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
檀依见簪缨忧虑之情溢于颜容,忙道:“你且别急。三吴尚安,义父也好,只是放心不下你在青州这边的事,是以我趁着走生意的机会过来探望。”
簪缨轻舒一口气,想了想问:“朝廷不曾限止?”
檀依微笑,“朝廷想用檀家的钱,有许多生意门只有我熟络,总不能软禁起我吧。”
他想起一人,神色更为柔缓,“何况阿宝还在大司马麾下,他如今出息,已是破虏将军了,朝廷想直接夺我檀家私库,也得权衡一番。还有卫令公在朝,另外,长公主殿下与姑母也算有几分渊源,这样数算,檀家不算孤立无援。”
他每一句都在往好处说,只为让簪缨放松下来,不要太过担心。
不过末了多提了一句:“朝廷又新建了一支战舰水师,陈列在白石垒。”
簪缨闻言,便知这又是征用檀家的助军钱建起的。
她沉色点头,“料到了。”
白石垒是江防要塞,阿母在时,也曾出资为朝廷在此造五楼船,防御的是北胡渡江来攻打京都。
可今时今日的北胡,已被卫觎全线拦在虎牢关以外,连洛阳都要不保。
朝廷反而大调八竿子打不着的水军布防,防的是北边的谁,不言而喻。
好在她这边不是全无准备。
这打造舰船之事,是刚入青州,严兰生便提出来的。
按他之言,此举明为抵御倭国水寇,保境安民,以邀良名,实则是为了提防南朝廷生变,派来水军从东南围剿青州。
不过当时百事待兴,处处都要用钱。沈阶主张先收服堡主,壮大陆军,稳扎稳打,水军之事可以延后,以免太露痕迹,严兰生则坚持两下并行,以防后患。
当时两个人争得极凶。
簪缨知道双方说的都有道理,权衡许久,最后还是未敢将步子一步迈大,采纳了沈阶的建议。
谁知隔年年中,小舅舅在北方屡战屡胜,南边就陆续传出兴练水师的消息。簪缨始才警惕,彼时青州诸郡也初步稳定下来,才着手筹备水军。
檀依吁了一口气,不问别的,只问:“家底还有多少?”
簪缨默了一下。
他不是外人,簪缨不瞒他,如桃花瓣尖漂亮的眸尾略显无奈地弯出一撇,一副苦中为乐的表情,“见底了。”
她把积储的大头全用在了资军上,兖州、乞活、青州部曲、蓬莱水军,这四项便足以吃掉唐氏七成家底。
小舅舅的仗是越打越顺,她的家底是越吃越薄。
更别说还有其余的种种散政,关系疏通,利民举措……
节流是别想了,只能说青州还算占了地利这一条好处,能靠着丰沃的渔盐业、几座矿山、以及对外海贸支持到今日。
外人不知底里,其实唐氏小东家,快没钱了。
不过簪缨从未想过回头。
小舅舅敢于倾家荡产毕其功于北伐,她又为何不敢挥掷千金,图谋一个更大的回报?
严兰生当年的那个问题,簪缨这两年走着世路,看着世情,算是想明白了。前世李景焕拿着唐氏的钱,也是如此流水般花出去,换来的却是四处烽火狼烟,莫说让百姓过得更好,把北朝打退得更远,就连保住原有的基业也做不到。
对比今日,远的不说,试看她治下的青、豫两州,何处生凶杀之乱,何处有冻毙之民。更莫说卫觎奋勇当先,收复神州,不世功勋,世有几人?
不敢为天下先邪?
敢为天下先邪?
既然他们可以做得更好,为何不争!
