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疆古术
“全身仅此一处伤口,被锐器所伤,当胸贯入,不偏不倚正中心脉,导致世子瞬间毙命。”林尘站直身子对一边的紫衣少年缓缓说道,不自觉间视线再次落回到下方,那具挺拔英武,器宇不凡的苍白尸体上。
“如此说来,咱们国相府里的这位娇弱郡主真是天资绝艳,武学奇才了。”公孙长风讪讪一笑,毫不掩饰内心笃定的怀疑。
两个时辰之前,赵王架临国相府,非常“巧合”的救下了正要悬梁自尽的国相,因感念其世代肱骨,鞠躬尽瘁,加之此时赵王在公孙长风的言语中,心中对北凉世子之死也已生出疑虑,便当众宣布恩赦国相府,暂不追究,并由赵国第一高手金吾大将屠金刚坐镇,鼎力协助诡夜使公孙长风稽查此事,相府上下八百口无不感激涕零。
林姿与林尘二人正欲离开,公孙长风全力挽留,态度诚恳,情真意切。二人思忖片刻,若北凉世子之死当确有隐情,能尽快查明真相,找到幕后真凶,给朝京王一个交待,或许对即将处在崩溃边缘的朝京王有巨大助益,便点头同意。
门外此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紧随其后,一个丫鬟喘着大气通报道:“公孙大人,相国命我过来通报,小姐醒过来了。”
公孙长风闻言,对林尘微笑道:“林兄,过去看看?”
林姿此时正轻轻抚摸着怀中颤抖不止的娇躯,间歇不停的向其后背缓缓输送内力,给予她此时世间最温暖的关怀,勉力的打消着她片刻之前因为公孙长风与林尘二人突然闯进来所带来的惊吓。床榻两侧分别是老泪横流的国相、夫人,以及金甲长刀的金吾大将屠金刚,再后面则是相国府的总管及几个丫鬟仆从。
一个自小养尊处优,如夜明珠般被呵护的小女子,在昨夜经历了被侵犯到失手杀人的突发状况,纵使是学富五车,见多识广的郡主,在直面那血浆爆射,生命如烟花般瞬间逝去的场景时,想必也已经成为她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了吧。
过了许久,泠鸢郡主不再颤抖,缓缓的从林姿怀中离开,用细小到几乎很难听到清的声音说道:“谢谢姐姐。”
“郡主,北凉世...”眼看一提到这个人,泠鸢郡主的呼吸骤然急促,公孙长风立即收住,良久,看她再次平复,便继续道:“北凉世子,不是你杀的,对吗?”
“我不知道...”泠鸢郡主低着头,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我就是随手抓到了什么,用力的打他,他就突然趴在了我身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郡主是否还记得抓到何物?”
泠鸢郡主未作回应,低头不语。过了良久,终于吞吞吐吐道:“烛...烛台,应该是烛台...”
“烛台?”公孙长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抬眼间,只见林尘同样目露困惑。依昨夜国相所述,北凉世子行禽兽之事时,是将郡主压在闺床上的,被发现时死状亦与郡主所言一致,既如此,郡主是如何在北凉世子强大体魄的压迫下轻易拿到本应距床边一丈之遥的烛台的呢?
“国相大人,烛台呢?”公孙长风向国相问道。
“这这这这...烛台呢...烛台呢?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国相支支吾吾后对着身后的管家厉声喝道。
管家也算干练,如闪电般夺门而出,直奔郡主闺房而去。
公孙长风心中的预感不详,俊逸从容的脸上第一次泛起淡淡的担忧,继续问道:“郡主是否可记得,
北凉世子进门的时候,是否是酣醉癫态?”
泠鸢郡主沉默不语,微微摇头,不知是不记得,还是分辨不出。
公孙长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丝毫变化,也不再继续追问泠鸢郡主这个问题,而是回身再次看向赵王,淡淡问道:“赵王殿下,北凉世子何时从宴会离开?”
“子时一刻。”
“那北凉世子何时到达这西山别院?”
