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藏巧于拙

第三十一章藏巧于拙

一年前,梁嘉兰收留了一位落魄书生。此书生虽衣着单薄,洗得发了白的蓝衫,穿在他的身上,却不让人觉得寒酸,反而多了三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他病倒在府门口,自己见他谈吐不俗,便容留他在自己家里养病。因书生科场失意,心中灰冷,意气难发,不再痴念仕途,便有意收纳。

书生投在门下后,从未与其他清客一样,谋利筹益,只安分守己,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府里还有这样一位门客。

梁嘉兰掂量着说道:“我看他的性情寡淡,只怕未必肯…”

管家微微一笑,回道:“主子,一个人精通文墨,一身才学,谁又肯屈盘池中呢,不过是相时而动罢了”。

“是吗?”

“是”,管家款款而道:“他曾向老奴借走了府里所有的医书”!

梁嘉兰眼前一亮,他居然有此远见卓识,故而殷切地吩咐管家:“快,快去请他来,我和他谈谈”。

此名书生在医药学识的涵蕴,连梁炳思都被征服了,梁嘉兰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二总掌柜这个关键位置。

两次交锋,梁嘉佑皆功败垂成。依赖他的小掌柜,暗地里开始投靠梁嘉兰,使得两股较劲势均力敌了。

这令梁嘉佑更加焦躁不安,就连善于揣摩老爷子心思的大掌柜,也对眼前种种颇为费解了。他来回踱了两步,脸色凝重,颇有见解道:“那些个掌柜们,趋利避害尔,不足为虑。老爷子之所重者,惟才!若为四少爷既尽其才,则百事俱举”。

大太太深以为然:“如果那些个配药的老人们,愿意为咱们嘉佑卖命,那大事已进囊中了”!

梁嘉佑摇头否曰:“这太难了,他们可都是老爷子的心腹,你看刘青茂,对我对梁嘉兰,都是中规中矩的,该有的礼节,一项不会少;该回的话,一字也不肯多”。

大掌柜徐徐言道:“这个容易,世间没有永恒的棋局,凡经历过生活考验的人,荆棘丛中必留伤痕”。

梁嘉佑怔怔地望向大掌柜,舅舅那对精明老练的眸子里,尽是老谋深算,方恍然明白,原来看似忠厚老实的舅舅,一直藏巧于拙。

大掌柜从袖中拿出一本翻得油亮的小册子来,揭到其中一页,指定名字,决定道:“我去收服他”!

配药总管,周有祥。

四少爷激动作揖,说道:“若能得他相助,不愁大事难图矣,舅舅苦心玉成,请受嘉佑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四少爷,万万不可如此啊”!

大掌柜“偶遇”周有祥时,周有祥奉梁炳思之命正在酒楼给客商送别。

这客商大掌柜也识得,是艾附暖宫丸最大的江南客商,可以自由出入梁炳思的书房。他的家族同时兼着丝绸生意,通体的的富贵气派。

今日还换了一顶镶嵌着红水晶、绿松石等诸宝的金发冠。

“哎呦,大掌柜,真是巧啊”,人还未近前,客商已满面春风。大掌柜也笑道:“您老发财,越发尊贵了啊”。

富商摸摸顶上的金发冠,笑回:“今儿见老爷子,六少爷帮我说了一车的好话,老爷子心情佳好,扬手送了我这顶宝石冠”。

大掌柜窃道:这个六少爷,连客商也要拉拢,还嫌势力小吗?想着却对客商笑说:“四少爷昨儿个还封了一包天麻,想着您家老夫人万寿,一会儿让小子们给您放车上,这是对老夫人的敬意,还望不要嫌弃”。

客商抱拳笑回:“哎呦,

多谢,您看我今儿又扫饥荒来了,哈哈哈”。

大掌柜和周有祥也大笑起来,气氛正自融洽,周有祥并不想慢待于大掌柜,客套地邀请共饮。不料,大掌柜连一句推辞都没有,便坐下了,顺便让伙计再加两个菜,嘱咐道:“今儿这桌酒菜,记我账上”。

周有祥便明了,大掌柜今日并非“巧遇”,怕是有心前来。客商连忙站起来,举着酒杯笑曰:“周总管,大掌柜,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启程了。今儿多谢大掌柜招待,您二位慢慢享用,等我下回再来,我定回请,先干为敬”。

饮尽放下酒杯后,告辞离开了。

同尘打着呵欠,从客房来至前厅,意欲点两个小菜,回房慢品。看到大掌柜后,便坐在了一处角落里,命伙计把酒菜摆在了前厅。

周有祥开门见山,不留情面地问大掌柜:“大掌柜今天是为收服有祥而来吧?”

大掌柜为他斟酒,笑回:“周总管,四少爷仰慕您的风姿久矣,只恨没有机会向您学习”!说着,双手奉上酒杯。

周有祥推着酒杯,正色道:“四少爷是主母所出,未来的当家人,尊贵如日月。老奴已是朽木药渣,不敢高攀”。

大掌柜笑吟吟地回道:“您这碗药,六少爷端得,咱们四少爷没有资格碰吗?”

语气平淡,却字字入心。

周有祥震惊地看着大掌柜,没有想到,这样隐秘的事情,都逃不过大掌柜。

瞬时便觉得落入两只股掌之间,架于炙火之上。

大掌柜将酒杯塞进正自愣怔的周有祥手里,改容说道:“周总管莫慌,我只是冒昧度之,偶尔言中,并无恶意。不过话说回来,不管六少爷如何拿捏您的错处,四少爷这里,只求忠心,一概无咎,他绝不会亏待您”。

周有祥没有饮下,只顾出神。大掌柜见他意下踌躇,便不容质疑地对他说:“周总管,眼下,四少爷箭无虚发”。

大掌柜敲着桌子说道:“四少爷不动则已,一动便是万钧之力,一招多余的动作也不会再有,周总管,现在不是发昏的时候”!

周有祥勉强挤出笑容,迟疑着问道:“四少爷还肯信任老奴吗?”

“只要周总管弃暗投明,四少爷待下宽厚仁德”,大掌柜举杯邀他。周有祥下定了决心,仰脖饮尽。

大掌柜换了一个笑脸,为其夹菜,交心般喟叹道:“城头变幻大王旗,谁有实力谁登场。历朝历代皆如此,咱们这些老骥,虽说壮心不已,可功名富贵于我们已如浮云,再怎样浅吟低唱,也不过是识途,为儿女引路罢了”!

“至理名言呐”,周有祥为大掌柜斟酒,恭维道:“大掌柜真是高风亮节啊,有祥佩服”!

“言重,言重,周总管请”!

同尘站起来,扔桌上一块碎银子,寻赵怀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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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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