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天弃子
我叫叶南秋,叶家后人,秋天出生,名字是祖父起的。不过,等我日后不解,问及祖父,为什么一个北方人会被冠以“南”字,才清楚祖父当年据“叶”“秋”,从《唐多令》里另配了一字。“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我只知道这里正好对应有“叶”“南”“秋”三个意境,但个中深意,我也就无缘得知了。
我曾是根正苗红的现代人,度过了千篇一律的前半生:在红旗下长大,按部就班地上学、就业,每天照本宣科地工作。然后,正当我暗自学习,默默自我增值,希望未来假以时日,准备一展宏图的时候,我路见不平,来了次见义勇为。再然后,我就没有“再然后”了。
不过尽管如此,我也并没有什么后悔的,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还会做出那个最初的选择。走马观花地回顾这一世的所作所为,我自信可以摸着良心说一句,“我问心无愧。”只不过是到头来,还有些未竟的事情,最后略有些遗憾罢了。
正想着,我感觉周围的环境逐渐冷了下来,光明仿佛一点点被从我的视线里抽走。明明是三伏天的日中,我却感觉像是,像是秋天的日落时分,一如很多年前我出生的那个黄昏。随着太阳慢慢落下去,人贵自知,我明白,大限将至。
最终,在我的感知中,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我被无边的黑暗裹挟着,静静存在着,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在这里,我既看不到任何外物,也看不到自己,甚至都不能判断我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生死无知。“我思故我在”,我想我应当算是“活”着吧,可惜无法从这虚空中获取到任何的信息,仿佛发生的一切的事情都注定徒劳无功。没有参照物,时间过得极为漫长,我感觉或许流过了万年的时光吧,终于,周围的世界开始发灰。
多年科班出身的条件反射催促着我的求知欲,我耐下性子,期待着它逐渐褪去漆黑的底色,好看看传说中的冥界是什么样子的。没成想,又过了许久,四周再也没接着变化,还维持着那种灰蒙蒙的模样,视听如同隔着一层薄纱,无论如何,就是看不真切。不过现在夹在中间的,肯定不能是普通的薄纱,我猜如果是时空做成的面料还差不多。
时光又过去了不知多久,我隐约在远方看到地平线上有小黑影在跃动,渐行渐近。少顷,黑影逐渐变大了起来,已经可以勉强辨认出一个人形,似乎方向也是这边。陡然,异变惊生,一声暴喝在天地间炸响,没有任何阻碍地传入了我的耳中。“咄!”黑影猛地加速,在视距极限上,几次兔起鹘落就稳稳落在了身旁。我怀疑此人必定暗合空气动力学,否则如何能跳出钱学森弹道呢?
那人随后将手张开,贴在了那层隔绝了世界的膜上,应当是念了什么口令,随后那种阴翳的感觉消失了,景物也都显现出来了,恢复了原本的色彩,清晰可见。一眼望去,只有一片片黝黑的乌云堆砌在一起,在层层叠叠的缝隙处才能窥见一角天空。天空也呈现出诡异的粉色,像是稀释开的鲜血,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大地龟裂,有着失去了活力的灰白色。远处的山峰此起彼伏,交错的轮廓层出不穷,争先恐后地展现着自己的颓败。四处没有丝毫的植被,却有着各类畸形的野兽,就连我的脚边,都倒了一圈怪物,折断的骨头刺穿了早已腐烂的皮肉,支离破碎的挂在皮肤外面,七窍流血,可能是被震晕的……总体来说,此地大致上很符合我对地狱的幻想,除了身边这位。
匆忙而至的是一位剑客,着一袭雪白的长袍,戴一顶斗笠,覆面纱,提一柄细长的青剑,气质甚是飘逸。他紧紧盯着我,细细端倪了一会儿后,自言自语道:“咦?这是什么东西?”虽然对方说的话不急不缓,嗓音也温润如玉,但是说出来的话着实有些伤人。因为,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可并不能被称作“东西”。我刚要反驳,却发现长大了嘴却说不出话。对方此时更是无礼,不仅伸手摸上了我,还从我的襁褓里掏出来了一块牌子。诶?等等,“襁褓”又是怎么回事?念及此处,我急不可待,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