退一万步说,纵使卫觎打下北朝后,还愿向晋帝俯首称臣,南朝,是国主弱而世家强,世家
之势一日不破,哪怕卫觎居公摄政,还是会陷入与世家无休止的周旋中。
最终难免又走回门阀当政,皇权不兴的老路。
而若要打击世家,世家为门户计,定会抱团攻讦卫觎,不死不休。
既然如此,与其一退受辱,何如一进功成。
簪缨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还怕钱多咬手么?要算计,她怕什么算计个最好的。
她眉眼间有种英气绽发又不失清媚的神采。
檀依望着望着,一刹间便懂了,义父为何一辈子对唐夫人念念不忘,终身不娶。
他心起涟漪,清了下嗓音道:“我名下还有两笔私产,不算多,我尽快挪给你。”
“不用。”簪缨下意识拒绝。
而今监视檀家的耳目众多,她不敢让其涉险。
“与我客气什么。”檀依性情柔润,然而下定决心的事也不会更改。“放心,我有办法,不会泄露,多的我也做不到了,帮不上你什么大忙。”
“哪里的话。”簪缨鼻头微微发酸,“你,舅舅,阿宝,你们都好好的,便是对我最好的助力了。”
檀依笑着看她。
他温柔似水的目光很清朗,也很稠浓,簪缨被这样的眼神包裹着,忽而,想起来一事,偏头撑住额角便笑开。
那倏然而来的笑容是檀依从未见过的鲜妍妩媚,就像满塘芙蓉同时开放。
他有些不明所以,却在这笑里失了神。
簪缨笑着说:“表兄,以后可莫要如此看我了,有人不高兴。”
她话里的“有人”,念得格外唇齿缱绻。
檀依心中一瞬了然。
其实从簪缨选择跟大司马一起走的时候,他心里便已经明白了。
可是月亮哪怕随着骄阳去了,他这根小小偃草,追逐月光而转的芯,却不能更改。
他睫影低垂,“我这样……给你造成困扰了,是么。”
簪缨收起笑色,清澈的眸光看向这名俊逸无缺的郎君,正色坦然道:“是。”
檀依的心轻轻一颤。
“我很感激表兄待我的好,”簪缨语气恳切,“一向视表兄如亲兄,我真心愿你早日觅得良缘,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檀依在簪缨直白的话里,有些难过,却很快抬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如此了。”
“你——”
“你……”
二人同时出声,簪缨是心里过意不去,檀依则轻轻捏住一根手指。
他想让自己留给阿缨的印象潇洒一点,声音却仍不免发涩:“还在等他啊。”
簪缨眼神有一瞬失焦,如风雾散,眸光已全然软了,却出乎檀依意料地摇头。
“我没有在等啊。”水蓝衣裾的少女笑意满盛,“我很忙的。”
她不是夕下珠帘,吟诗怀想的春闺女,也不是攀门倚望,缝衣思君的小女娘。
她很清楚,她和小舅舅分别后,两个人都在拼命地抢时间。
小舅舅要抢在身体垮下之前驱逐北胡,她要赶在他毒发之前找到解药。他们背对而驰,脚步一刻都未停止过,为的却是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彼此身边。
她从未觉得苦过。
因为小舅舅是甜的。
想他一次,和舔糖一口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檀依入神地凝望女子的神情,眉心慢慢舒展开。
他由衷地替她高兴。
从江南来的年轻郎君笑着道声好,说着分寸得当的叮嘱:“也不要太忙了,有些事不妨放手叫底下人去做,保重身体要紧。”
“嗯。”
二人又说了几句京中的形势,檀依起身告辞。
他来时
如沐春风,到了临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簪缨送到驿栈外,目送那道润质如玉的身影,不再回头地登上马车,离去。
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来,只是为了看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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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非要我嫁给檀依?!”
南朝,建康皇城,毓秀宫。
一道娇蛮的少女声音传出重重纱幔:“要本公主联姻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商户子,还是螟蛉子,岂不可笑!”
五公主浈和在母妃的殿内大发脾气,把臂上的纤髾挥动得犹如舞龙,气得喋喋不休:
“皇兄已经是太子了,阿母您贵为贵妃,我是太子胞妹五公主,为何还要受那些大臣的摆布!他们、他们还要把王家的女儿塞给皇兄,他们难道不知道皇兄喜欢顾……”
“小五!”一声温婉却严厉的声音喝断浈和。
梁贵妃先向四旁扫视,幸而殿中皆是她心腹,而后压声斥责:“你若想让你口中之人死于非命,就尽管胡言!”
浈和被母妃的话吓白了脸,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
之前晋帝被废后庾氏伤透了心,立李星烺为太子,却并未晋其生母萧氏为后,而是抬为皇贵妃,赐凤印与全套仪仗,总揽后宫之事。
萧氏乐得不搬去显阳宫,依旧住在毓秀宫中。
“母妃……”
浈和见母亲真的生气了,可怜巴巴地伏在她膝旁,低低饮泣,“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皇室没有尊严……”
梁贵妃怜惜地抚着女儿头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这时,门口响起太子到来的传报。
梁贵妃抬起头,让侍女先领小五下去。
兄妹俩在殿门处错身而过时,李星烺看清了皇妹哭红的眼。
他仿佛知道是因为何事,不由驻了足,露出无能为力的歉疚表情,抬手轻抚了一下浈和的肩膀。
“烺儿,”梁贵妃屏退宫人,眉心微凝,“外头可有事?”
