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村口的空地上,几个老妇人正在带着孩子,时不时喊叫几句,把孩子拉回来不让到坑坑沟沟里去。一户人家的厅堂里,一个小孩子屈腿坐在地上,用手撕着一张纸,然后咯咯的一边笑一边扔掉手里的纸碎;旁边的一个孩子用手撑墙晃晃悠悠地站着,用手指着门框的蜘蛛呀呀大叫;另一个孩子靠在坐长凳的妇人腿上,仔细地翻弄手里的玩具,嘴角不时有一丝口水滴在下巴的面巾上……
赖小二想不起自己有以上孩子的种种,他想自己可能是那个在房间的被褛里正熟睡着的孩子吧,粉嘟嘟的小脸,象打着节拍的呼吸,凑上去还能感受到小鼻孔呼出的热气拂过耳朵,花格子罩衫有节律地上下起伏,睫毛细小而稀疏。
几个妇人围成一圈,织着毛衣闲聊着家常,手里的针线灵活地跳动,一条条毛线经过了手指和针杵,就连接成了暖暖的毛衣。妇人们聊着今日的天气,聊着今年秋稻的收成,聊着各家今年都做了些什么还没做什么,又或是聊些想要做的什么酿,总之是些家常小事,不时发笑几声。妇人们总是会有聊不完的话题的。
几个青壮男子坐在门前空地的几个木头桩子上,晒着太阳,抽着旱烟。农村壮汉都是抽烟的好手,把烟吸进去,然后又会从鼻子出来,还能从嘴和鼻子一块儿出来。更有厉害的能把烟呼成几个烟圈升上去,在太阳下形成一个个模糊的圆圈影子。壮汉们大抵不会有什么话题要聊,他们需要的是几斤白酒、几斤旱烟就够了。太阳打在他们脸上,棱角分明,颧骨前突,古铜色皮肤闪亮得耀眼,深邃的眼里仿佛掌握着一切般坚定、平和而满足。红中泛黄的食指和中指夹着自己卷的旱烟往嘴里送,两块厚厚的嘴唇猛吸一口,再慢悠悠地从鼻子和嘴里喷出,仿佛是在做一种神圣的仪式,践行一种信仰般。
村子里能有个什么事儿会闹个不和,大抵就是个你的鸡进了我的菜舍糟蹋了我的菜,你的狗偷吃了我喂鸡的糠,这也算是平常小事儿。民以食为天,柴米油盐便是村里人的全部。就算是为了个那么一寸土地,什么你的田埂又削得那么薄过了几厘了,你的菜舍栅栏都起在了菜沟上了之类的。
农村人大抵会把土地看得重,这关系到自己的吃饭问题。因为这些个关乎自家吃的问题之头等大事而闹得不可开交,争了个面红耳赤,甚至骂了个祖宗的,在争了骂了之后,第二天天亮可能见面不打招呼不喊早晨不问吃早了吗这些,第三天拎着衣服去河里鼓捣时也会碰上,要么就是拿着锄头耕田松土,或是扛着长镰入山除草,在村口,在田间地头,也总该碰上个面儿;村里人做的事儿就几件,也总差不多是同步的。这么些天过去,碰了面怎么也会打上声招呼,不然于情面上过不去,也会让村里人看了笑话。村里聚在一块儿的不都是同族同宗的嘛,闹了个不和还是算伤了自家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