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听完李教授的一番话,我大致明白了这个真菌的来龙去脉。这个菌是最近刚刚收录进国外的基因数据库里,但不代表它是刚出现的,说不准已经在地球上存在很久了。可是郭小虎身上长什么不好,偏偏长了个这么冷门的玩意儿。就连李教授这个毕生钻研真菌的专家,都摸不透“黑囊多角菌”的具体信息,我更是盲人点蜡烛——白瞎。
我仔细翻看着手机里的相册,郭小虎的局部细节被我拍的清晰可见,放大后腿毛都看的清清楚楚。真的是应了这个手机的广告语:可以清晰拍到月球表面,数够爱的陨石坑。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就是说不出来。
这时候,微信突然蹦出一个消息,是来自金强:车已经找回,人赃俱获。
刚才他一出门,我就加了他的微信,不得不说金强的办事效率就是高啊。我很好奇是谁偷的,于是发了个微信询问。
殊不知,他回了一张照片过来,我打开一看,竟然是和九爷一起吃饭的那个阿梓。然后金强就把照片撤回了,还发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我立马回了个带有噤声的表情,表示自己明白。张曼端着果盘和我并排坐着,我看这架势是准备开始投喂维生素C了。“你是怎么被他们找到的?”我吃了一个火龙果问道。
“是给你送材料的那个男的先联系我的。”
“你是说金强?”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反正一开始他在群里加了我的微信。”
”你们还有个群?”
“是啊。”张曼此时伸直了腿和我一起坐着,她用叉子吃着草莓,白嫩的脚趾也不忘俏动着,大脚趾和二脚趾还冲我摆了个“耶”的手势,啊不应该是“脚势”。
“你们群是干嘛的?”
“还能干嘛?那个群是疑难杂症交流群,尤其是皮肤问题。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去哪里检查,找哪个大夫看病。”
“所以,你是不是在里面把我的信息给卖了?”
张曼听了吐了吐舌头,撒娇道:“我没有出卖你,曹大官人。只是一开始和你还不熟,我就在群里说到在你这里查到了蛛丝马迹。不过你放心,我把检查单位和个人信息都打了马赛克的。而且群里有些人也不信西医,他们草草在家附近的三甲医院做完检查,没什么结论就去找中医看去了。”其实这也不怪她,这些可怜的病人都会弄个群来交流信息或者互相慰藉,这都是人之常情。
“后来呢?金强是如何找到你的?”我继续问道,然后丢了个草莓放她嘴里。
她吧唧吧唧地吃着,想了想说:“他一开始加了我的微信,问我在哪里做的检查。我没告诉他,因为你已经开始帮我做检测了,我也不想节外生枝,就告诉他等我查出什么再说。后来他又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说准备治疗了,就没有继续搭理他。直到聂涛他们报警,我也被带走调查,才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金强特意联系了我,他询问了我的治疗效果,然后剩下的你就知道了。”
我猜测,肯定是金强发现张曼好了,顺藤摸瓜知道她找的我,才汇报给首长。然后首长出面帮我摆平和聂家兄弟的事。至于金强是怎么找到张曼,以及如何进了她们的微信群的,我想对于那个级别的人应该是小菜一碟,几乎所有普通人在他们眼里都是透明的。我分析的不错,后来我和金强一起去外地时,他告诉我郭小虎出事后,他们一致认为是被人投毒了。在找不到头绪时,
监控网络里是否有相似病情的人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幕后元凶。他们很快通过大数据模糊搜索关注到了好几个群,其中就有张曼所在的那一个。而张曼的经历引起了他的兴趣,觉得我是个人才,对郭小虎的病可能有帮助。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此时,屋里的地暖温度已经上来了。张曼感觉有些燥热,把外面的粉色毛衣脱了。她里面穿着一件长袖t恤衫,虽然不是紧身的,但也勾勒出丰满的胸部轮廓。“看哪里呢?”她用小勺子敲了我一下脑袋。
“看人类赖以生存的两个半球,一个南半球,一个北半球。”
张曼面朝东西,两个半球恰好分处南北。她一开始没听明白,很快通晓含义后不由得双目含春,捂嘴轻笑。“你这家伙,就会欺负我。一开始的时候多正儿八经的,现在变得油嘴滑舌。”她说归说,竟然故意地伸了个懒腰,一时间春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张曼嘟着嘴:“要不你猜一猜,我会不会回去。”
“我猜你会回去。”
“猜错了,再猜。”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很快她打完电话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我有事要忙了,可能要出新闻外景。”原来的传媒公司专门又弄了个新闻机构,张曼最近在忙着上线她们的app和热门新闻。
一夜无事,我睡的很踏实舒服。
第二天,我来到九爷的卤煮店吃午饭,想到了那个名叫“阿梓”的女人。趁着他给我切肉的功夫,我提到了韩朔的事。九爷先是一愣,然后直接把切肉的刀甩在案板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活该,她还是改不了那个臭毛病。”
“她是您什么人?”
