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拉热油可不比打井水
黄毅平就站在外爬梯口一侧的房顶上,双脚开立踩住房顶外沿,斜弯下腰探出头去,双手交替着拽拉住绳索极为卖力地往上拉着绳索,挂在铁钩子上的热油桶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向上攀升着,桶里的热油不停地晃悠着,间或有些许热油翻过桶沿溅落下去。
要说还是老徐经验丰富,他早就已经远远地躲到一边望着,生怕溅落下来的热油淋到自己身上烫着。
樊茂丁正要喊出声让毅平停下来,又担心这一嗓子喊出去会吓到他,反而会让他更加危险。他定睛仔细一看,发现黄毅平的腰间拴着一根绳子,而赖货正在一旁地死死地拽着。
热油桶到底拉上来了,好在有惊无险,不过这可把樊茂丁吓得不轻。他一把拉过黄毅平,上下左右打量着,就好像不认识了一样,把黄毅平瞅得头皮发痒浑身不自在。
“中啊!毅平,拉热油这么危险你就敢干,中、中!”
樊茂丁做梦都没有想到毅平胆子这么肥,居然一上来就敢直截了当地这么干。要知道一般新手上了房顶,那是需要一个适应期的,还有少数人天生恐高,那就注定上不了房顶喽。
“这有什么,茂丁?还不都是干活,干啥还不是一样吗?”黄毅平并不觉得有什么,他认为既然是干活嘛,就要拿得起放得下,什么活都要能干、敢干。
他又想起了四爷黄子敬村长的话,言犹在耳,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孩子呀,不怕脏、不怕累就一定不怕吃苦,只要能吃苦敢吃苦你就什么都不会怕了。”
黄毅平说的倒是很轻松,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自然就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当然地认为不就是干活吗?干就行了。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山有虎,直向虎山行。
“毅平,你先往后退一步,我来拉一趟给你看看。”
樊茂丁看着黄毅平这样,就想着要亲自拉一桶热油给他做个榜样,也好让他看看怎么干才算是正确的拉油方法。
赖货这会儿可真够机灵的,他一把解开拴在黄毅平身上的绳头就往樊茂丁腰上拴,樊茂丁见状正要拒绝,转念一想却又不置可否地听凭他拴上,赖货就这样退后几步死死地牵着绳子。
从房顶上往下放绳子自然无需细说,这是一个相对简单的过程,只要注意中途不要让绳子上的铁钩子挂住什么就好,比如贴墙而设的一些线缆等等。
老徐一看绳索掉落得够用了,迈步上前一把抓过铁钩子挂住热油桶的桶襻,然后高声喊叫道:“妥啦,起钩!”
樊茂丁已经做好准备,但见他双脚并行开立紧紧踩在房顶的边沿以里,弯腰半蹲着将身体重心稍稍后移。应他的要求,拴在他腰里的绳子并未紧紧拉住身体,而是半松半紧、虚虚实实地牵扯着,这样更加方便他的身体各部位灵活伸展,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活动。
从房顶上不太容易看到地面的情况,如果要看的话,那就要往前探出身子,这样就无形中增加了不必要的风险。
听到老徐的喊声,樊茂丁抖擞精神就开始发力往上拽拉绳索。
往房顶上拉沥青热油桶,之所以是一件很不容易的差事,是因为热油桶和其他固体物件不一样,桶里的热油很容易溅落下去,浪费东西不说,也会四散溅落污染墙壁,弄不好还会烫伤地面人员,这对拉油者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樊茂丁扎下马步,确保身体下盘稳如磐石,他微微向前探出身去,
伸出两只手臂让绳索与房顶外沿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一来下面的热油桶自然就随着绳索往外荡开了去,以免热油桶悠荡并剐蹭着墙壁,导致热油桶瞬间倾斜使热油倾泻而出。
