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废墟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望日天垓终于成为最后一个沦陷的大陆。
数座红岩喷发,大地成为烈火燃烧的岩浆池,参天的巨树从盘根错节的底部开始融化,最终燃成灰烬。
所有人被逼无奈之下,进入了第六大陆的跃门,来到了他们过去绝不肯踏足的奴隶大陆。
自诩高等文明的傲慢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灾厄附身的人类看上去与平常无疑,不过是衣衫褴褛的男人,瘦骨嶙峋,双目凹陷,颧骨凸起,像是风一吹就会支离破碎。
他带着他的天谴王朝——寥寥百人——守在祭台下,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这些无家可归的落败者,来到他们的世界。
“等很久了,神使大人。”
这是灾厄附身的第五具身体,因为这片大陆的人实在太多虚弱,很快便被它的能量反噬。
祭台不足百米,许多同族因此跌落高台。而下面等待他们的,是灾厄所制造的烈焰岩浆。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挤做一团,生怕一失足便化为灰烬。
灾厄看着挡在最前面的吶拜缇,遗憾地摇头:“开砳的神使看起来也不过如此,你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
它原本想挑选一副更能承受它力量的身体,可惜,它的天谴王朝没有一个可塑之才。
而眼前原本是最佳人选的吶拜缇,看上去也已经强弩之末,满脸的大限将至之兆。
灾厄飞身上了高台,挥手间,扇开数十人跌落祭台。人们的悲号和痛哭不绝于耳,而它享受其中。
它站在吶拜缇跟前,满脸的失望:“不管过了多久,人类都是如此脆弱。”
它举起手,再次重重挥下,这次,它准备将这里的所有人打下祭台——既然是末日,就要用死亡的铺垫。
可是,这次它没有成功。
人们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结界保护其中。
灾厄困惑地蹙着眉,忽然看见,人群中,一个人少年模样,举着被人类奉为信仰的权杖,面无表情地伫立原地。
反抗来自于他。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灾厄的眼中闪烁起光芒:“一个完美的,充满力量的容器——”
因为神祭权杖的惩戒之力,灾厄一时很难靠近。
但它实在太好奇,这个年轻人为什么拥有如此强悍的力量,它附身的这副躯体开始衰竭,连笑容也变得干枯。
“孩子,你是谁?”
灾厄被阻拦在结界外,但身后的烈火仍然在燃烧,随时会将整个世界烧成灰烬。
而吶拜缇于事无补地拦在亚什身前。
他们的准备太少了,亚什还没有学会使用自己的力量,更没有适应创世方与神祭的力量。
就这样面对灾厄,无异于送死。
但亚什却比她想象中冷静。
他向前走了一步,越过所有人,和灾厄对视。他们中间隔着并不安全的距离,而灾厄的双眼充斥着**与野心。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灾厄歪着它的头颅,四肢也脱力地垂下,这副身体很快就要不行,它更加期待着亚什的身体,
“你不怕我,这很好,但你想救他们,实在妄想。你看看这个世界,连太阳都无法照亮的黑暗,只有我才是主宰。”
“所有人都将臣服于我,反抗者化为泡影——你又能做什么?”
它却看见亚什平静地眨了眨眼,好像根本不在意它的存在,亦或者它身后犹如地狱般的世界。
亚什将吶拜缇对他的祈求告诉了灾厄,他说:“我将消灭你。”
话音刚落,灾厄放声大笑。声音穿透结界,震碎了人们的耳膜,让他们感到大脑针刺般疼痛。
亚什还是面无表情。
他从怀中掏出了创世方,对于这神圣崇高的东西并不太看重,只是高高举起它。
只一瞬,猖狂的灾厄忽然躲在人类身体中震颤起来。
它从那里逃出来,它恐惧着再回到其中。
“你以为那破盒子能消灭我?!谁这样告诉你的,是你那即将油尽灯枯的神使大人吗?”
它大笑起来,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掩盖它对创世方的畏惧:“让我告诉你,孩子,他们一定骗了你!他们是否告诉你,拥有了创世方的力量,你就能与我一较高下?他们又是否告诉你,创世方能将我封印?”
