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
贺仁彬才二十多岁,对于一位考中了进士的人来说,这个年纪可以算是挺年轻的,在他们身后这一群中,多得是三四十,甚至年纪更大的也有。
这个年纪,这个成就,值得他骄傲。
听着大家的议论,他不自觉的嘴角翘起。
这种众星拱月,被人仰慕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他原来还有些后悔,一时冲动跑到了最前面,但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他就站前面怎么了?
就算是皇上知道了,看在他爹的份上,估计就是训斥他一顿,能换来今日的殊荣,不亏。
但还没等他得意够,就有人开口了,“他应该不是状元,我听说状元郎才十三岁啊,人家从小就是神童,这个长得太老了。”
贺仁彬如遭雷击。
太老了。
他还从未想过能在自己身上听到这种形容词。
“人家那么厉害,长得老成点也是有可能的吧?”
有人质疑。
少年老成,也是没有过。
“哪啊。”一个汉子说道:“后面那个就是状元郎,我之前见过一次,你没看人家带着一群人嘛,长得也嫩,话说前面这个是不是走错了路?这路该给人家考上的学子让出来啊。”他说话都带着些不满了。
大家是来看状元郎,看今科考上的那些学子们,谁想看一个走错路的人。
“对啊,这人怎么挡着人家的路。”
“后面这个长得就是十几岁的样子。”
“没听说除了状元,还有谁这么小。”
早前会试的时候,京城里关于各个学子的情况就没少议论,后来知道会元是江启后,他的事迹就迅速在京城蔓延开了。
尤其是年龄这方面,为人所乐道。
“这次的状元郎可了不得,人家是六元及第,这前朝、今朝,可从未有人像他这样,次次都考第一呢,而且年岁还这么小,他爹娘不知道有多高兴。”
看着就羡慕,“我家那儿子要是有人家一半好就够了。”
“你看看长得也俊。”
“以后不知道娶个什么闺女来。”
两边不时有人起哄吆喝着让江启转过来,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江启配合的看过去,脸上笑容乖巧好看。
他年纪小,长得好,又才华出众,这种乖乖的笑模样最是得妇人的心,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妇人,没人能在这会儿对他心怀恶意,于是对于江启的夸奖声就更大了。
江启脸都被夸红了,他眼神在四周搜寻着,不知道他爹还有虎娃他们在哪。
一直没找到,他想着可能要在皇榜那边才能看到人,或是在打马游街的路上也不一定。
他走的步子并不算快,和贺仁彬拉开了距离,显得贺仁彬和他们这一行人就不像是一路的。他到底是状元,贺仁彬敢直接越过他走到前头去,那是因为他有个权臣爹。
后面其他人可不敢如此。
他步子放慢了,后面的人也只能跟着他一起慢了。
尤其因为一路上有人奏乐放炮,所以大家看热闹,想要说话都是放大了嗓门,两边百姓在说什么,他们都是听得到的,大家就更不敢去追到贺仁彬身后去。
他们前行着,出了先前有人在疑惑状元郎到底是谁,越是往前走,看到他们的人也依然有搞不清的。
“这个前头的是状元郎吗?”一个妇人扯着嗓子嚷着。
“他咋跟后面的人离的那么远啊?状元郎不是他吧。”
贺仁彬经过先前人的质疑,脸色已经黑了,极其难看,他这个样子,可不讨人喜欢。
有人直接大声问他:“你是不是状元?”
贺仁彬黑着脸,不回答。
“他肯定不是。”又有知道的人科普,“后面的那个才是,你看状元身后是榜眼和探花,再后面那么多人,前面这个不是状元。”
“状元是小神童,人家才十三岁,他老成这样了,肯定不是。”
“他又不是状元,他走前面干啥?”大家是真情实感的疑惑了。
京城百姓的日子比其他地方的要好过些,对各种流言等等,都要更关心,毕竟这年头,就指着这些东西下饭。而且京城里头,世家大族是非多,非常能满足大家对上层人士的八卦好奇心理。
像是状元领着其他进士一起看皇榜的流程,在其他人眼里新鲜,在京城可是每隔三年就要发生一次的。
大家对顺序都熟的很。
贺仁彬听到那些话往后看了看,果然就看到江启领着一群人离他差不多三米左右,确实太远了,显得他的存在特别突兀。
他停了下来。
见贺仁彬看过来,江启冲他露出个无辜的笑容。
贺仁彬捏紧了拳头,原本被那些百姓冲他脑门问话,给问得羞耻不已,很不得立刻消失,这会儿他见了江启的笑容,却一股怒火直窜脑门,今儿这个第一他还非就走定了。
他不敢再走快,就慢慢走,时刻注意着后面,和大队伍离得近。
还时刻提防着,担心江启走到他前面去了。
见他如此,江启嘴角笑意更深了。
有人想要自取其辱,他还真不介意帮贺仁彬多扬扬名,就当是收收利息吧。
贺家父子,先是派人杀他,后面又收买考官扔他卷子,他们的账后续还得想想该怎么收回来。
果然,不出江启所料,先前那些百姓知道他的情况不是偶然,六元及第,并不仅仅就是普普通通考了六个第一那么简单,三元都是少有,六元更是世间难见。
在他中了会元的时候,他出门都没少听见有人议论他,现在他考中了六元,小神童的称号更是一下子呼呼啦啦的传的更是沸沸扬扬了。
他的年纪太小,太引人注目,知道状元是个十三岁小孩子的人不会少。
江启目光放在两边,他注意到,在围观他们的两侧道路上,除了看热闹的,还有不少小孩子也跟着来了,有些妇人怀里抱一个,手上还牵一个。以前在村里他考上的时候,村里有孩子的,都希望能摸摸他的手,沾沾文气,要是能得一两件他的衣服,或者笔墨之类的,那更是高兴无比。
现在到了这里,他是世间少有的六元及第状元,想让孩子沾沾文气的更不会少。
他心里若有所思,到了一处比较窄点的路上时,他们跟两边的百姓触手可及,他冲着一个喊他的妇人笑了笑,又伸手摸了下那妇人怀中孩子的小手。
顿时那一块的人群哗然。
看到了的其他人,带了孩子的,也忙不迭的喊道:“状元郎,小神童,你也摸摸我家娃吧。”
江启毫不吝啬,见人把娃举着,干脆也伸手摸了摸。
他们边上都有官兵跟着,又是贴皇榜的偏正式场合,百姓们除了激动的使劲嚷嚷,倒是没有直接一窝蜂的冲过来。
有的人看江启摸不着,就干脆叫后面的人摸,能让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摸摸当然好,但其他人也行。他们一行一百多多号人,有些人忌讳这个,就往中间站点,但也有人不在意这些,笑眯眯的也跟小孩子摸头握手,让百姓们对他们更加热情。
贺仁彬当然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的,都是些贱民,也用不着他讨好。
他怕江启到他前面去,所以一直走在江启面前,把江启给挡着。
但这样一来,其他想看江启的人就烦了:“你是宫里来的公公吧?你带路可以站那边带,或者往后捎捎,你都把状元郎给挡住了,这让我们怎么看啊!”