他两只手紧紧抓住绳索,交替接应着往上面生拉硬拽着,每一次用尽全力最多只能拉上去七八十公分。对于拉油者来说,每向上拉拽一次热油桶,都是一种全身心的震撼和颤抖。虽说樊茂丁使出了浑身解数和全部力气,但是奋勇拼到最后,终究还是要依靠两只手臂的抓握力和爆发量。
经过好大一阵子的较劲,热油桶终于被拉到了房顶外沿以下。樊茂丁暂时停了下来。稍顷,他左手牵着绳索,右手将紧绷的绳索尽量向外缓缓荡开,以免上提时油桶的边沿剐蹭到房顶外沿。
当他看到油桶向外荡开的距离适合之时,右手臂就忽然向上发力拉起油桶,随即后退一步左手一把抓住桶襻,将油桶平稳地放置在地上,而后轻轻吁了一口气。
赖货丢下一直牢牢牵挂在手里拉着樊茂丁的绳子,伸手拎起油桶就向龚银山走去。
黄毅平就站在外爬梯口,双手紧紧抓住外爬梯高出房顶的扶手部分,探出身子伸着头观看着樊茂丁拉油的操作过程。樊茂丁拉油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凝目蹙眉他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茂丁哈,你从小打过水吧?就是拎着水桶跑到村里的那口老水井里打水。先往井里放下去水桶,待水桶离开水面约有二十公分的样子,就抖动着手中的绳子,把水桶先是左右摆动着,水桶越摆动就会荡得越厉害,直到最后猛然一下子翻转过去,桶底朝上桶口朝下直接‘扑通’一声就倒扣在水面上。水桶慢慢转身‘咕咚咕咚’地大口饮着清冽甘甜的井水,直到一口气喝饱饮够,这才开始往水面下自然坠落。这时候你就可以往上拽拉绳子了。打水时你根本不用刻意去看,当然也很难看得到,只是完全凭着感觉,侧耳倾听着井里传来的声音,感受着水桶通过手中的绳子传递来的信息,你会觉得水桶真的很乖很听话的。
“当然,你也可以不用这样打水,只需要在水桶口一边的外侧坠上一小块铁疙瘩比如秤砣或者诸如小半拉青砖头,这样当水桶底部接触到水面时,再继续往下放绳子,水桶就会向坠着重物的一侧倾斜过去,直到桶口接触到水面,井水就开始往桶里灌去,最后水桶慢慢地沉入水下。你看,打井水还是挺有意思的哈。”
黄毅平讲得那是娓娓动听,引人入胜,樊茂丁听得也是津津有味,面露喜色。这话说得确实没错,樊茂丁也干过打井水这活儿,只不过他并不像黄毅平那样印象深刻而已。
但是经黄毅平如此这般一讲,那些打井水的美好过往就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来,樊茂丁瞬间就感觉着诸多细节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挥之不去了。
不过樊茂丁有自己的看法,他关切地望着黄毅平,竟然有些动容地说:“毅平,这打井水我确实干过,也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不过话说回来,打井水往上拉的毕竟是清凌凌的凉水呀,不用担心会烫着谁,也不用过于担心会掉进井里,就是再不济,也不过就是拉上来半桶水,溅自己一身水,或者脚下不稳干脆摔他个仰八叉,爬起来就又能重新打水。拉热油可不比打井水!你在这一直看着的,刚才还亲自试了一把,但凡一时大意一招不慎操作失误,那是要追悔莫及遗恨终生哈。”
黄毅平想着茂丁的话,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也感觉到樊茂丁确实是由衷地担心自己的安危,要不然他也不会丢下手里的浇油壶,特意跑过来费这么大力气这么多口舌。
接下来,樊茂丁就让黄毅平往上拉热油,他在一旁观看并指导着,如此三番五次地观摩、指导和示范,直到确认毅平能熟练掌握拉油的身法、步法、拉拽技巧和自觉规避风险之后,他才又跑过去找他的搭档龚银山去了。
樊茂丁猛一抬头,远远地看到赖货和龚银山配合着烫顶,他专注地后退着往面前的基层上浇灌着热油,完全无视身后就是房顶外沿,往下就是十几米高的悬空,而龚银山正低头忙碌地推压着油毡,对即将来临的险情丝毫没有察觉到。
眼看着赖货就要后退到外沿,樊茂丁顿时抓耳挠腮,心急如焚,急切之下他大喊一声:“赖货,站稳喽!千万不敢动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