亚什静静听着它的话,因为无所畏惧,因此诚实地说:“是。”
“错了,错了!他们是想要牺牲你!”
“凭你根本不可能压制住我,不过是靠着你身体里的创世之力。可是你知道吗,创世方是从人们的信仰中诞生,我也是。你的能量,就是我的能量。我们无法消灭彼此。”
这些,吶拜缇早就告诉过亚什,因此他并没有被灾厄所动摇。
但灾厄却似乎有滔滔不绝的话要说,在它已经残破的躯壳里,尖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进人们的耳朵。
除了亚什以外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脑袋。
“吶拜缇告诉你,不死不灭是吗?哈哈,当然不死不灭,因为他们要你变成锁,创世方给你的力量可不是什么神明的馈赠,它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存在。我死亡,你也将死亡,我永生,你才能永生。”
亚什无动于衷。
创世方忽然亮起它的光芒,亚什说:“那就一起死亡。”
“不!不!”
灾厄忽然后退到空中,离祭台很远,“你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你手中的权杖,它会开启时间废墟,比死亡还可怕的时间废墟!我们会被关进一个永远停滞的时空中。”
“这世上将没有人记得我们,你的牺牲也将毫无意义,你拯救的世人会永远忘记你。孩子,孩子——放下它,天谴王朝将是你我的开端。
你拥有神祭的力量,你能复苏这死掉的一切,而我,我永远站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文明!太阳不必升起,你,你就是他们的最后的光!”
亚什忽然笑了。
他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天真的表情,他告诉灾厄:“我知道。”
他早就知道,灾厄无法被抹杀,他能做的只有永恒地封印它。
但创世方在万年前已经破损,它关不住灾厄。
因此,亚什会用神祭权杖,开启一个有别于时空跃门的世界——时间废墟。
在那里,时间将永恒停滞,进入到那个时空的事物,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会被世界遗忘。
这就是消灭灾厄唯一的办法。
“他们关押你了十年,从未把你当做同类。你在他们眼里,比这些奴隶还不如!”灾厄无法理解,亚什为何会为这些人牺牲,
“你甘心吗?世人待你如此,你甘心吗?!”
灾厄说得连自己都在抹眼泪。
它才刚刚复活,它可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然而亚什握紧了权杖:“我不必甘心。”
人活着总有留下的,和放弃的。
亚什选择让戚柏离开,这就够了。他的人生,从来不是为了甘心而活着。
灾厄终于放弃说服亚什。
它完美的容器如此冥顽不灵,它只能让他认清现实:
“五大陆的覆灭是他们咎由自取,制造杀戮者终将被杀戮反噬,造业者活该领受天谴。你既然如此固执,那么下一把火,将烧尽你的无知——”
灾厄所创造的火焰轰然逼近祭台,它的力量与神祭的力量相抗衡,虽然无法烧穿结界,但却让里面的人生不如死。
而亚什也终于不再浪费时间听它的告诫。
他冷眼看着着世界被血红的大火覆盖,置身其中,漠然地开启了神祭的时空。
时间废墟如同一片漩涡,自他脚下开始铺开一片恐怖的阴霾。
亚什冷淡地将灾厄的话重复了一遍:
“造业者领受天谴。”然后如同宣判囚犯的死刑一般,对灾厄道,
“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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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星系主星,摩搏亨大都会中心的高级商住楼里,某层一直被禁止出售的房子忽然亮起了灯。
这是陆谴搬进来的第天。
他对于自己在摩搏亨的房子没有被政府接手感到一丝意外。毕竟,他死后这几年,他的遗物被全星际争夺,他的血清被做成各种仪器设备,甚至做成违禁的精神力催化药品。就连他衣橱里的所有衣服都被幺兰原偷走了。