“这个...这个听灵儿的婢女说,大概是子时三刻。”国相夫人忍住的抽泣道。
公孙长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便在此时,门外传来踉跄的脚步声,管家满头大汗,略微慌乱道:“国相大人,小姐闺房找遍了,确实有一只烛台找不到了...或或或或...或许,哪个下人趁着当时场面混乱,偷走换钱去了。”
在场之人此时也都开始觉得这个烛台的干系很大,听到此言,顿时心中唏嘘,却只听公孙长风朗声说道:“国相大人,北凉世子之死,必是有人居心布局所致,泠鸢小姐和国相府,想必是被冤枉的。”
此言一出,国相顿时瘫坐在地,也顾不得身份嚎啕大哭,大有洗尽冤屈的痛快与发泄。
“公孙少使,如何断定?”屠金刚面色如雷,气定神闲,淡淡问道。
公孙长风心中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目前的线索后,平淡的说道:“昨日自相国府正堂来这西山别院时,路艰且杂,在下特意留心,在府内人员引导下一路走来时,用时两刻钟,而北凉世子昨夜至此却也刚好用时两刻钟,显然他的脚力丝毫没有受到用酒的影响,绝非酣醉之态。”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其次,以世子和郡主身体上的巨大差距,郡主是绝无一丝可能拿到本应距离一丈之遥的烛台,而这只烛台上的火蜡又十分巧合的烧耗殆尽,足以刺穿世子心脉,显然这支烛台火蜡与众不同,比正常火蜡燃烧的更快。而如今,这只充满疑问的烛台不知所踪,更加证明这个烛台的关键,显然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这个烛台。”
“那本将想知道,既然北凉世子并未沉醉,又怎么会突然闯入郡主房内行此兽举,又怎么会被泠鸢郡主如此轻易的刺死?”屠金刚虽对公孙长风所言,即北凉世子之死是有人刻意布局所致是认可的,但此刻在他心中的困惑却仍未得到解答。
公孙长风闻言,眉心紧锁,看得出来,他对屠金刚的困惑也是同样不解,沉默片刻后,只是淡淡说道:“这或许便是那只烛台所隐藏的秘密了。”
国相本已有了血色的脸上瞬间再次死灰,仿佛是希望再次被浇灭一般,急速萎缩,但是突然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瞬间精神焕发,如同是获得新生一般,大喊道:“我知道了!是毒,是毒!肯定是在那烛台的火蜡上掺杂了什么情毒,火蜡燃烧时毒性四散,令世子兽性大发。”
只是虽然他激动万分,但在场之人除了相府之人喜上眉梢之位,其余的人都毫无反应。
公孙长风微微摇头,对国相轻声说道:“国相大人,这位林尘少侠已经详细检查过了,北凉世子体内未见丝毫毒物。再说了,如若在烛台的火蜡上动了手脚,那中毒的可不就不只是北凉世子了,房内的郡主小姐岂不应该中毒更深?”
这一番话彻底让国相萎靡了下去,也让在场所有人变得沉默,一时间,房间内安静的可怕,气氛异常诡异。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温润柔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或许,是蛊。”
公孙长风、林尘、屠金刚三人眼神一变,瞬间齐齐看向林姿。
林姿并未做什么解释,只是转头轻轻抬起芊芊葇荑,伸向的泠鸢郡主的玉颈,在全场的注视下捏起玉颈上的红色锦绳,轻轻拽动,缓缓的,只见一颗翠绿圆润的玉石模样的物件从郡主的峰丘中探了出来。
赵王眼神示意,后面的一个贴身婢女迅速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这物件取了下来。
“刚才我在向郡主体内输送真气时,隐约感觉到郡主胸前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阴寒之气,这阴寒之气强弱相替,呼吸一般,如同活物。恰好刚才公孙少侠的话提醒了我,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仅让北凉世子中招,而避开郡主,我想,这份精准,普天之下,能做到的,恐怕就只有蛊虫了。”说罢,林姿拿起婢女捧在手里的翠绿物件,豁的抛向空中。
众人眼前只觉得突然寒光乍现,随即便是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只见那翠绿物件在空中已被劈成两半,而在那东西断开的瞬间,一直通体油绿如指甲般大小的飞虫也振翅飞窜而出,直奔门口而逃。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黄色人影早已如电芒般射出,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翩然落地,右手握着拳,正是金吾大将屠金刚。
这一瞬间如此迅捷,出手更是稳准很快,林尘心中震撼至极,屠金刚作为赵国第一高手,不愧为云海阁大祟高战榜中“十大武圣”之下的第一人,实力果然恐怖如斯,心中更是不禁感叹,天阶境界的修为当真是可望而不可即。
“林女侠慧眼如炬,果然是蛊虫。”公孙长风朗朗笑道,眼神中尽是赞叹之意,“女侠可知,这是何蛊?”
峰会路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然而,林姿却面露难色,缓缓摇头,道:“蛊虫之术乃是南疆古传秘术,据说来自十万大山,极少在中土出现。我也只是偶然间曾听师尊提起过此术,知道其核心是以母御子,制其母虫便可对子虫施令,其状万千,阴邪无匹。我想,那支烛台之所以会消失,便是上面有蛊虫虫卵的痕迹。”
“蛊虫之术上一次在中土现世,应该是在三十年前了。”屠金刚此时眼神微变,凌厉之中又暗含忧虑,一字一字的缓缓说道:“在那个围剿南越国妖人的雨夜。”
公孙长风和林尘等人皆是一愣,心中顿时阴霾密布。在此之前,他们怀疑国晋国,怀疑过楚国,怀疑过岐国,可是却万万没想到,此刻在抽丝剥茧中逐渐显露出来的会是它——南越国,这个雄踞大祟南疆百年的一方霸主。
一种不详的预感逐渐笼上心头,此案背后到底是何等可怕的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