李星烺走近施礼,低声说道:“母妃也知,孩儿这个太子只是空壳,六部的事都避着我,是太傅私下告诉孩儿说,丞相欲以父皇之名,拟调荆州军部北上,驻扎在禹州之北,北府军之背,名为助力,实则……”
他未深说,可连梁贵妃这个不问政事的深宫女子听了,都立即想明白——这分明是要对大司马的部曲两面夹击。
梁贵妃不由容色惨淡。
“仗还没打赢,便想着节制了吗。”
神州陆沉百年,汉人屈居于江左一隅已有数代。
而今好不容易才迎来光复之望。
卫觎这样的天降英才,多少年才能出一个,洛阳尚未落入晋室囊中,建康世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裁剪权臣的羽翼了……
“你父皇如何了?”
李星烺蹙起眉,“孩儿才侍疾回来,父皇的身体仍旧无起色,现已无法自己坐起身。平嫔……她摁着六弟在那儿一味哭哭啼啼,孩儿怕有碍父皇心情,劝说了一句,平嫔可好,有十句等着孩儿。”
他没敢和母亲说的是,父皇神智失迷,口中翻来覆去喃着“阿卫”。
“平嫔那里有我。”梁贵妃沉声道了一句,“烺儿,你对当今局势,如何作想?”
李星烺顿了一瞬,素来文弱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母亲,儿臣以为,将相之争是一时之私,胡汉之战却是民族大义。事有轻重缓急,岂可因私欲,令南北百姓复溺于兵祸。朝中都言大司马逞威震主,心存不轨,可此时深入敌场拿命来搏的,也是他!”
说到这里,他又不由苦笑,“可恨孩儿无能,文不成武不就,在两省没有一言之权。眼下皇伯父在京,世家风起云涌,我这个废物太子,何如一个实权藩王?徽郡王李
容芝更比我强,若由他来当这个太子……”
“烺儿。”
梁贵妃变色打断他,慈柔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你父皇还在世,你在想什么——”
李星烺红着眼低下头,“孩儿只是觉得,我生于宗室,腆居东宫,却于社稷无益,眼睁睁看着世家手握权柄,凌驾威仪……”
他冰冷的脸,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抚住。
梁贵妃眼睛也有些发红,却柔声道:“若要怪,也是怪母亲将你们生在帝王家,生在这个,不像帝王的帝王家。
“不过你要记住了,吾儿很好,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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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琅琊王氏宅。
宽敞雅致的庭院中,王丞相宽衣博带而立,悠闲欣赏着檀家送来的奇石。
一名襟领开敞,仪容不羁的青年郎君快步穿过长庭,见到父亲便问:“阿父,为何要写信给谢刺史,令荆州部曲插入大司马部曲项背,伺机而动?”
“小郎,岂可与大人无礼?”
一旁的管家王伯见五郎一副针锋相对的神容,赶忙提醒。
王逍摆了摆手,他一向溺爱幼子,对王璨之的性情早就习以为常,悠然侧目:“吾儿以为,不应如此?”
王璨之看着父亲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他想起他与卫观白少年相识,想起这一年前线频频传来的捷报,声音微哽:“阿父,洛阳在望啊!”
从兖州传回的军报,报携不报伤亡,因为知道报了也没用,朝廷从很早以前便不再管他们的死活了。
不,毋庸说,兖州军中阵亡多少人朝廷不理,但大司马若敢越雷池,朝廷必将采取动作。
“璨之啊,你还是太年轻了。”王逍轻喟一声,“你不妨想想看,京口,徐州,青州,兖州,再加上谢韬那个糊涂儿子引狼入室的半个豫州,长江以北,哪里还有旁人的落足之地?”
王璨之着急辩解:“可他也未必、未必……”
王逍摇头,用“你还是没明白”的眼神看了幼子一眼,“我王家,历来辅佐过多少任君主,有姓李的,也有不姓李的,便是如今北朝,琅琊王氏分支的家主,辅佐的还是匈奴种儿。只要家族荣光不绝,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他卫觎,倘若真有本事,北方共主也好,天下共主也罢,只要世家还是世家,我王逍愿意打开江防,双手向他奉上传国玉玺。”
王璨之错愕之极,睁大双目道:“父亲你、你说什么?”
王逍笑了一声,继而,双目猛地沉鸷。
“可那卫觎小儿,偏是个十五岁时便力图抹杀世家的绝世反骨混账。他的家姊,亡于世家倾轧,他连自己的家族都舍得倾毁一空,多年来和兵革泥腿混迹往来,一旦回来,又岂会保有世家门阀?
“璨之,你喜欢清谈玄学,喜欢挥麈尾扇、饮五石散、痛读离骚,喜欢飘仙大袖衣不染尘,喜欢奴仆成群供你驱使。卫觎要毁去的,恰恰就是这些。
“他要篡百年南晋江山何足惧,可他心中真正想毁的,是二百年风流!”