陆谴睁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榨了个干净。
这么看上去,幺兰原还不算太胡来,至少让他醒来后有个去处。
陆谴是在半个月前醒来的。
这次他的突然复活,在五大星系众说纷纭。
反陆谴的组织一夜暴增——过去就畏惧陆谴力量的人,如今更是感到恐慌。
人死了六年还能复活,这已经超越所有人的认知范围。大家对于这种神秘的力量越发不能接受。
但最终新星联出手,让研究院出了一则官方通告:研究院表明,这几年,陆谴其实一直在研究院接受秘密治疗,因为牵扯众多,因此没有对外披露。
这个说法,显然压下了大部分人心中的疑虑和恐慌,
但总有不胫而走的风声泄露,说是幺兰原从研究院打劫了陆谴的尸体,然后没多久,陆谴就复活了。
这种可怕的传言甚嚣尘上,连新星联也很难清除干净。
很多人觉得陆谴太危险,不适合继续在新星联担任过高的职务。
而联盟学院里,陆谴的学生却坚决反对,包括在联盟政府中的一些高级官员,因曾经师从陆谴,所以坚决拥护他们的恩师。
两方势力最近开始闹起来,导致陆谴从醒来,就一直处在舆论风波中。
过去的游寻者,如今绝大多数也都转化成了陆谴的反对者:
他们渴望力量,他们不能接受陆谴拥有这么多宝物而不拿出来与大家共享。
于是,陆谴这一整周都在接见不同的人。
尤其以联盟政府军部的人居多。
他们主要是来请示陆谴关于深红漩涡动乱的事——
林偕恩的部队,在深红漩涡里遭到了反叛者的攻击,背叛集结的游寻者被就地处决,但林偕恩还是身受重伤。
其他游寻者都被抓起来等候审讯,只有一支队伍,他们因为举报告发林偕恩使用非法手段,控制甚至私下处决游寻者,因而被抓进监狱——新星联认为这支小队很可能是动乱的始作俑者。
毕竟,林偕恩的拥护者很多,而且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林偕恩做过那些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林偕恩的老师,陆谴,如今已经复活。
他是凌驾于五大星系所有权力之上的神秘存在。没有人可以跳过陆谴,去提审林偕恩。
但陆谴对于此类事情的请见,一律推拒,交给幺兰原处理。
幺兰原起初是不愿意的,他一直很想听故事——听听陆谴在复活以前的经历。
有件事情是他很好奇的,为什么陆谴附身在一个beta身上,不及时来找他,反而跟着一支佣兵队瞎混。
但无论幺兰原怎么追问,陆谴都只有一个答案:
“尚不清楚。”
无论是他跟随一支佣兵队开始游寻,又或者是他在深红漩涡莫名地耗尽所有能量,更甚者,他连自己最重要的血脉之力——不死蛛——都弄丢了。
陆谴对这些事,全然没了印象。
看着他似乎是真的不清楚,幺兰原也就不再逼问。自讨没趣地去给陆谴当传话筒了。
今天下午,联盟学院安排了一次关于陆谴契物功能性宣讲的讲座。
——为了安抚广大游寻者,陆谴不久前,将自己那些已经失去血契效应的契物都捐赠了出去,交由新星联保管,避免了一场游寻暴.乱。
而这些契物,最终成为了联盟学院的“奖学金”。
这有效提高了联盟学院的招生率,很多游寻者也为了契物开始报考学院,替政府省了不少心。
联盟学院的招生范围很广,不仅收应届生,也收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却仍然在天赋血脉上不开窍的各种人群。
但前提是:血脉之力足够特殊,精神力足够强大,又或者某方面足够优秀。
尽管这么挑剔,为了陆谴契物而来的人仍然络绎不绝,今年甚至开始在其他星系创建分校。
为了让陆谴的契物得到更好的实际运用,这次联盟学院专门邀请陆谴做一次讲座。
陆谴并不太喜欢这些事情,所以演讲内容很少。提问环节被大大增加了空间。
期间,有人问到了天祈和神明眼。
陆谴只告诉他们,那是古文明用以祭祀的物品,因为靠近一个叫做创世方的存在,因而拥有了强大的时空操纵能量。
天祈掌控的是未来,它能预言与先知。而神明眼可以纵观过去。当旧祭的力量重新融合的时候,也许时空会被改变,也未可知。
陆谴说得很宽泛,留给学生们思考和探讨的空间。
立刻就有人问:“那有没有可能,我们能通过天祈和神明眼穿越时空呢?”