“我恋人的妹妹。”
我“哦”了一声,便不再答话,接过九爷递来的碗,来到一张空桌吃了起来。过了一会,九爷端了两盘小菜坐在我对面,一盘麻豆腐,一盘猪皮冻,又拿出一小瓶红星二锅头说:“陪我喝点。”
九爷酒量很不错,一小瓶五十二度二锅头很快就下了肚。他觉得不过瘾,又去吧台拿了一瓶西凤酒。“少喝点。”我劝道。
“欸,没事的。酒解腹中腻,醉享天下权。我这就是个做肉的买卖,天天吃肉,少不了喝酒。天天喝,都练出来了。”
聊来聊去,自然又聊到九爷的小姨子身上去。“她呀,本名孙雅梓,真是应了名字的称呼,就是睚眦必报。上回在东来顺那里,因为没吃到点的羊宝,她应该是记恨上你那个朋友了,顺手把你朋友身上值钱的东西给扒拉个遍。”
我大吃一惊,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韩朔给扒拉了?!医院里的x光机还需要个启动时间呢。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以为多大点事,没想到因为这点吃的她竟然干这事。”九爷喝了一口西凤酒,就着一口猪皮冻说,“这样也好,进去了杀杀她那股狠劲,接受接受政府的教育。总比在外面惹出更大的祸事强多了。”
“她怎么那么厉害?我看年纪也不小了吧。”
“五十多了,头发都是后面染上的。别看年纪不小,她可是出了名的贼王。”
“贼王?”我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在机关单位快到退休年龄的老太太竟然是个贼王。
“这次在东来顺见她,就是听说她从外地回来了,本以为她重回京城是为了养老,没想到重操旧业了。”九爷狠狠地把酒杯碰在桌上,顺手掏出一包黄鹤楼香烟,让了我一根。
“这几天冷了,她在看守所里。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怎么着也要去看看她,给她带点衣服被褥。别冻着啊。”
“九爷,现在吃这口饭的人还多吗?”说实话,我一听到阿梓是贼王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子。贼王啊,下面得多少徒子徒孙、同伙同行的,万一有几个打听着来报仇怎么办?不得不防。
“现在都是网络银行,手机支付了。当贼已经越来越没有前途。”九爷指了指柜台上的收款码说,“连我这里,每天的流水大多都是线上支付,收银机里就没几个大钱。小偷偷谁的去,偷手机?没支付密码,白忙活。除非是去抢,但是抢劫又是重罪,荣行已经是树倒猢狲散喽。所以啊,她盯上了你朋友的那台车,倒腾走还能卖不少钱。”
那台车价值不菲,看样子阿梓进去要待相当长的时间。不过这不是我操心的,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下午我来到医院的实验室上班,小于一见到我就像见了鬼一样:“曹哥,你、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怎么?你不一样我回来吗?”
“说哪里话。我怎么会不希望你回来呢。只是,有的人……”
后面传来了咳嗽声,我以为是实验室主任,结果一看是朱书记。他平时都在那个单独的办公楼里上班,很少过来溜达,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哎呀,小同志回来了。回来就中,回来就中。”朱书记操着河南呛对我说,“恁不在的时候,实验室里的银都忙的不可开蕨(交)。回来了就要银真工作,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
“书记,您放心。我的事都处理好了,没什么负担。”我挺直胸膛打保证。
“好好好,俺都知道,俺都知道。恁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手头的活抓紧做好,其余的不要管。有什么需求,随时提出来。赶好进度,不要让领导操心。”朱书记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一听,八成是上面给朱书记打过招呼了。他已经很明显的暗示我:抓紧把郭小虎的病因找到,给他恢复健康。在此期间单位里的实验都不用继续做了,而且整个实验室为我所用!
