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风月1
沉夜,酒店,F2307。
干净的白色床单,闻上去有一股浅浅的消毒液的味儿。壁灯投射,散落着一道道奶黄色晕染开的光束,方寸天地被照得一阵阵春意焕发,一切事物都变得细微暧昧和轻度的诗意。最重要的是,那扇敞亮的落地窗外面是城市艳抹浓妆的夜景,这关键的因素便构成了那美好心情的症结。
这里的暖光和那里的色彩交相辉映。只一刻,整个世界仿佛散发着一种窗内贤淑,窗外妖媚的文艺气质。都市所有喧嚣都被封排于那扇门这扇窗外,只留片刻的与世无争。
几乎每次与那些陌生人达成某种共识岩峰都会来这家酒店,因为喜欢这样风格的环境。这房间的气氛让他从心底里感觉踏实,安稳,使其让自己能够更加直接坦诚地沉溺于□□的四维空间中。当然极个别时候也去别处,但终不更变对这里那最初的迷恋。
从这一点来看,一个房间的格局同时也反射出一个人内心渴望着怎样的人来分享这诗情画意的时光,他首要具备什么样独树一帜的个性?而这个房间影射的是什么样的人?是在那魅惑的外表下掩藏着一个温柔且执着专情的灵魂?
或许是,沈岩峰确实渴望能有个足够迷惑他心智的人出现,从对情趣欲望开了窍之后,他就试图在寻找那人,并希望自己能够强势霸占这个人,不过在当今的世道中总会阴差阳错失之交臂,对的人永远是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与你擦肩而过,不等你察觉他的存在就这样悄悄溜走了。所以他放任自己,纵欲只是因为寂寞,寂寞又驱使他在人海中继续找寻,既找,就势必要动用自己的魅力去施展诱惑,又不断猜想着在下一个夜晚是不是就会遇见自己的那个命中注定?事实上要全身心投入并毫无保留地爱上一个人往往并不如电视电影或小说里的故事那样容易。即便是阅人无数,肆无忌惮地侵略他们的身体,然而却不足以让他动心渴望一生相守。
不知道打哪时候开始,岩峰就不再去相信那些关于缘分的传说。而在这个都市里,身在此处,又逢这繁华迷乱的光景,基本上不会太缺少跟自己上床的人,有的可以花点钱买来,有的花点精力诱拐,总之找个人过夜比在这大都会里找个公共厕所还容易,重点只在心情。
这些丰富资源多多少少都会改变一个人原本认定的逻辑,会因为那些纷繁复杂的人和事而变异,形成一种扭曲的思维。渐渐地人就不再那么简单,想法从会因为各种诱因的牵扯而变得居心叵测,不是为钱,就是为欲,一切都富含着某种自私的动机,没有谁再是单纯。
他最终也不得不成熟地看清这个事实,□□游戏是一个成年人最擅长的,自己也不例外。
浴室的门虚掩,浅泄春色,水声从门里淌出,岩峰的身体在那水流中散发出一种萤火一样的光泽。水顺着他的后劲,途径全身,最后去向脚下一个更潮湿阴暗的领域。
他透过那开放式的隔断玻璃,瞅一眼床上的陌生人,然后回头故作无意,继续抬头迎水冲去那滞留一身的汗。他们素未谋面,他对他知之甚少,仅是在酒吧的一隅聊了闲扯话,他觉得这个人长得一张不令人反胃的面孔,勉强能够受用于床第之间的乐趣,从而激发起了他脆弱的欲念。事实上,他很擅长与人用那种暧昧挑逗的态度沟通,恰巧彼此又同是那一类寂寞夜巡者,于是便心领神会,来了此处。尽管只是片刻的结交,可这并不影响在过去的半个小时里那狂放的激情。
一小时前。
那家上周六才开张营业的,叫“夜不归”的high吧连续几天都成为了这条街的最热闹的场所,这个店的上一任经手人因为有了更稳定的注意,转行了,就这样又经历了三次转手,三次装修,现如今又换了老板换了风格,摇身一变又成了这个区域里数一数二的喧闹集散营。
在都市里的人大多都具备喜新厌旧这一典型特征,对于一个酒吧来说亦是如此,顺应着这样的人性特点,所以夜不归现在是新的,方才能够春风得意这一时。
今晚这里依旧聚集着这个城市里最亮丽的年轻人和有钱的阔佬与少妇,到处都飘荡这那种只专属于这里的温热气味,不是香水,不是酒气,是一种你形容不出不可名状的气味。在这味道的携带中,还有那些瑰丽的彩色光线,完美地投射出一个个或醉或醒的人内心轻微隐藏的本性。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释放所有的面具,跟着那震耳的音乐声,洒脱地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诱惑着自己想要的人。
场子里还不太热烈,而大厅中眼看就要满桌,气氛极佳。东角的双开门推开来,几个男男女女鱼贯而入,青春靓丽,个个都相貌不俗,一看就知道是从艺术院校里出来的学生,长相基本都是百里挑一的。
嬉笑怒骂的这一群人,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晃着身体不断深入这人满为患的大厅,见位置剩余不多,无可挑剔更优质的方位,便因陋就简地随意挑了一个,五六个人安坐下来。
服务员上前来热情跟几人打了招呼,然后介绍起这里的酒,他们点了两打啤的,然后自顾聊起来。
气氛渐渐热烈,先前点的酒早就成了空瓶,几人却丝毫没有尽兴,便又点了两瓶洋的。这啤的洋的混着喝下去,几个酒量差的人开始微醺地陶醉起来。
岩峰酒量不差,只是啤酒涨肚,喝了没多少,身体的储量就超了标,没跟谁打招呼,起身就去了洗手间。
一阵释放之后,从隔间里出来,洗手池边一并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身体散发着一股子类似女人身上的柔粉香水味。
岩峰斜着那黑眼珠子对着镜子瞟了一眼,不予理睬,自顾一脸冷峻地洗着手,不料旁边的人忽然一句话音传过来。
“你是学艺术的吧?”那男人很温和地笑着问。
岩枫从镜子里看着他,哼笑了一下,说:“什么艺术?”
男人甜甜地笑起来,说:“唱歌?要么就是演戏的。”
岩枫侧身看向他,眼睛里放着一种写意明确的光,直盯得那男人不好意思起来,说:“我怎么就让你觉得是唱歌的?或者演戏的?”
男人抬头注视他的眼睛说:“气质不同。”
岩枫拿着一旁的纸巾擦着手,在心里噗嗤地乐了一声,但表情上依旧带着一股阴邪的意味,说:“好吧,我当你是在夸我长得帅。但不得不说,你看人不太行,我大学学的法律。”
这显然不是实话,也是他一贯的伎俩。上个礼拜,他在那个比他大五岁的白领面前是某大学里教西方文学的老师,再上上个礼拜,他对一个在校的高中生说自己是出差到此的公务人员,总之他的身份在那些只有一夜关系的人面前没有定数,永远在改变。在这样的习惯下,他时不时会幻想自己是个杀手,或者特工,总之一切与神秘有关的人物,他都是,唯独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