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逆月教派

第22章 逆月教派

无论贵族平民,斗师魔法师尤其是信徒,或者被接纳的异族(例如狗头人等无先天神明的种族),教会是生活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久而久之,由于文化、历史和语言的差异,新月教派衍生了各式各样的种类。

他们崇敬着同一本神典,却对教义有着不同的解读。

主流的便是欧玛拉东南西北四大教派,北部的辉光新月教,西部的星落新月教,东部的穹顶新月教和南部的普世新月教。

依兰的国教是北部辉光派,遵从神授君权、古语经文、禁欲主义等传统教义。

与依兰隔海相望的邱桑是西部星落教,讲究一种探究宇宙、解构灵之本质和自然哲学的学术精神,最西部的道格拉斯堡就是星落教辉煌发展的优秀例子。

东方的穹顶新月教极度看重教廷活动,愿意为信仰付出一切,他们守护着神国“西蒙娜”和坐落着天空之城的【思辨者山脉】;在东方,人们刻意在所有的人造物品上制造缺陷,以免让它们达到接近神灵的“完美”。

南方的普世新月教例如欧内德萨最明显的改革是平易近人,教会不要求信徒的神殿活动、募捐日常收入的四分之一,他们把神典翻译成不同的语言,无需人们学习古语经文打基础,算是最海纳百川的教会。

然而,除了正统教会,异教层出不穷,其中大多有政治斗争的影子,但有一些异教相当顽强,无论审判庭出征多少次也无法彻底铲除。

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逆月教派】,亚伯犹记得小时候异教徒猖狂,管理格兰特领的雨果·伊芙琳子爵特意派神学学士们四处演讲,给民众普及逆月教派的邪恶,防止他们收买人心。

逆月教派是欧玛拉北部和东部最大的邪教,他们的特点是不尊敬先知,有一套自我的规矩,所传播的教义和辉光派、穹顶派尽数背道而驰。

听见坎特少爷的问题,亚伯回答:“我知道逆月教派是一群邪恶的异教徒。”

“你为什么这么想?”

亚伯被问住了,伊芙琳子爵派出的学士们是忠诚的新月教徒,他们宣传着逆月教派有多么恐怖,却没解释他们因何而背负罪孽。

“逆月教徒们认为,新月教会正在崇拜着一个恶毒的先知。他所创立的教会放人了腐败的滋生,他给每个生物安排的命运是不公平的。他怂恿人类发动可怕的战争,他传播着绝对的阶级观念,鼓励人们互相剥削。”

坎特少爷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

“我们派人打听过你,年轻的【憎恶之主】,好心人!你不妨想想,下城区的孩子没有足够的食物吃,因为先知赐予每个生物他们该有的命令,而他的教会又不准备收养那些被生育出来的孩子。”

“现在,亚伯,你还认为新月先知是善良的吗?亦或者,他其实是你的敌人?一千多年来,人类潜移默化地形成了社会的结构,而管理社会的过程中,教会一直在积累权力,并把权力分配给他们的同伴,以至于贵族和平民都是与生俱来的。”

“这样的先知如果看到了下城区,你觉得他会不会赞成这种统治方式呢?毕竟,每个人生而不平等。至少一件事是无可争辩的:写下《神典》的先知无疑为压迫你的君主制社会做出了有力的贡献。”

“伊玛埃·坎特!”

骑马归来的达文森发出严厉的呵斥,坎特少爷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离开了。

达文森目送他直到离开,对亚伯说:“我不该瞒着您,

兰斯。我来到菲勒尔城堡目的不止是军训。”他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他的跟班,“这件事该从菲勒尔的历史说起。”

“您是指那位画家克里罗杰·菲勒尔大师?”