朱书记一走,小于就蹭了过来:“曹哥,厉害。你一走,他们就在你背后嚼舌头根,说你这次犯了事回不来了。还有的说你偷拿实验器材去倒腾二手,接外面的私活赚外快,勾搭护士站的小护士。”
我一听,嘿,这不是他们干的事嘛,怎么全赖到我的头上了。唉,谁叫自己先被叫进局子里,人家啥事都没有呢,这就叫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
“不过,曹哥,我相信你压根就没做什么坏事,很快就可以放出来了。他们还不信,说我被你帅气、正义的外表迷惑。老天有眼啊,吉人自有天相。你看,没几天,你就出来了。”
我当然没做什么坏事,就连安排检测实验的样本名额,小于私下都拿去给领导亲属买好或者悄悄卖给熟人。而我却当个天选打工人,给他们不停地做实验。不过,我不想继续理会小于的谄媚,我的帅气外表给他看也没用,不如留给张曼。
“最近还有一批实验要做,朱书记说……”
没等我说完,小于立马悄声说道:“朱书记给我说了,我先接过你的活儿。曹哥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你就擎好吧,保证完成你目前的工作。”领导真的是鸡贼,一是不敢得罪首长,抓紧让我先做首长交代的事;二是让我把手头的活交出来,万一我完不成首长的事,实验室里的任务也不会因为我而耽误,还能有人顶上。真的是双保险。
小于进了实验室后,我坐在办公桌前开始思考规划,这个郭小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其实传染病的检测流程已经很成熟了,就是基因测序先走一遍。郭小虎肯定做了好多次测序,采集的样本不是血液就是皮肤组织,如果有问题早就发现了。不过这里面有个关键点,就是原始数据和判读员。我没看到郭小虎报告里的原始数据,肯定是判读员给筛检过了,留下他认为有价值的信息。但是,原始数据到底有没有被遗忘的蛛丝马迹,需要重新对郭小虎进行检测。
我立马给金强发去微信,要他通知郭小虎尽快来我的单位抽血。很快,他给我回了个“ok”。
不到两个小时,一辆福特suv就开进了医院大门,停在住院部门口。穿的和木乃伊一样的郭小虎,从车里下来,直接去了护士站把静脉血抽了。我还让皮肤科的主任过来刮去他的皮肤毛斑。做完这一切,郭小虎一句话都没说,立马回到了车里。
“金哥,谢谢你。帮忙找到车。”我叫住金强,随手递给他一根烟。
“哦,那不算啥。再说了,我这也是学**做好事,除恶扬善。还得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呢。”他指了指车里的郭小虎,没有接烟。
“你们是怎么找到丢失车辆的?我记得我那朋友说他开启车辆的gps定位搜索系统,都发现被人为屏蔽了。”
“传统的找车方式不外乎你朋友通过后台定位搜索,还有路边的监控系统。但是有的地方,监控也覆盖不到。犯罪分子一旦使用技术手段屏蔽车辆发出的gps信号,那就无可奈何了。”金强淡淡的说道,“不过,我们是通过更加先进的方式来搜寻的。”
更加先进?有多先进?我一脸懵逼。
金强指了指天上解释道:“靠上面的眼睛。”
“是卫星么?”