主要贺仁彬也穿着公服,所以老百姓想着这应该不是无关人员。
但他那年龄又跟状元对不上,人家小神童才是状元。
所以他肯定是带路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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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仁彬人都麻了,他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是什么?”
眼看着江启要过去了,贺仁彬都还在这挡路,那瘦猴一样的男人也不愿意了,把他往边上一扒拉,嘴上吼道:“公公,劳烦你先往这站站,我家娃还没摸到小神童的手。”
边上也有不少人觉得贺仁彬挡路,见瘦猴喊人公公,就真当贺仁彬是公公了,纷纷抱怨道:“公公你就先先让一让嘛,都挡着我们了。”
“就是就是。”
“我老早就想说了。”
但又不敢。
毕竟宫里的公公也不好惹。
而敢随意开口的,要么是自身有点本事,要么估计有什么七拐八弯的家世,能跟上面人搭上关系。
瘦猴的嗓门大,包括江启在内的所有学子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即,空气都沉默了一瞬,江启没忍住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他只是想让贺仁彬走前面,而后在京城坏了名声,要知道贺仁彬在外还一直装的挺有礼正常的样子,今天估计是刺激太大了。而且,贺仁彬看着挺好面子,越是在前面走,怕是心里越难堪。
还有就是,这样藐视皇权,传到宫里,那位皇帝指不定会如何整治一下。
就算皇帝不动手,但这种嚣张印象留下了,日后这一家翻车也是情理之中。
就他所见,皇帝不像是能容忍旁人挑衅自己权威的样子,纵观历史,这种人家也不是长久之计。
但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收获,贺仁彬被人认成了是太监。
贺仁彬不知江启在想什么,他这会儿肺都快气炸了,“谁是太监?爷是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
他嗓子直接喊劈叉了。
这嘹亮的嗓音也让这一片一下静了下来。
江启憋着笑,怕那男子被牵连,忙过去说道:“贺公子别生气,这不是你一下走在最前面,但又不是状元,让大家误会了嘛,也正常。”
他一边说,一边憋不住要笑。
这般样子,贺仁彬的仇恨值瞬间就被他给拉过来了。
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看着他。
江启丝毫不慌,他们之间早就已经结下了梁子,他敢肯定,贺家之后也会找机会想惩治他,所以这仇恨多一点少一点也没区别。
贺仁彬这个户部尚书公子的名号,在大众面前也是早有耳闻,毕竟会试前,他那连中四元的名声传的人尽皆知。当是同样是连中四元,江启都没啥名字。
到后来他没考上,这才让江启后来居上。
人群中大家也悄悄嘀咕:“这户部尚书家考的是第几?”
“不知道,反正不是状元。”
“那他干嘛还走在最前面。”
“这些人家,嚣张着呢,不乐意小神童压在他上面呗。”
“先前人家小神童会试的时候,还被两个黑衣人去暗杀,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他家里做的。”
谁让当时贺仁彬是最有力的人选呢。
但等到江启中了会元,他的事情流传出来之后,关于这方面的议论就多了,大家都在猜到底是谁干的。人家外地学子,头一次进京,在京城能有什么仇人?
渐渐的,就延伸到贺仁彬以前也没那么学问高深上去。
有些认识贺仁彬的人可知道,他学问倒是也不差,但是想要从江南那种人才辈出的地方,次次都是头名,完全不可能。他要是能有那么大本事,名气早就响遍大江南北了。
“他那成绩也是作弊得来的吧。”
“十之八九。”
大家颇有些笃定的议论。
那么多人都在说,贺仁彬当然也听到了一些,他猛地转头看过去,厉声喝道:“谁在乱说?”
但只见人群都闭着嘴,完全看不出刚才是谁在议论。
就连先前说贺仁彬是公公的那个瘦猴男人,都早已带着孩子溜了。
贺仁彬一口气憋在胸口,脸涨得青紫。
但他生气归生气,大家看皇榜的事可不能因为他耽误了。
很快就有一个太监过来催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