陆谴看了那提问的学生一眼,还未作回答,助教在旁边提醒在座的人:“现在不是兴趣论坛,大家最好提一些有意义的问题。”
陆谴浅笑着,打断他,并回答了那个学生:“也许会。”
陆谴还记得,当初神祭权杖的力量被一分为二以后,倾泻而出的时空之力,附着在了其他旧祭上面。
天祈是最靠近的,很难说它不会创造出时空跃门。
“如果回到过去,有可能改变现在吗?”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到小时候?我想告诉那时候的自己,将来不要学机甲,要学驯兽!”
看到陆谴对他们的耐心回答,很多人都跃跃欲试地提出了问题。
“我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成立。即便你在过去改变了你以为的历史,那你又怎么保证,你现在的一切不是早就被改变过的未来?
助教又要教育他们,让他们别用这种在兴趣论坛可以交流的问题来烦陆谴。
然而陆谴好脾气地笑了笑:“发散思维很好,他们现在的年纪,不用约束太多。”
得到特赦,大家立刻聊开了。
突然有个声音小小地问:“如果我去到了另一个时空,那这个时空的我还存在吗?”
“看你是‘身穿’还是‘魂穿’咯~如果你整个人都过去了,那当然不存在啊。”
“所以我的朋友家人呢?”
“你是什么意思?他们肯定存在的呀,他们又没有穿越。”
“我是说……他们会忘了我吗?”
大家愣了愣,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会忘了你?”
“因为我在这个时空,不存在了啊。我不存在,那大家还记得我吗——”
在那一刻,陆谴豁然感到头有些昏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从深红漩涡回来,很多事情都不对劲。
他好像忘了很多事情。
学生们还在激烈讨论,有人说:“你想得太复杂了吧,你穿越了,我们又没穿越,当然记得你啊。”
但也有人说:“当我们出现在另一个时空的时候,未来的一切自然也会随之改变。如果我没有从过去回来,那未来的我也不会存在了。”
“我看,只有真的穿越一次,才知道答案吧?”
“哈哈哈,我好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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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谴结束讲座以后,没有立刻回家。
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想要在那里待会儿。
但心中那种空荡的感觉一直存在,无论他怎么回想,始终抓不住。
幺兰原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陆谴在发呆,十分震惊。
“你也有走神的时候?”
他把那支告发林偕恩的佣兵队做的笔录放在陆谴跟前,然后说,“看看吧,你的好学生,这次是碰到铁板了。”
陆谴扫了一眼,并没有打开。
“陆谴,你到底怎么想的?”幺兰原自己找了根凳子坐下,“林的事,你还想拖多久?这小子,越长越歪了。”
“不急。”
“不急?他能杀你一回,就能有第二回。再说,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犯浑。”
幺兰原叹气,“罗伊今天又找上我了,他似乎和那只佣兵队渊源不浅,他闹着非要提审林,并且释放佣兵队。”
陆谴蹙了眉,头又开始不正常地疼痛。
“那支佣兵队也够奇怪的,个个都是废物,竟然最后还能混进集结部队?而且,无论审问多少遍,关于当初他们是怎么把‘六千’这个人带进深红漩涡的,他们竟然都统一口径,说是绑架?”
幺兰原大笑声,说,“他们绑架你?天大的笑话。”
可是他说完,面色却沉了下去。
陆谴也抬起眼来,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
“你觉不觉得,很多事情说不通……”
幺兰原低声道,“我总感觉我好像和这群佣兵打过交道,但仔细想来,又记不得。”
陆谴沉吟片刻:“你有什么想法?”
“会不会是灾厄干的?他力量全盛的时候,应该可以制造覆盖五大星系的幻境。”
幺兰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并说,“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我们都对某段时间的记忆,感到模糊不清。”
“如果是它,我能感觉出来。”陆谴摇头。
“那就奇了怪了,难道我们俩一起脑子出问题了?哈——”
陆谴的眉间覆上一层抹不去的阴霾,他忽然想起讲座后,学生的提问,而后涌上一个诡异的念头。
“幺兰。”陆谴忽然叫了一声幺兰原。
幺兰原看他面沉如水,也敛了脸上的笑,严肃下来:“什么?”
