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出路
似乎为了验证只有更坏,没有最坏,那小洞中传来沙沙声,一只色彩斑斓,拇指粗细的蛇探出一个脑袋来。
众所周知,颜色越鲜艳的东西越毒。
贺苏苏一口气险些背过去。
师爷有奶必中。
刀疤脸也是个狠人,一把大刀拦腰劈了下去,将那条蛇劈成两半,啐道:“老子虽怕外面那些怪鱼,却不怕这长虫。”
小蛇断成两截还挣扎了会儿,贺苏苏干笑一声,脸色愈发苍白。
“这个洞口这么大,显然住的不是这只小蛇。一般来说,遇到危险的时候,小蛇会出来探路,然后才是蛇母。”
那头刚欺负了个小的,人家家长在外面撒泼报复,这头直接把小的宰了,仇结大发了。
果然,小蛇停止挣扎后,洞内沙沙声不止,听动静约莫不会少于十条。
再没有比这更绝望的死法了,断龙石放下,把自己留在洞里,老老实实给蛇当口粮。
北冥熙皱了皱眉,忽然脱下外袍,卷成一团堵在洞口。
贺苏苏:“……”
师爷喜道:“还是王爷有办法,我这脑子一着急,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了。”
还没等众人高兴玩,那洞里的蛇撞了两下撞不动,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走了?这长虫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贺苏苏脸色凝重:“蛇最记仇,不可能轻易离开。这山洞里只怕还有其他出口。”
话音刚落,沙沙声又起,而且十分接近,乃是从山洞四面的缝隙中钻出来的。
这些蛇色彩斑斓,从壁画中蜿蜒而下,倒真有一种壁画活过来了的感觉。
贺苏苏取出驱蛇的药粉撒在四周,却也知道杯水车薪,这是人家的地盘,蛇的气息可比药粉浓郁多了,对面顶多忌惮一下。
几只蛇抬起头,做出攻击姿态,被城主府两个壮汉干净利落的解决。
北冥熙忽道:“墙后面是空的,找机关。”
这么多蛇栖息,肯定需要空间,墙后一定有别的出路。
众人闻言,边打蛇边找机关,但刚才已经把整个山洞的墙面都敲打了一遍,有机关也该发现了。
合欢掷出两枚飞刀钉死扑到薛侃身前的毒蛇,越过去将他和艄公护在身后,脸色冷厉凝重,目光极快的转动,脑中却死死想着一个问题。
这里是留给大月氏后人的信息,不可能将大月氏后人困死在这里!
一定有什么地方是她忽略掉了。
自从被步六孤寒烟救走之后,她愈发厌恶过往,极少回想在大月氏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也只有几个模糊的片段。
她的母亲是不入流的舞姬,国主醉酒后临幸了舞姬,于是生下了她。
到底是皇室血脉,国主还是将舞姬和她接入宫中,她的眉眼艳丽,极具西域人特色,还小时便精致的像瓷娃娃,很讨人喜欢。
国主在她的记忆中,模糊的只剩一个高大的身影,她记得入宫那天,礼官带她走过一条长的好似没有边的台阶,拉长的嗓音公鸭一般在她耳边说话。
“月盈日昃,乃是天地间颠扑不破的真理。月神扺掌天下潮汐水流,眷顾我族,凡我族子女,皆需真心信奉神女,以神祇的奴仆自居。”
彼时她稚气的想,若都以奴仆自居,为何还要瞧不起她舞姬出身的母亲?
于是对这个家的第一印象,便是虚伪的一群人,做着虚伪的一堆事。
望舒的神像立于台阶的最上方,她一步一步数的清楚,台阶拢共有一百九十阶。
后来她见过更巍峨的神殿,走过更盛大的依仗,却都没有那时记得清楚,礼官有意刁难,步子迈得又快又大,她光是跟上就已经用尽全力。
等她终于迈上那长阶时,止不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狼狈的像个小乞儿。
高台之上,除了望舒神像,便是玄黑衣裳的国主,那人好似俯了俯身欲触碰她,最终收回了手,清冷寡淡的留下一句。
“拜过神像,进过宗祠,你便是虞家血脉。时刻谨记,凡我族血脉,不可亵渎神灵,无论何时何地,皆需瞻仰。”
这便是她对所谓父亲的全部记忆。
合欢神色漠然,手起刀落间又斩落几条毒蛇,眼角余光忽瞥见墙上的望舒画像。
大月氏对神灵的敬畏深刻到了骨子里,满墙的画像中,望舒永远在人之上。第一幅画里,神祇悲天悯人,眉目柔和,出尘绝世。
而最重要的是,那些毒蛇唯独不敢从望舒像上往下爬。
凡大月氏子民,皆不可能亵渎望舒神像,是以每副画上的望舒都高高在上。
修建此地的工匠要动手脚,便只能在望舒像上动。知道这个信息的,除了当年修建的工匠,便只有大月氏人。
可除了她这个对大月氏没有任何感情的,谁会敢打神像的主意?
这所谓的一线生机,仿佛独独为她而留。
来不及深思,合欢沉声喝道:“王爷,第一幅画像上的望舒!”
北冥熙抬眼一看,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掠而起,剑光如影,将周遭的毒蛇清理干净。
石壁上无所借力,他凭着惯性足尖抵住墙檐,另一只手探向望舒神像,毒蛇最不敢靠近的那处——望舒腰间环佩之处。
毒蛇好似忌惮,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它们不敢碰望舒神像,北冥熙却不能贴着墙和望舒重合,当下成了活靶子。
霎时间,贺苏苏扬出一把银针,钉住了一只张口欲咬的毒蛇七寸,合欢亦反应过来,以飞刀开路,掩护北冥熙。
北冥熙一探之下,竟发现那环佩处真有一块凸起,然而工匠极其高明的用画法和颜料掩饰,若不是上手触碰,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他不再迟疑,伸手压下。
刹那间,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甚至造成了短暂的失聪,一瞬寂静后,山洞中的蛇群奔命般飞速退去。
若非地上蛇尸还在,几乎让人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是错觉。
方才为了相互照应,几人各自靠在一起,此刻蛇潮退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背抵着背瘫软坐下。
吴庸揉了揉虚软的腿,颤声道:“苏姑娘,这回它们是真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