“他是菲勒尔家族的末裔。”达文森说,“菲勒尔是封建时代弗拉芒的一个领主家族。埃尔金加·托因尔陛下建国后,他们被收编,成了地方贵族之一。菲勒尔们多次跟随那位亲王陛下跟国王作对,终于被夺走了领地和封号。”

亚伯知道,“那位亲王”是指金狮子洛森堡家族。

“金狮子倒台前不久,自知不敌托因尔的菲勒尔末裔交出权力,作为交换,他要求留下这座城堡,国王陛下同意了。失去贵族头衔的克里罗杰·菲勒尔醉心于艺术,是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大师,不再参与任何政治活动。”

“这和逆月教派有什么关系?”亚伯问道。

“别急,朋友。”达文森笑了笑,“我们认同菲勒尔大师的杰出,然而,在他所处的时代,还有一位更加天赋异禀的宫廷画家——扬·范·洛克。但凡对艺术有些许了解,就多多少少看到过他的作品。洛克大师的画影响了一个时代,他的名字直接与‘依兰画派’挂钩。”

“菲勒尔大师成了承托月亮的星辰,尽管他已经达到职业的巅峰,实现自我的升华,大多数人在赞扬他的同时,不免补充一句‘您如同洛克大师一样有价值,不愧是文艺复兴四杰之一!’当然,四杰之首无疑又是那位洛克大师。”

“久而久之的压力、憋屈、嫉妒、无奈让菲勒尔大师最终疯狂,他晚年将自己关在这座城堡的地下室里,不见任何人,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中去世了。”

对艺术毫无兴趣的亚伯来说,菲勒尔大师的名头陌生,但他听说过洛克大师的作品——那是艺术画像第一次用凹凸镜描述了可视化的灵光——所以不是不能理解菲勒尔大师最终的结局。

“菲勒尔大师没有直系亲属,国王陛下让接管菲勒尔领地和贵族头衔的家族——蒙克蒂伯爵接管了这座城堡。他们本想在此处建立庄园,伯爵先生还把他的一对儿女留在这里生活,直到他们在城堡搜出了可怕的文献。”

达文森浅笑的表情逐渐严肃:“原来菲勒尔大师晚年追求起了例如古代炼金术、魔鬼契约、巫毒、血疗法等不切实际的超凡力量,妄图改变自己艺术界的地位,创造出比洛克大师传世经典的《葛汉特祭坛画》更伟大的作品。”

“这些捕风捉影、愤世嫉俗之人杜撰的故事,怎么可能有效?蒙克蒂伯爵销毁了菲勒尔大师的手稿,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

“谁料,我的叔父大人接到报告,永冬之森的河流中发现大量无人认领的尸体,但排查许久,贾尼达里城没有可疑人员,我们扩大了范围,首当其冲的就是地处荒野的菲勒尔城堡。叔父大人认为,或许【逆月教徒】把菲勒尔城堡作为据点,频繁出入莱茵城或贾尼达里城。”

两人陷入沉默,正当亚伯想说点什么时,达文森忽然哈哈大笑。

“您不必担心此事,兰斯!铲除异教徒是贵族的工作,其次我怀疑所有人,唯独没有您,我初来乍到的朋友!”他笑着说,“适才坎特少爷煽动您时,您的虔诚没有半点动摇!”

“坎特少爷看似是站在我的角度思考,其实只想让我对付您罢了。”亚伯如实说道。

达文森露出满意的表情,可惜下一刻亚伯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我不是不认可坎特少爷。”

达文森的脸色一变,迅速恢复如常。

“我理解您心有不甘,可您觉得那个无可救药、十恶不赦的教派有任何可取之处?”

亚伯摊开手:“没有特指逆月教派,单纯就事论事。”

“啊!”达文森叫了一声。

亚伯接着说:“从小我们不断被告知,无论其不完美之处,神典是道德的标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情况恰恰相反,信仰使人们更卑鄙、更自私,最重要的是,更愚蠢。”

“人们应该知道对与错之间的区别——如果他们不知道,那就是宗教的职责。神典的初衷肯定不像逆月教派理解的那样,所以,与其指责那名领导人族摆脱魔族奴役的新月先知,不如指出并改正现代宗教的荒谬。”

达文森不再接茬,陷入沉思,亚伯不知两人的关系有没有达到敞开心扉的地步,但他迫切地想说出最近的想法。

在莱茵城这种大城市,人们缺少启发和辩论。

如果是苏沧,肯定会跟亚伯展开深入讨论,达文森却只是拍了拍亚伯的胳膊。

“十分高兴听到您的想法。”他把话题转移到轻松的日常,“听说,您对菲勒尔大师的画很感兴趣,想办法到主殿看一看?”

