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安全感

有安全感

余熹对那只蛇妖是有一点点了解的,她爹时不时会醒来几刻钟,跟她说过。

大概十来米长,也是黑色的鳞片,但是没有角和爪子。

是因为在山林中,有遮挡物,掩盖了爪子和角,所以看错了吗?

把龙看成了蛇?

余熹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她爹也就罢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其他上了年纪的采参人,在山中采参多年,遇到过数不清的蛇,不可能分不出两者的区别。

蛇的脑袋是扇形的,会吐信子,但龙不会。

而且这条龙如同一座小山,不止十来米,蛇妖那个长度在他面前就是一条长虫吧。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只蛇得了什么奇遇,化龙了?

化龙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老道有提过,五百年成蟒,蟒五百年成蚺,蚺五百年成蛟龙,蛟五百年成螭,螭五百年成虬,虬五百年后才能成龙,中间差着几个阶梯。

老道士还说,看那条蛇作恶后留下的痕迹,才刚百年堪堪化形罢了,不算什么大妖。

如果他年轻时轻松就能斩杀,现下年纪大了,既去不了危险的深山虎口夺食采摘被灵兽看守的灵草救他们,一身老骨头也无法应对蛇妖。

总之那条蛇就算得到天大的机遇,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越过那么多阶化龙。

走错洞府了?

可那蛇妖说在洞府外挂红灯笼,这里有红灯笼啊。

等等,那蛇妖为什么要挂红灯笼,因为有喜事。

可是听他们的意思,他们击伤了别的妖王,还掳了那只妖王的手下,放在民间那就是打了胜仗,也是喜事,挂红灯笼不成问题。

至于上面的‘囍’字,是买灯笼的时候不知道,被民间小贩忽悠了?

还有一个细节,雪下的太大,瞧不见多远的地方,村长领着大家足足茫然困了三天三夜,其实早在第一天时就迷了路,走错洞府的可能很大。

怎么办?

余熹咬了咬牙。

如果真的走错了?她要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余熹抬眸望了望四周,那些妖正热烈的讨论着,说着说着激动的吵了起来,根本没多余的注意力分给她,还没发现她,现在走还来得及!

她刚这么想完,就见众妖之上,那个倒竖的溶柱处,缠绕在上面的黑龙眼眸忽而一眯,里面的竖瞳也缩成一条黑线。

被发现了。

快跑!

余熹脚下还没来得及迈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蛇盯上猎物、被大型野兽追逐的恐怖气息已经笼罩过来,叫她浑身战栗,一步也动不了。

黑龙是他们的首领,争执中众妖可以忽略其它,比如她的突然出现,但首领的一举一动就算在打架也会时刻关注吧。

所以很快有越来越多的妖开始留意这边,余熹听到离得近的妖说话。

“人类?”

“人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洞口不是有结界吗?她怎么进来的?”

“你傻啊,结界只能防有修为的人修和妖,她没有。”

结界很大,是护住整个山洞的阵法,如果随便一只蝼蚁路过都启动的话,多少灵石也经不住,人类对于有修为的人和妖来说和蝼蚁无异,所以用不着防他们,洞府内的随便一只妖都可以了结了他们。

他们就算来,也走不了多远。

众妖谈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余熹将他们的话语一字不错的尽收耳底。

原来刚刚即便离得很近也听不清他们说话,是因为有结界在,结界可以防止外来的人、妖进来和偷听。

如果是有修为的人和妖,一进来就会被他们感应或者被结界拦下,她因为没有,进来后还站了一两个呼吸思考问题。

一两个呼吸就被发现,和被结界感应也没什么区别。

还不如让她被结界拦下呢。

她现在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能活下来的可能更小。

“听说人类的肉很好吃。”有妖小声和同伴说悄悄话。

余熹:“……”

我听见了!

“我也听说了,放上八角花叶,往锅里一煮……”

不要这样聊天!

“煮的不好吃,油炸的好。”

“太吸油了,应该烤着吃。”

余熹:“……呜呜……”

她现在很后悔,后悔自己走了进来,也后悔进来后居然还思考了一两个呼吸,要是没有的话,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跑掉。

余熹心中悔意还在不断迸出时,洞府内忽而轰隆一声,响起重物落地的动静,与此同时,整个山洞摇动了一下,头顶也有石沙落下。

余熹惊了惊,将身子贴紧山壁,才躲过了那波流石乱沙,没被砸中。

又在原地等了等,确定洞内已经恢复平静,她才敢伸头查看发生了什么。

无需细寻,打眼一瞧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那只原本缠绕在溶柱上的黑龙落了下来,现在立于梯田一样拔地而起的山坡最高处。

爪子或踩或抓着山坡,脑袋面向着她,隐隐在打量她。

离得稍微近了那么一些,余熹才看清祂的真面目。

祂是一条拥有两只不同颜色眼睛的黑龙。

一只像民间刻意烧制的殷红琉璃珠,一只是幽深幽深的黑色。

布满鳞片的身子看起来健康有力,阴凉又危险,还很漂亮。

可能是她太小了吧,为了看清她,那龙微微低头,凑她很近很近。

越近余熹就越有一种自己之前不自量力的感觉。

她刚进来那会儿心中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有那龙的一只眼睛那么大,现在发现顶多和祂瞳孔内的竖瞳一样长短。

她在这条龙面前好小啊。

“人类。”

那龙开口,说话声音意外的不显老,竟还有一丝年轻人的清爽和朗亮。

“你为何而来?”

