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七章.港湾5

第 78 章 第七章.港湾5

两天,过去了。

安东一直没有收到岩峰的任何消息,心里开始有些发慌。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次的行为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把人給伤透了。他明白为什么岩峰想看那些信,无非是想了解自己的一切,都是爱惹的祸。

他想,就这么跑去成都,也不知道确切的地址啊。重庆那边倒是认得路,但他会回重庆吗?电话一直关了机,于是,他只有不断的发信息,□□,邮件,等等,能用上的联系方式几乎都用上了,就差去报社登寻人启事了。

胡思乱想,犹豫不决着又过了三天,他再也坐不住了。

这天下午,他下了决心,在心里策划好了这趟行程,于是准备去车站买次日一早的票,先杀去成都,如果找不到,就只能去重庆蹲守了,他甚至做好了长期作战准备。

当晚,一个人睡在床上,拿着手机又开始给岩峰发□□信息:

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你看没看到这些信息,反正我要去找你了。明天早八点多的车,你如果在成都,我会在上次我们去的那个百货大厦楼上那家咖啡厅等,你如果不来,我们就去你重庆的家里,反正找不到你我不回来。

与此同时,良州的东城区另一家老房子外的天台上,岩峰看着手机,骂了一句:“靠,还赖上我了?”然后眺望着开发区的夜景,他笑了笑,又关了手机。

这是周末,一早天气凉得很透,似乎能看到冬天的影子了。

安东一夜没睡好,想着这一趟肯定不容易,要吃些苦头的。

他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六点过了大半,再看看窗外的天色,灰蒙一片,东边的光还有些慵懒,不过好歹也是在往这里赶来,于是他准备起床了。

刚掀开铺盖,就听见窗外有人叫他。

“安小东!”

安东被吓了一跳,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冲到窗口,往下看去,一个穿着良州七中校服的岩峰扶着一辆自行车,站在楼下巷子里,抬头正看着他,脸上挂着一种冰释前嫌的明朗,特别迷人。

安东说不出话,只看着楼下的人,恨不得把对方撕成渣,但又舍不得。尽管生气,但好歹人在那里,再气也不敢造次了。

“木起爪子喃?快下来噻,早自习要迟到了。校服洗干净了,在门口,赶紧穿衣服走。”岩峰满口的岁月说着。

安东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来不及跟对方说话就即刻跑去门外的走廊,转头一看,门边的鞋柜上放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果然裹着一套校服,宝蓝色配白色的运动样式,跟他当年的校服不一样,但还是校服。他不明白岩峰想干什么,没顾上穿,赶紧就跑下楼去。

“你他妈跑哪儿了?知不知道我担心。”安东道。

“让你把校服穿上,上课要迟到了。”岩峰说。

“上什么课?”

“怎么那么多废话,你穿不穿?不穿我走了。”

安东看对方跨上车,赶忙拉住他,道:“你发什么神经,我穿啊!”

“那快去啊。”

安东只好骂骂咧咧地回了家里,换上了校服再下楼去。

“你能不能跟我说,到底要干嘛?”

“上车。”

“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了,上车。”

安东一边坐到后座上,一边说:“哪儿找的这老爷车?”

“你管呢,反正不是偷来的。把我抱紧哈,摔出去我可不负责哦。”

“你会骑吗?”

“赶紧的,坐好,废话多过文化。老子骑这个的时候,你还在耍泥巴。”

安东伸手只抓着车座子,岩峰转头道:“啧,我让你抱着我。”

“这是大街上,注意点影响,别太过分,赶紧走。”安东说。

岩峰只好妥协,脚一踩,自行车启动,驶出了巷子。

周日,学校都放假了。大门敞开着,门卫室的保安也悠闲地跟家属院里早起晨练的某某聊着天,无所谓来人的盘查。毕竟学校没课,也就不必那么森严。

岩峰骑着车,过了几条街,翻了几个坡,滑进良州七中的大门里,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了安东的历史中。

这里,是安东曾经走过的岁月,他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儿时的感觉。那年他十二,是一个仲夏,天空特别明亮,阳光很清澈,目及一切的事物都无不散发着一种暧昧的光泽。他当时觉得这里好安静,好广阔,像个浪漫温暖的港口。他们这些来到这里的人就如同一条条命运纤细的扁舟,依它而泊,未来就充满了可能,前途就有了彼岸。

穿过大门后面的那片小操场,就能看到运动跑道和小足球场。当年的样子和现在大不一样,那时的球场不是绿色的,跑道也不是红色的,只有满地黄白的沙子,里面夹杂着一些小碎石,走在上面还有些顶脚心。每到酷暑炎夏,他几乎都能幻想那是一小片撒哈拉。

关于这儿,他曾经无数次想逃离,现在却怎么也回不去了。再见它,也就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岩峰将车靠在操场的墙边,说:“走吧,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少年时光。”

