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人的聊天】
两人又坐回客厅的沙发上吃起茶几上的小点心。
但过了不久,何义就发现了柳南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比之刚刚他下楼之前不时说说话的柳南,现在却只是一味低头不语,闷不吭声地吃着。
何义不知道该怎么开头向柳南询问,最后旁敲侧击地评论起牛肉来。
“牛肉是不是不太好吃?有些变质了?”
“没有啊,挺好吃啊,感觉挺新鲜的。”
“那为什么自从你吃了牛肉之后,脸色变得像牛肉片子上的颜色一样,那么深沉。”
听了这句调侃,柳南哈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把刚刚看见书架时产生的联想又跟何义重新絮叨了一遍。
“这个简单,现在我们就来实践一下。我提一个问题,你看看咱们两个对这个问题的不同态度。”
看着柳南并没追问,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何义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辞职?”
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伴随这个问题产生的迷惑之外柳南心里还出现了一丝惊讶。他可从没想过辞职,他觉得这样挺好,所以回答的也很利索。
“我没想过要辞职啊,我感觉这样挺好的。”柳南落落自然地说道,“更何况,当初家里花了不少力气把我送进来的。这里还有五险一金的生活保障,确实不错的嘛,我是没想过辞职。”
“你是在用打工者的角度去思考了问题。”
何义盯着柳南充满惊异的目光,又继续说,“至少目前是。如果可能的话,你读过的那些书会让你用另一种角度去看问题,不过限于书的类别是浓重的人文,目前又没有什么事能激起你的那个天性,所以你现在才会平安无事。”
“那是生活平安无事比较好,还是被命运推波助澜更有意义?”
“喜欢吃苹果的人吃苹果就有意义,不喜欢吃苹果的人吃苹果就没意义。”何曦给出了一个禅语般的回答,转而又问到,“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看待‘戏子家事天下知,老兵枯冢无人问’这句在网上被人所常调津津乐道的时代评语?”
“当然是愤慨,一想起那么多科研人员兢兢业业地工作、奉献,却比生活放荡而又污秽下流的艺人卑微了那么多,当然让人心寒。本该住在别墅里的人却寒舍简陋,而上不了大雅之堂的小丑却在大庭广众下被鲜花簇拥,被追捧。这就是我的看法。”
“还有么?”何义边吃牛肉边回复道,“就这些?就全是出发于粗浅的文化的立场么?”
“那就还有,”柳南眼睛一亮,说,“从人文文化的立场来讲,首先是人口基数庞大的国人整体上的文化不高。
即使每年大学毕业的学生在逐年增多,也仍旧无法更改这个现状。学历高不代表文化素养高,我认为一个每有空闲时间便玩游戏刷电视剧的大学生,并不会因为他有了文凭有了分数就证明他有文化。
我所理解的文化是什么呢,是有一颗永远对未知感到好奇的探索心,自始至终都乐于学习的求知态度,乐于追求精神上卓越的进取型人格。
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少,才会供养出越来越多的艺人。我不禁对此感到悲伤。”
“如果你能略微懂一点点经济学的话,”何义平平静静地说道,“你会认为这极其合理,而且会见怪不怪、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现象。甚至认为如果不这样,世界才真是乱了套了,会觉得像是水结冰后体积反而变小了。
”
柳南张嘴啊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到柳南对于经济学一无所知,对投资学毫无见解,何义这个做大哥的不禁本着照顾小弟弟的心态,由此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谆谆教导。
他并不指望柳南能全听得懂他的话,只希望自己是一块干枯小草上方下着雨的乌云,自己尽力多掉几个雨点就好,至于这颗小草能吸收到多少水分,就全凭它自己的本事了。
这天下午,何义对柳南口若悬河地讲解经济危机,细丝条理地分析次贷危机,像大学教授给学生讲课一般不厌其烦地给柳南建立微观经济学与宏观经济学的概念。
并主动走到刚刚柳南驻足参观的那个屋子,从柳南浏览过的书架上拿出了二三本颇有代表性的关于经济学的经典书籍。
在何义对他讲投资学,谈论“机会成本”后,柳南才意识到原来投资不仅仅限于股票与不动产之类的常见投资事物,生活上许许多多的事物与行为都被包含在投资学的范畴之内。
这些指导与思考于何义而言,是再为普通不过的常识,都是他日积月累逐渐养成的成形观念,但对于柳南就不一样了,他毕业后就来到了这家单位工作,生活稀松平常,虽然工作了几年,但人生的阅历似乎仍旧为零,以致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在他眼里,工作、婚姻似乎都是生活中水到渠成的东西,到了一定时候就会自然发生,也从未考虑它们会对生活起到多少推波助澜的作用。
谈到爱情、婚姻,还没等何义思考过后说几句话,柳南倒是先脱口而出,自顾自地发表自己的高见。
“大多数人都是靠情绪与感观去生活的,”柳南边指指点点,边说,
“完全是在用欲望驱使他们的行为,毫无理性,因为理性意味着反人性。大多数人的爱情与婚姻就是这个样子,靠着感观与情绪去谈恋爱,明明就是图异性好看,却说自己一见钟情。”
“问你个问题,”何义并未搭茬,“你面前有两瓶可乐,其中一瓶加量五百毫升,但两瓶可乐的价钱完全一致。这两瓶可乐,你会选择哪个?”
“我不喝可乐啊,含糖太多,而且酸性太强,对牙齿也不好,无糖的苏打水倒还能喝一点。”柳南又补了一句,“我可不是得了糖尿病啊,才不喝饮料的。”
何义眉头一皱,感觉这话题岔开得真是离谱。
思索良久之后,何曦把他刚刚提出的例子又换汤不换药地重说了一遍,把其中的两瓶可乐替换成了苏打水,并且再三对柳南声明这是无糖饮料,再次问他;“这两瓶苏打水,你会选择哪个?”
“当然是量大的!”柳南兴高采烈地说道。
何义听了,不禁叹了一口气,对这个符合预期的回答感到由衷的满意。
“如果量大的都卖光了,只剩下了常规量的呢?”
“那就买常规量,好运气不是谁都有的,得不到很正常。”
何义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
“那么,”何义缓缓道,“如果常规量都卖光了,只剩下了没装满的半瓶呢?”
“只要不是别人喝过的带口水的,买到半瓶也不错,至少比没水喝强很多。”
何曦对这个回答感到一丝不安。
“最后一个问题,”何义看了看手表,道,“你回答完我们就该回单位打卡了。如果连半瓶水都卖光了,”何义继续就着这个让柳南不知所云的苏打水提问道,“只剩下了一些苏打水的空瓶子,买下来之后你需要去往里面装水,你会不会买?”
柳南惊得一跳。惊讶地说道:“这完全没有意义。”
“这是喜欢与爱的意义。”何义说,“好了,我们该回去打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