“还有无人机。”
科技是发达了,在这日新月异的今天,传统技艺已经遭受到碾压式的打击。纵然像阿梓这样的贼王,手上有传承下来的荣行功夫,还有一套行云流水的身法,哪怕了解再多关于汽车的知识,面对成体系的降维打击也只有认栽的份。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这时,suv传来一阵敲击玻璃的声音,原来是郭小虎在车里等的不耐烦了。金强见状连忙说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有情况给我打电话就行。”
看着远去的车辆,我想新时代科技的变革,已经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可是医学仍然还在被人为地分为中医和西医。中医总是被称作博大精深,其实是一门经验学科。它的很多方子最早的起源就是来自古人的试药,而最出名的试药人就是神农。古人在面对疾病时,通过问诊听诊来总结出一套症状理论。然后就是不断的试药,通过熬煮动植物产生的汁液,来观察病人服用那个更为有效。久而久之,就产生了一大堆方子。但是,这些方子已经很多落伍了。建国后,国家特意组织了一次经方验方的实验,发现大部分的方子根本药不对症。之后,才提出了大力发展抗生素的生产制造,使我国一跃成为抗生素生产和使用的大国,但后面也带来了耐药性的问题。我们所指的西医,是现代医学,指的是利用高科技手段来处理疾病的方式。不是西医不好,而是我们国内很多医生的水平太low,大多数高等学府毕业出来的医学生们压根没有推动医学发展的兴趣,只顾着刷论文、评职称、做代言。你说,能好起来吗?
护士已经把郭小虎的样本送进了实验室,这次我亲自上机处理、全程跟踪。
三天后,郭小虎的报告出来了。他的皮肤组织的确有个基因的序列数非常高,说明这种生物的检出量很大。我想这就是那个“黑囊多角菌”。很可惜,我这里的基因数据库不是最新的,根本匹配不到任何信息。
“咱们国内就科学院微生物所的数据库比较全,然后就是香江大学的数据库。如果是非要最新最全的,那只能找老美。”小于在一旁说道,显然看到了这个无法被识别的“生物”。
既然要做数据比对,肯定是找最全的数据库,找个残次不全的浪费功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上哪可以搞到老美的数据库。对了,李教授不是弄到了国外的数据库,找到了“黑囊多角菌”嘛,找他试试。
这一次必须当面拜访了。第二天,我先去超市买了水果、烟酒,然后又去茶叶店买了上好的“张一元”的茶叶,这种产自福建的六窨茉莉花茶,一斤就要五六千。张曼忙着上班,闲下来就给我发信息,是那种柔声细语的情话,我大学里的古诗词也不是白学的,全砸在她身上了。她知道我要出来拜访前辈,立马叫着也要跟着一起来看看。单位的领导明白我有“任务”在身,对我工作日外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咳,有特权的感觉真好。
李教授的办公室很简单,里面堆满了各种材料、报告,后面的书架上也是书籍满满。我在等他的时候大致浏览了一下,全是技术专业类的,一本人文社科的都没有。他是一个纯纯的学科带头人,只问学术,不理时事。
“小曹,你来的太匆忙,我这里也没收拾一下。连给你个落脚的地都没有。”李教授不好意思的说道。
张曼从身后闪了出来,手上还提着礼物。李教授看了更不好意思了:“你来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
“毕了业,就没怎么来过您这里。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可以空着手呢?”
李教授立马让学生搬过来几个椅子,拆开我买的茉莉花茶,拿出几个一次性杯子冲泡了起来。好在花茶不用像绿茶那样需要过滤杯,也不需要像铁观音那样需要盖碗,直接放在杯子里泡着就行。
“我这里粗茶淡饭习惯了,没有那么多的茶具,让你们见笑了。”李教授憨憨地说道。
这就是典型的学术派,整个实验室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我来这里当然也不是为了品茗套近乎,于是把来意告诉了李教授。他听了之后说:“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现在机器设备谁都能买到,但是数据库是千金不换的核心机密。只要搞到最新最全的基因数据,就可以匹配出准确的结果。”
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继续听李教授说下去。
他喝了一口茶说:“上次我学生的生物公司就从样本中检索出序列数极高的生物信息,但是国内数据库压根匹配不上。最后托关系找了国外的人,才检索出那个黑囊多角菌。”
“国内的数据库已经那么滞后吗?最起码也应该匹配到六七成的同源基因吧。”我问道。
“这里面可能有好几个原因。一个是这可能是一个全新的物种,属于独立的分支,没有其他近亲可以参照;另一个就是咱们的信息很僵化,人员很保守,没有及时引进新的数据库。”
其实李教授说的很委婉,实际意思就是我们不止落后这么一点点,可能好几年前就没有与世界同步了。基因数据库很久不更新,导致这么一大堆数据没办法配型。当然这个问题很大,大到根本不是我们这个层面的人可以分析解决的。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我的原始数据去比配最新的数据库。
“这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国外数据库给你密钥,然后你在国内登陆他们的网站,把他们的数据库下载下来进行使用。不过要支付一笔费用。”李教授知道我的心思,给我出主意。
“还有第二个方法?”我问道,“难道这第一个不够用吗?”