安东看着他,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远处的朝阳像一条时间隧道,所有的问题和尖锐都被融化成了一波一浪的温泉,让他无法再去想过去的黑暗。

他带着他,去了曾经上课的教室,散步的球场,课间休息时聚会的犄角旮旯,最后停留在一处俯瞰操场的阶梯上,说起了关于那个写信的人和安东的故事。

那年,是初一下学期吧,开学第一天,陈灿到了安东的班。他是从下面十金县城转校到这里的,转校的原因安东至今都不太清楚。只记得,那天早晨还有些冷,到处都不见春的痕迹,当他到学校时,却发现自己的座位后面零时多了一张桌子,就一张,很孤独的。

安东来学校一贯都很早,班干部负责开教室的门,几个来得早的同学就一边吃早饭一边聊天。

他们开始是聊着寒假里的事,或者炫耀自己在春节里收入了多少红包压岁钱,最后就谈到了那张桌子,说着这个转校生的谣言,内容他想不起来了,反正就是些荒诞噁心的传说,不足为信的。

随着同学足一到齐,上课铃响了。所有人都在等班主任来训话,结果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然后班主任指了指安东身后的方向,让他过去。

就这样,陈灿来到了安东的生活里……

也许因为新来的陌生,也许因为那些扭曲的传言,陈灿在班里没有什么可以亲近的人,残酷的排挤压迫着他,甚至连班主任,老师,都带着某种歧视的态度对待,安东就是离他最近的,唯一的依靠。

他最初并不好奇身后这个人,谈不上什么印象和好感,倒是因为那些人的冷漠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具体嘛……应该是从那次课桌事件开始的。

中学时期的孩子总有些不成熟的叛逆和邪恶,他们用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生活里那些不怀好意的态度。

对陈灿,班里有很多人不喜欢他,安东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那些传言,亦或是因为陈灿的痞气,总之他不被接受。

秋去冬来,转眼就到了初二的上学期过了一半。

那日,安东照常上学,到了教室就看到几个男同学在陈灿的桌上用改正液写着什么。他们见安东过来,就一哄而散了。他上前看,上面写着,□□,□□,杂种等等侮辱性的词。

陈灿来时,班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当看到自己的桌上出现的那些刺眼的词,他再也不能忍下去了。

“谁写的?”他怒问。

没有人搭话,有的沉默,有的窃笑,有的不置可否。

陈灿看了一圈没有肇事者自首,便伸手推了一把安东。

安东转身看他。

陈灿问:“谁写的?”

安东没说话,只转脸看了看不远处隔着两张桌子的周帆。

陈灿立刻懂了,然后放下书包,抓起腿边的凳子,直接朝着周帆走去。

周帆受了伤,被送去了医务室。

班主任把陈灿叫去了办公室,教育了一翻,同时也让安东去做了证,确实是周帆有错在先,于是没有追责。

然而就是这一次的出卖,安东给自己招来了一次横祸。

陈灿动手周帆倒也认为是情理之中,重点是这一次交手多少让他知道陈灿不是好惹的家伙,于是也就没有再想着扩大彼此之间的矛盾。但安东的出卖是他难以消化的郁气,而对方又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于是第二天,周帆伙同一个校外的混混儿,在上学路上就把安东截住,暴揍了一顿。

裤子被刮破了一个大口,他只好赶回家换掉,再去学校。可就算一路不泄气地狂奔,人到学校还是迟到了十多分钟,这数学老师王代玉在整个初中部是出了名的暴力老太太,今天的第一节课又正好是她的,真是祸不单行。

虽然原本是要狠狠治他的,王老太太的课也敢迟到简直是狗胆包天,但那一脸的伤让他逃过了一劫,没有动大刑,只罚了一节课的站了事。

陈灿很聪明,他第一时间看向了周帆,那小人得意的表情立刻就让他明白了。

下课,安东回到座位上,陈灿拍拍他,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安东看了看周帆一眼,回了俩字:“没事。”

跟着陈灿起身将他带到教室外的走廊尽头。

他问:“你说实话,这伤怎么来的?”

安东没有打算瞒他,便说:“来的时候被人打的。”

“知道是谁吗?”

“不认识。”

“放屁。是不是周帆?”

“可能吧。”

陈灿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安东一把拉住他,说:“你干嘛?”

陈灿一脸怒相道:“你说干嘛。”

安东说:“算了,你要再跟他打一架,这事就没完了。”

陈灿说:“如果现在不去跟他把账算清楚,这事就真没完了。以后我们俩都没好日子过!”

安东想了想也对,于是说:“就算要找他也不能在学校里,等放了学吧,不然让老师知道了,事情就大了。”

陈灿想了想,便说:“那放学一起走。”

安东点头。

最终他们和周帆的账清算干净了,而他们的故事也就从那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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