话,天打雷劈劈得也是坏人,不许诅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