“或许……”
陆谴犹疑片刻,很难得的,在他眼中出现了动摇的神情,“我真的忘记了什么?”
幺兰原从来没有见过陆谴这样。
这个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总是淡漠着一张脸,对一切都游刃有余到让人害怕。
现在,他却在动摇。
“喂,这位院首阁下,如果连你都忘记的事,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人会记得。”
幺兰原的脸色也不太好,他说,“……只是灾厄现世,全星际的存亡都在你手中——”
陆谴看向幺兰原。
幺兰原严肃道:“这么说也许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陆谴,你可一定不能忘记什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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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谴王朝的祭台上,斑斓的光好似被热火融化一般,交融成深渊的模样。
那是神祭开启的时空。
就是在那里,亚什将化身为创世方的锁,和灾厄一起跃入那停滞的失时空中,永远地封印它。
灾厄已被关入它最恐惧的创世方中,亚什双目渗着鲜红的血,手中死死抱住盒子。
迈下一步,便是不死不灭,也是永无归途。
他们将进入一个被遗忘的时空。
亚什对世间毫无留恋,于是闭上眼睛,将要纵身一跃。
可是一瞬间,天地好似颠倒一般,他被一股力量向上拽去。
亚什惊恐地睁开眼,金色的眸子藏在满溢的血色中,赤红地看向身后——
是戚柏。
是梦,或是因为死亡在即,所产生的幻觉。
亚什无法相信眼前的人是戚柏。
他所知道的戚柏,已经抛弃了他,回去了自己的时空。
而不是眼前,将他从时间废墟中拽回来,夺走创世方,代替他被卷入神祭光耀中的人——
眼前的一切让他恐惧。
“为什么……”
看到戚柏的身体失去平衡,被卷入光的漩涡中,亚什再要追上去,已经晚了。
戚柏整个人被裹入奇异诡谲的一片混沌中,一双手用力地抱住创世方,不肯伸向亚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走?
为什么要代替他成为那把锁?
亚什无法理解,他看见戚柏在笑。
那个坚信一切只是幻境的人,根本不把他当做真实的人,现在正注视着他的眼睛。
“之前就想说了,你分化以后的信息素怎么那么熟悉。哈……原来我早就闻过……”
“我想了想,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拥有那双眼睛,所以是你吧?肯定是。”
“我不会让你牺牲掉的,因为在很久以后,你还要去遇见未来的我——”
戚柏的声音已经很远,远到即便是亚什也快要听不见。
他所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将要破碎之际,戚柏拼尽全力喊出来的:
“是你叫我等你的,你别忘了!”
亚什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的霾,他撕心裂肺着:“不要,不要——”
可无论如何朝跃门奔去,他都赶不上时间废墟封闭的速度。
戚柏没有接受过创世方的神明之力,他根本护不住灾厄的力量,最终还是让灾厄的部分执念逃脱。
但灾厄的核仍然被关在创世方中。
随着神祭光芒的消退,时空跃门的关闭,一切消失了。
亚什哭了很久,哭到太阳终于升起,黑夜彻底散去。
哭到灰烬化为尘土,随着风卷入高台
幸存的人们,在阳光下,终于挣扎着醒来。
他们为自己的生命狂欢,也开始从神祭庙里盗走所有残存的祭品——末日后,一切将重新开始,谁获得最多的财富与力量,谁就是上位者。
只有亚什无动于衷,他仍扑在高台哭。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漫天的星星昭告着这世界从不为谁的生死而改变。
亚什忽然忘了自己在哭什么。
吶拜缇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结束了。”
亚什问:“怎么结束的?”
吶拜缇说:“因为你是救世星,你与生俱来拥有拯救世人的力量。是你带给了我们新生。”
亚什望着远方,他心中很空荡。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绝不能忘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