李教授“哈哈”乐了,说道:“一看你就不怎么做新物种的基因发现。能花钱买来的资料,都是国外最入门的数据,基本属于不涉密的。”他所言极是,我平时做的实验的确属于很基础的,密级也不高的那种。这种事想想就是那样子,老外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生物信息平白无故的提供给我们呢。
“那您当时是怎么联系国外的?”
“哦,真菌方面本身就是个冷门方向,可研究的价值不是特别高。”李教授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看了看门口,办公室的门关着,没有学生在附近。“所以,我提出需要最新的真菌基因库时,对方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付了款,就可以直接使用他们的数据。”
“那我如果用他们的全基因数据呢?”
所谓全基因数据,就是包含病毒、细菌、真菌等微生物的全部基因序列。
李教授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那肯定不行,对方绝对不会让你用全基因数据的。这可是人家压箱底的宝贝,不会拿出来给你用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数据库有人可以帮你。你这边把你的原始数据发过去,那个人帮你比对。”
“这怎么可能?哪个老外能这么好心眼哦。”
“你没找过小鹿吗?”李教授突然说道。
“小鹿?”
“就是你的那个师姐,我师兄带过的一个女学生。我的真菌基因就是找她买的。”
我一听,顿时一惊心跳加速,扑通扑通的。
李教授没发现我的表情变化,仍在自顾自的说话:“既然小鹿和你都是一个教研室出来的。你直接找她就好啦。她的手机号你保存了吗?我这里有,给你好了。她的号码一直没变过。”说完,他调出手机通讯录,抄写下手机号码。
我急忙找了个借口,带着张曼离去。
“你这个师叔挺有意思的,哪有当着客人的面拆礼物。这个规矩都不懂,万一送的东西不合心意,或者有些瑕疵,岂不是很尴尬啊。”张曼和我挎着胳膊走出大门说道。
“唔,他就是这样的人。不修边幅,不拘小节。所以,一直也没提起来。”
“咱可不能学他,知道吗?你还年轻,有很长的路要走,要懂得圆滑,要精于世故。”张曼转过身给我理了理围巾。
“对了,那个小鹿是谁啊?为啥你不再继续问了?”张曼冷不丁问道。
“呃呃,她是我的一个学姐,天才学姐。”
张曼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一脸的狐疑,拽了拽我的围巾,说:“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呢?如果只是你的学姐,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同出一个师门,一提到她,你看起来很躲闪啊。”
不愧是做新闻传媒的,眼睛就是尖。我这点小心思根本逃不过张曼的法眼。
“说,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省的以后再来解释。”
“她是我的前女友。”
“她叫什么名字?”
“鹿,鹿思卿。”
“哼哼,名字挺好听的,很有文艺范儿。”张曼弹了弹我的脑门,“看不出来嘛,你还有一手,能和师姐谈恋爱。不过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你要是敢再搞些什么幺蛾子,小心我。”她做了个握紧拳头使劲攥碎的手势。
我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是韩朔,他找我干嘛?“老曹,多亏你帮忙找回那辆车,不然就惨了。”
“哦,应该的。”我一边回答一边搂着张曼向前走。
“那啥,你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我给你转账。”
“啊?!转账?转什么账?”我一脸诧异。
“你忘了?我说过,你请首长帮忙,我给你一百万。”
我心里一惊,真给我一百万啊?连忙说道:“你还当真了?咱们都是同学,怎么可能会收你的钱。”
“这不行,答应你的就要做到。再说了,你找首长帮忙,也不是件容易事。那么大的官,哪是说帮就帮的。”
这钱我可不能收,这么容易到手一百万,根本就不踏实。韩朔在电话里软磨硬泡,说是如果不给银行卡号,就直接提着现金找我。
“这样吧,你给我二十万。剩下的当我在你那里的投资,以后再说。这样可以了吧。”
听到我的话后,韩朔也只好答应,说二十万不用银行卡,微信转账就行了。
张曼在一旁听着,待我把手机揣兜里,说:“你那个同学,还真是能赚钱呢。”
我也没想到细胞生物现在这么吃香。
“你知道你同学为何这么讲信誉吗?”