“我……”余熹脑海里想了无数可能。

实话实说?

讲自己走错洞府了?

那打扰他们谈论大事,还听了些,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她。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说自己是别人送给他的新娘?

不行,如果他没有那个想法的话,还是会吃了她。

左右都行不通。

余熹心中一片惨然,脸色都白了白。

那龙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复,一黑一红的瞳子微微下移,里面的竖线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余熹有一种自己被透过衣物和皮肉,看到了血、筋、骨,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感觉。

这就是妖吗?

人类在它们的面前好渺小,像一粒沙石,或者它随便就能踩死的蝼蚁。

她所有的反抗和小心思都是无效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撼动一座大山一样,显得有些苍白和无力。

余熹只能哀求,“不要吃我……人类的肉是酸的,不好吃的……”

人类的肉是不是酸的,她并不知晓,她只知道人类的身体里有细菌,无数的细菌。

‘细菌’这个词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是未来、或者说上辈子学到的东西。

余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准确的说,她活了两辈子,上辈子是现代人,因为出了车祸而死,死后并没有被消除记忆就生在了这个时代,是胎穿。

这里生活艰难,她原本想着平平安安活到老就好,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在没有这件事发生之前,她一直把这里当成普通的古代生活,神鬼妖说超脱了她的想象和认知。

为什么就这样了。

余熹想不通,并不算特别坚强的人眼中不知不觉含了泪,小声哽咽着。

“我还不想死……”

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还是妖本质恶劣,余熹听到那只龙嗤笑一声。

“人类。”

余熹抬眸望向他。

“我们妖的爪子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欺负弱小的。”

余熹一楞,眼中金豆都挂在了原处,要掉不掉。

“你走吧。”

那黑龙再度开口,说出的话对于余熹来讲不亚于天籁之音。

余熹抽泣一声,在原地呆呆站了一瞬后,拔腿就想往外跑。

一只脚刚伸出,又有些迟疑。

万一是骗她的呢,类似于玩什么背后游戏。

只要她跑开,立刻从背后扑倒她,然后生撕吃了她,让她痛不欲生而死?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我们妖的爪子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欺负弱小的。’

能说出这种话的妖,应该、大概、不会骗她吧。

赌一把。

余熹提起裙摆,转身沿着来时的道跑开。

山洞内本就昏暗,又被带着微弱红光的灯笼一照,更显诡异,余熹一路走,一路都觉得山壁处尽是黑影,身后有吃人的妖兽追着,逼迫的她即便摔倒了也不敢矫揉喊痛,只一门心思赶路。

像行在夜晚阴森无人的隧道里,直到瞧见一抹光,整个人从山洞内脱身出来,栽倒在雪地里,余熹才敢相信,那些妖真的没有为难她。

她还活着。

她没事。

余熹在冷风里,捂着脸喜极而泣。

活着可真好啊。

她有些担心那些妖反悔,没敢多做停留,擦了擦糊住视线的泪珠,起身朝喜轿行去。

匆匆拿了些干粮和水,往喜帕里一塞,系好后背着就走,顶着大雪艰难往家的方向赶。

村里人刚走没多久,地上还留有脚印,都是新鲜的,她跟着能到家。

余熹踩着积雪,不知道沿着前人痕迹跑了多久,脚下又疼又难受才停下稍作歇息,就地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前,一边喘息,一边望着雪地发呆。

就这样回去吗?

没有拿到蛇草,也没有搞定那只蛇妖,还丢了村里准备的‘嫁妆’,肯定会被埋怨的。

然后再被献祭一次,冒着生命危险,取悦那只蛇妖,与虎谋皮指望他信守承诺,或者自己九死一生取那几乎不可能得到的蛇草。

那只蛇妖是有前科的啊,能无赖一次,就能无赖第二次。

相反,她刚从另一个洞府里逃出来,那些妖没有为难她不说,还告诉她。

妖的爪子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欺负弱小的。

那一窝的妖里其中一些虽然可怕,但他们是有首领的,有纪律的,他们听那只黑龙的,那只黑龙是他们的妖王。

只要他们的妖王不发话,他们就不敢乱来。

妖王啊,他的地盘肯定很大,那只蛇妖很有可能也是他的手下,就算不是,也在他的地盘上,受他管辖。

妖王攻打别的妖王,开大会,蛇妖却在当口冬眠刚醒,还让她们挑这会儿献祭,说明不是手下,不然不敢赶着点造次,那就是接触不到妖王的普通妖。

普通妖绝对怕妖王,在妖王的地盘上作恶欺凌弱小,他会管吗?

如果她回去,请那只妖王大人帮忙,他会帮吗?

余熹不知道,但她觉得比求那个不讲理的蛇妖靠谱多了。

‘妖的爪子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欺凌弱小的。’

这句话可真有安全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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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祭错洞府后和恶龙契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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