若这些雅致风流在后世皆不存在了,若高门望族将来皆不存在了……
他如何能舍,又如何能忍。
所以,他王逍岂能容他步步登天。
王氏和谢氏平时明里暗里的争斗归争斗,但做为齐名并称的南朝两大世家,王逍相信谢韬必能明白他心中的顾虑。
世家臣权面对君权,是一强俱强,一弱俱弱。
再说之前卫觎取西平、鄢陵,荆州在后方也没少出力策应。眼看卫觎就要攻下洛阳,一人独占洛阳皇宫的宝库,你谢刺史能半点想法皆无?
若真等到卫觎羽翼丰满,回过头来,谢氏父子俩老子占据
的襄樊,和儿子驻守的寿春,便是首当其冲的两个兵家必争之地。
素有“风流刺史”美誉的谢明公,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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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省。
自从中书令换了人,殿外的一块四方阶台上便多了一只棋子席褥,一头漆发如墨的老头子做完了事,便来这里晒太阳。
另一位须发雪白的老人从后面走来,随着席上老人的目光远眺,“何物可观?”
卫崔嵬未回头,抚臂低吟:“长安何如日远?曰: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顾沅一时默然。
这两位看似寻常的老者,便是如今在庙堂上,与华宗世家相对的清流儒士之首了。
卫崔嵬望北又道:“觎儿六七岁读汉书,就立志长大要做个将军,破虏复国。当时人皆笑他人小口气大,我却怕他真的做到。今日他真的有可能要做到了,我又怕世人,”
不容他。
顾沅道:“无论如何,我定保住你这老伙计的命。”
“觎儿的命呢,你保不保?”
顾沅又沉默良久,方道:“他若打完仗回京复命,继续做大晋的大司马,我会尽最大能力弹压下朝野对他的恶意,与他一道匡正社稷。”
倘若卫觎敢占据北方称霸——
他纵使知道那孩子一生活得艰难,也必得阻上一阻了。
只因顾沅这一世只为晋臣。
他只知尽忠黎元,不会徇私枉法。
胡人固然当灭,但如果刚打完北方再转头内斗,天下必然又会陷入新一轮的大乱。
这不是顾沅期望看到的结果。
卫崔嵬听了也没什么意外,笑了笑,看着落在掌心的柳絮。
“那两个孩子,受过的恶意又何曾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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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寿春。
谢止自来豫州后,处理的政事一向与父亲共享,而襄樊那边的事,阿父偶尔也会致书来与他闲谈一二。
这日谢止便收到了荆州的来信,只见父亲在信中写道,春日渐暖,他与门客著木屐,持筇杖,日登岘山,品佳酿,赏桃花,观风景美不胜收。
信末带了一笔闲话,说京中谕令荆州军部开拔洛阳,卡住兖州军退路,以备不虞。
家书到此戛然而止,谢止却惊出一身冷汗。
他马上铺纸,濡墨,写了封信回致父亲,劝说父亲切勿在此綮节上与卫觎为敌,坏了收复洛阳的百年大计。
谢止对卫觎和簪缨这两年的行事不置可否,但至少,胡人被打得节节败退是真,河南一带收复了不少旧日汉室城郭也是真。
而他治下的豫州,根据当年簪缨给出的几条策略基础,也渐渐步上正轨。
今时郡中百姓的安定丰足,与他刚来时的一团乌烟瘴气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只认他看得到的事实。
若他谢家男儿也有机会提枪上马,只可同仇敌忾,岂能在背后插同袍一刀?
这封信到得襄樊已是三月中旬了。
彼时荆州刺史谢韬,正携门客僚属在岘山的檀溪旁听笛对弈,家人送来信时,谢韬正陷入一处长考。
他接了信,目光淡淡扫过,随即笑了一声,收回袖中。
门客见刺史神色优容,似有骄豪之色,相问何事。
谢刺史随意地摆下了手:“小儿辈瞎操心,下棋,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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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谢韬部曲过禹州后,就地安营驻扎,再无前进助阵之意。”
坐落在洛阳北郊五里处的中军大帐中,斥侯向徐寔回报道。
徐寔听后,终于吐出胸中一口担忧之气,捋须感激那位在他们大军背后的谢府君的决断。
“这个时候,不帮倒忙便是最大的帮忙了。”
前线两军卷甲相接的战场,喋血满地,一片烽火狼藉。
这一日,旍鼓弥日、矢石不息的洛阳城东战线,被敌方连续猛攻的北魏兵终于抵抗不济,被大晋北府军撕开一个缺口。
卫觎乘胜,亲领甲兵捣向东城门。
簪缨到达尹家堡这日,是三月十五。
她下了马车,感受到温暖的春风吹拂,一双秋水明眸不禁回望西面。
不知间不容喘的厮杀阵里,可有裘衣可穿?
与此同时,两路骁骑正从一西一北,向尹家堡疾速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