“那是因为我后面有首长。”
“对,生意人看重的就是有没有投资价值。他觉得你目前是个潜力股,愿意在你身上投入。所以会表现的很讲信誉。人就是这样,如果你有权有势,哪怕是个口头承诺,他也会说到做到;如果你没权没势,哪怕有张白纸黑字,他也会想办法抵赖脱掉。”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只有自身强大才会有人注目。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就像华国一样,汉唐时期处于世界顶峰,各国遣唐使以出访中国为荣光;后来,连年混战,百姓流离失所,官员只图荣华富贵,纵人欲而轻科技,只知天朝上国却不知世界大变,最后各国都来踩一脚咬一口肉。人与人,国与国之间,一个道理。
而能证明我实力的最好方式,就是查出郭小虎的病。
下午回到办公室,我脑子里乱哄哄的,心烦意乱。因为上午李教授提到的小鹿学姐,让我思绪万千。鹿思卿,听名字,就是一个非常文雅的女孩子。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读硕士研究生的见面会上。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大家立马都注意到这个仙气飘飘的长发女生,仿佛是从诗经“关雎”里走出来的仙女。坐在旁边的韩朔还吟诵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后来在教研室里再次遇到她,我才知道她是我的学姐,比我高一个年级,叫鹿思卿。整个硕士研究生期间,韩朔问我最多的话就是:你的鹿学姐单身吗?
鹿思卿单没单身,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定期就会有一辆奔驰车在校门口接她,为此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而让她成为我女友,是在硕士期间快毕业的事了。因为她是我的学姐,所以平日里一直朝夕相处,我没少出力干活、送饭扛水。但我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就算三清毕业,弄个泰山、长江学者啥的,也入不了她的法眼。原因无他,就是现实的差距。穷小子娶白美富只有童话故事里才会有。《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若不是学会九阳神功当上明教教主,郡主身份的赵敏怎么会看上他,就连庄主女儿朱九真都懒得搭理张无忌。可是,有一天鹿思卿竟然主动找我,说自己硕士毕业要继续读博士,但是方向变了去学基因学。这个学科国内没有什么好的课题组,她已经申请了美国一所大学的offer。在去美国之前,她说想和我处对象,并且想让我和她一起去美国。
这种突如其来的事,就像电影《牧马人》里说的那句台词:老许,你要老婆吗?
我怎么会拒绝鹿思卿呢。当然我也问了她,那个定期来接她走的奔驰车到底是谁在开着。她告诉我,-是她的表哥,开了一家基因公司,说我还见过。我一想就有了印象,不久前教研室组织大家做体检,特意说是熟人的公司给我们增加了基因检测项目,费用比市面上便宜了不少。组织者里就有一个青年才俊。
后来,我去美国做了交流,在那里和鹿思卿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还去华府参观名胜古迹。我觉得这应该是我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就当我和她规划在美国的未来时,美国政府出台了一项《无尽法案》,主要是限制国外留学生(尤其是华国的)赴美留学事宜,一时间我联系好的几家实验室都给我喂了闭门羹。回国后的我,只能选择继续在国内完成学业,而鹿思卿听到后一直哭泣,至今我还记得她梨花带雨的愁容。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惹恼了她,还是仙女的脾气都很古怪,总之后面我再联系不上她了。
再后来,她给我发封很长的邮件,大意是缘分已尽,各自安好。
一想到曾经深爱的女人,如今和自己昼夜相错、海空相隔,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这也让我毕业后很久没有再谈对象,直到遇见了张曼。
我看着李教授给我写的纸条,上面是鹿思卿的联系方式。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大洋彼岸的电话。
对面那边应该是早晨,手机响了一阵子,终于接通了,传来好几年没听到但是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从中国打来的,你好谁啊?”
“是我,曹斌。”
“砰”的一声,对面突然传来了瓶子落地的破碎声,接着就是一句:“你还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