亚伯忙不得地点头,颇为期待。

菲勒尔城堡法律上是蒙克蒂家族的财产,管理者是维舍男爵,哪怕达文森有贾尼达里伯爵的关系,也没法抛开主人,擅自做决定。

“您记得之前那名跟坎特少爷起了冲突的骑士陪练吗?他受了伤,因此被分配到后勤部,负责从主殿的厨房运动食物到您所居住的偏殿。”达文森狡狯地眨眨眼睛,“今晚,我让他从那边开门,我接应您。”

事情即将办成,亚伯不免对菲勒尔城堡整洁且规律的生活有些不舍。

夜晚,熟悉的青年出现在他的窗边。

“兰斯,兰斯!”

趁着其他陪练大快朵颐之际,亚伯偷偷溜了出去,陪练晃了晃食指的钥匙,示意他跟上自己。

他打开其中一侧塔楼的门,两人蹑手蹑脚地钻入向上的楼梯,一路到了最上方,接着是一道链接建筑物的露天通道。

亚伯弯着腰,用不到一米高的围墙遮蔽身形。

“滴答。”

雨水落在头顶,亚伯抬起头,黑夜如约而至,永冬之森冰凉的寒风吹过,发出匕首般锋利的尖啸,白日之月骤然收缩,化作半裁信纸般的暗淡新月,一轮鲜红的满月挂在夜空中。

那是红月克图格亚,血族之月。

“别愣着,快!”

前方传来陪练压低嗓音的催促,亚伯收回目光,继续匍匐前进。

抵达另一侧时,陪练掏出钥匙打开木门,示意亚伯往下走。

塔楼黑漆漆、冷飕飕的,地面有些潮湿,积水顺着坑坑洼洼的石板流下,发出寂静中唯一“叮叮咚咚”的响声,幽闭空间的气味相当难闻。

视野过于黑暗,亚伯想点燃一根火把。

想法冒出的刹那间,光亮在下方出现,他听到衣角摩挲的沙沙声,试探性地敲了敲墙壁。

“咚、咚、咚。”

两短一长的敲击声回应了亚伯,这是达文森和他约定的信号。

扶着粗糙不平的墙壁,亚伯朝达文森举起的火把走去,正当他离光明一步之遥的时候,达文森忽然关上了门。

他并没有在楼梯的平台上等待,火把插在墙壁上,摇摇晃晃地照亮了大门长方形的隔断,达文森的绿眼睛在后方静静地注视着黑暗里的亚伯。

此时亚伯已经觉得很不对劲了,塔楼的陡峭、狭窄和湿冷使他敏感而易怒。

“你在干什么?把门打开!”

“亚伯·兰斯,我听到了伊玛埃的演说。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想驯化你成为骑士,为我所用。另一方面,我打心眼地喜欢你这个人。你很聪明、善良、勇敢,最关键的是,你善于学习。”

达文森遗憾地说着,平日里亲切的口吻在塔楼回荡,传来悠长的回音。

“如果我们成为真正的朋友该多好……”

亚伯猛然回身,想从塔楼顶端夺门而出,谁料呼啸而来的热气令他瞳孔猛缩。

燃烧的……

火?!

这是火焰!

亚伯弯下腰,指腹划过冰凉的液体,放到了嘴边。

不是积水……而是酒精。

从上方倾泻而下的高浓度酒精。

火焰温度极高,却几近透明,亚伯向上望去,恨不得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凝视着那名青年陪练的双眼,看穿他肮脏卑劣的灵魂。

“不要责怪那人的选择。”达文森又说话了,“你释放了善意,救了他的命,而我允诺了他一份工作。”

火焰逼近,蒸发着塔楼的水分和空气,亚伯艰难地喘了口气,只得往下走。路过达文森站立的平台时,他和这位相处几日的贵族隔着门缝相望。

“为什么杀我?因为我是平民吗?”

“不,不……亲爱的朋友。”达文森的语气悲伤,和他的行为恰恰相反,“我的身边允许愚蠢的驴,允许野性未退的狼,但我绝不能容忍一个异教徒。”

他流出泪水,悲悯万分,仿佛神殿展示的圣徒雕像。

“我不想杀你,神圣的火焰是为了净化你的罪孽。现在向月光发誓吧!发誓你将永远信仰教会和神殿,抛弃不切实际的思考!我就打开门,让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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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行星沉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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