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南昭皇宫。
姜好虽是远道而来的稀客,但因身心俱疲,所以凌闻川安排的一切招待礼节都从简了。
三人一同用晚膳。
姜好看着食案上的十几道菜,几乎都很合她口味,让本来身处异乡有些拘谨的她,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坐在她旁边的魏弋,一双节骨分明、修长白皙的大手,慢条斯理地给她倒了杯鲜果汁,"垫一下肚子。”
“谢谢。”姜好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慢慢放在嘴边抿一口,味道酸酸甜甜的,倒是令人开胃。
凌闻川看着二人这温馨的互动,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又一脸姨母笑地看向姜好,殷切试探道:“小妤,这些菜可还合你的口味?”
“嗯!”姜好欢快地点了点头,一双杏眼明亮清澈,“这些都是我一直想吃,但在北祁老不到的稀罕物。”
南昭水产丰盛,而北祁却是深居内陆、干旱阴冷,从前她即便贵为公主,一年到晚也只能吃上两三回海鲜,如今一下子就能吃到这么多鲜品,她怎么能不高兴?
于是又粲然一笑,"多谢弋哥哥和凌哥哥的盛情款待。"
“你喜欢就好,”凌闻川昂起下巴,朝默不作声的魏弋努了努,“诺,谢你的弋哥哥就行,都是他给你准备的,说你喜欢吃这些。”
姜妤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身侧正安安静静剥蟹肉的魏弋,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喜好?
北祁宫规礼教森严,又因怕被旁人猜出喜好拿捏把柄,姜好向来都是小心掩饰自己的喜好,恐怕连谢辞都不知道她嗜甜还喜海鲜。
但听凌闻川的意思,魏弋是笃定她会喜欢的。
思及此,她又不动声色地捏起旁边的一小块糕点尝了尝,比她从前吃过的都要甜,甜得能让一般人觉得发腻。
却刚好是她最喜欢的甜度。
姜好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不知自己何时被魏弋窥探到了这些隐秘的喜好。
见她愣愣地失神不说话,凌闻川又大喇喇的笑道:“瞎,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南昭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可比北祁多得多,你以后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下,我带……"
他忽然微妙地刹住车,紧接着才意味深长地:"让你弋哥哥带你去玩。"
“不、不用了…”姜好微微呛了下。
她总感觉凌闻川今天总是话里有话,这会儿被他说得心乱如麻,下意识说道:"但我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很久。”
话音落下,魏弋剥虾的手一顿,他那原本缀着星星点点碎光的漆黑色眼眸,顿时悄无声息地黯淡下来。
凌闻川也急了,“为什么不待这?难道你还要去找谢辞那个狗东西?”
“我当然要找他,不杀他难解我心头只恨。”姜好眼睫轻颤几下,遮起了眼里翻滚的冷意。
她也要让谢辞尝尝被背叛、被一剑穿心是什么滋味……不,她不能就那么杀了他,得一点一点的折磨他,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闻川稍稍松了一口气,又不死心地:"那你杀完他就留下来呗!"
“....
姜好抿了抿唇,淡然地拒绝:“我,没有理由要留在南昭。”
“怎么没有理由,你……”
“凌哥哥!”姜妤总感觉他后边会说出些什么吓死人的话,连忙截住。
紧接着她又突然反应过来,好像从开吃到现在,他们一直在说话。
于是她疑惑地蹙眉:“你们南昭……不用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吗?”
“不用,随你心意来。”
这话是魏弋说的。他说完又将方才细心剥好的蟹肉虾仁,轻轻递到她跟前。
他这样无微不至的体贴,让姜好委实受宠若惊,她想推脱,但帝王已经垂下眼眸,没再看她。
姜妤一时有些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左右都觉得如坐针毡。
始终被魏弋无视的凌闻川,瞥了一眼她眼前的肉碟,轻哼一声:
“当然不用守什么狗屁规矩了,因为这宫里就你弋哥哥这么一个老光棍,连个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他巴不得你多说几句呢。”
一直沉默的魏弋,在听到说他‘老光棍’的时候,脸色迅速镀上一层霜色,眼神危险地盯着凌闻川,“你找死?”
帝王隐隐动怒,凌闻川被他唬住了一瞬,很快又悻悻地故作嬉皮笑脸:"我就是想告诉小好,这宫里没住别人了,待会她住进你殿里的时候,也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什么?!”
姜妤原本还是恍恍惚惚的,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吓得咳呛连连。
“别着急。”魏弋顿时紧张地轻拍她后背,满目疼惜地宽慰她:“他吓唬你的。”
说完又阴狠地扫了一眼罪魁祸首,这次看向凌闻川的眼神,是彻底动怒了。
凌闻川憋屈极了,他这么努力撮合他俩,合着他好心办坏事了呗?居然还怪他,有没有天理了!
但迫于帝王的威压,接下来他也不敢再继续去试探姜妤。
然而好好的一顿饭,因为有了凌闻川的从中作梗,姜好吃得味同嚼蜡。
最后她倒是没有住进魏弋的寝宫,但给她安排的地方,虽然是离帝王最近的一座宫殿,但看得出来这里常年无人踏足,如今仓促收拾出来,空气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朽味。
“我都说了,除了帝王常宿的飞霜殿,其他宫苑二十几年都没人住过,废旧的很。”
凌闻川领着她进殿,絮絮叨叨地感慨着:"你说你直接住他那多好?何必来这受这个罪。"
“凌哥哥,别开这种玩笑了,我怎么能住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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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好氧着盾头跟在他身后,心道他们二人孤男寡女的,她这客人一来就直接入住主人的寝室,像话么?
话音落下,凌闻川就脚步一顿。
他收敛起脸上的嬉笑和不正经,缓缓转身直视她,语气严肃地:"小好,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你故意支开他,支开所有人,不就是想跟我问个清楚吗?”
姜妤顿时浑身一僵,脑中紧绷的那根弦越拉越紧,慌得她只能抿着唇垂下眼睫,心里乱作一团。
她依旧习惯想逃避,但凌闻川却不留余地的堵住了去路。他脸上再无半点儿戏,眼神认真得有些悲悯。
“他先前害怕失去你,所以不敢表露出来,但是现在他这个样子,想必你已经有所察觉了。”
“我知道你喜欢用逃避和疏离来婉拒对方。”
凌闻川几乎是默认了她不喜欢魏弋,语气里带着一点恳求:
“但是我想请你继续装作不懂,起码在你离开南昭、离开他之前,不要刻意疏离他好吗?他很喜欢你,喜欢到不能承受那样直白惨淡的结果,你明白吗?"
既然他没办法撮合,也只能尽量让好友少受点情伤了。
只是凌闻川觉得有些可惜,等姜好走了,不知道魏弋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属于他的良人。
又或许,那样偏执痴情的人,恐怕以后都不会再对第二个女人动心了。
“我……”
姜妤怔怔地抬眸,一时心跳如鼓。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疯狂闪过从前与魏弋相处的点点滴滴:周全的照顾,克制的温柔,炙热的温度……
原来他所有小心翼翼的爱意,都被藏在了细节里。
她说,“我明白了。”
谢辞迷迷糊糊的醒来,下意识伸手去探身侧空荡荡的位置,而后猛地惊醒。
他衣带整洁,孤零零地躺在姜好的床榻上,殿内凌乱不堪,他惊慌失措地遍寻每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姜妤。
最后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落下两行清泪,眼里满是茫然和委屈。
他悲恸地喃喃自语着,“怎么会、怎么会是梦呢……”
明明昨晚的阿好,那么真切又柔情,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还爱他的模样,他无比渴望的模样。
可一觉醒来,他的阿妤又消失了。
她又不要他了。
谢辞开始发狠地抓着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坚硬的墙壁上,仿佛不知疼痛是何物,绝望地懊恼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要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阿妤…阿妤……"阿妤…"
他一遍又一遍地,极尽缝继和爱恋地呼唤爱人的名字,仿佛那样才能叫他感受到活下去的希望。
卫阳进来的时候,被他这副狼藉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主子!"
他奋力地将谢辞拽开,看到他把额头撞出血淋淋的伤口,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主子,您别再这么颓靡了!”
卫阳摇晃着谢辞的肩膀,企图把神智恍惚的他唤醒:“九公主逃到了南昭,如今已怂恿南昭帝发兵,不日就要来攻打咱们北祁了!”
谢辞这会没有喝酒,哪怕撞的头破血流,也瞬间抓住了卫阳话里的重点。
他蓦地抬头,苍白的唇瓣微微发抖,像个拼命撒泼打滚后终于被糖果哄住的小孩子,笑得天真懵懂:“阿好要来找我了吗……”
他会乖乖的等她的。
像从前一样,等他的阿好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