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宛城一梦7.2
那软仿佛从他的手掌一直软到他心底。
拒绝的字已经在唇边,却好像被封住嘴一样说不出。
沈修川气息乱了,放在她后腰的手也僵麻起来。
冉绮捧着他的脸,鼻尖碰着他的鼻尖,与他极近地对视着,脸稍微往前送送,就能吻上他的唇。
唇像被风摇曳着送蜜的花瓣。她身体前倾一下,就贴上了他的唇,一下一下地吻着他,一声声问他:“好不好嘛。”
沈修川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疯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他都该把这放肆的人扔出去。
可一个“好”字已经从他胸腔涌到嘴边。
他眸光闪了闪,把话吞回去,板起脸问道:“谁派你来的,你有什么目的?”
他的手俨然已成搂她的姿态,似是打算把这莫名而来的人收下了。
冉绮更贴近他,与他耳语:“你派我来的呀,有什么目的,你好好地想想呢?”
“仔细想想。”她的手沿着他的颌线往后摸,摸到他耳根处,用指腹轻捻了捻他的耳垂。
沈修川直视她的双眸,从其中看出欢喜,对他的喜欢,坦诚……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
她是他派来的?
倘若这里的一切都正常,他是不会信的。
可这宛城着实古怪。
他说不清所以然,只是一直有这种直觉。
他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她的指腹像点火似的,让热度从他的耳一直烧向腰腹。她紧贴他的身体,就是助燃的柴。
冉绮发觉他的眼神变了,正想再亲他一下。
他搂她的手突然收紧,将她完全抱进怀里。
“我派你来的时候,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信了。
冉绮惊喜地勾住他的脖颈,胡说八道:“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我被打动了,就来找你了。”
沈修川抬起一只手,轻抚她的脸,“是吗?”
他好像又信了!
冉绮差点笑出声,不逗他了,“骗你的。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沈修川皱眉,脱口想问,我没说过要娶你吗?
转念想到如今的情况,没有问出口,答案已了然于心——乱世之中,他又这样的身份,娶她做什么?当靶子吗?
他唇抿成一条线。
冉绮问道:“你怎么了?见到我不开心吗,有没有想起什么?”
沈修川是感到一些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但很多事就像被大雾遮掩,他看不清。
他要冉绮坐在他单腿上,两腿放在他腿·间,手臂搂着她,像抱小孩儿一样,用保护又亲密的姿态抱住她。
冉绮先前嘟囔他的心思烟消云散。
他果然还是和他说的一样,看到她就会对她与众不同。
一开始的冷漠,是他太会装模作样了。
现在她说了几句话,他就完全对她不设防。
冉绮心想幸亏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不然江遣欲遇到她时总这么放任她,早被她捅死八百回了。
沈修川道:“我有没有告诉你,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冉绮旁敲侧击道:“来让你想起你忘记的事,杀一个东西。”
沈修川抱着她沉思,眉头紧锁,面容冷肃。
冉绮安静地陪他,把头靠在他肩上。
良久,她有点犯困。
他道:“你去休息吧。”
冉绮:?
弹幕:
【都这样了,你就让绮宝休息?】
【淡定,习惯就好,江先生的自制力,有时候强得把我气到跳脚,恨不得穿过去把他和绮宝直接扔到床上去】
冉绮倒也没有想一定要和他上床啦。
只是她这样来找他,他都不打算把她带走的吗?
她扁嘴问他:“你要我在哪儿休息?”
沈修川道:“叫人送你去大帅府。”
冉绮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沈修川摸摸她的脸,让她要么在这间房的床上睡一会儿。
冉绮没那么困,她更想多和他接触。
她不要睡,撒娇要他陪她玩。
沈修川思量片刻,站起来,搂她出门。
楼顶的房门一开,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有人等着看冉绮被丢出来。
丁妈妈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生怕被丢出来的是具尸体。
却见沈修川走出来,怀里依偎着一个娇小身影,姿态极尽亲昵。
冉绮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乖乖跟着他。
就听他将丁妈妈叫上来,低头在冉绮耳边压低声音,“待会儿把你对我说的话,对丁妈妈说一遍。”
什么话?
冉绮对他做了个口型:玩?
他轻挑眉,一点都不显轻佻地给了她肯定的意思。
待丁妈妈乐得花枝招展地跑上来,她道:“我要和大帅在这儿玩。”
丁妈妈怔了下,会意地道,“等着,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沈修川又道:“给她备些茶水和点心。”
丁妈妈应声,欢快地跑下楼。
冉绮有一点懂了。
他是不是要丁妈妈去备洗澡的热水呀?
她娇笑着问他:“就在这里吗?”
沈修川:“这间房是我专用的,没别人用过,比别的房干净。”
他交代完丁妈妈就带她回屋,将门关上。
他面色如常。
但她靠着他,能感觉他的手不自觉用力,身体也紧绷起来,似是紧张。
冉绮心想,没准儿同他更亲密些,他会回想起什么。
就像她之前触碰到他,会想起他和她的事一样。
她思量着握住他的手。
他看她一眼,似是很热地摘下军帽,拨了拨乌黑的碎短发。
摇晃烛光中,他耳朵完全的红都显露出来了。
他嗓子发紧地道:“待会儿你想怎么玩?”
他还想玩花样?
冉绮想了想,牵着他的手把他往床上引,将他推坐到床边。
他很配合她,两条长腿微开,姿态放松地坐着,两手轻撑着床铺,身体好看地舒展着。
她站在他腿间,弯腰解他军装扣子,轻声道:“你努力想想,好好想想,我们以前的事。”
沈修川凝视她。
这屋里点了许多蜡烛,还放了两盏西洋灯,都是暖嗳的橘黄色调。
她白皙皮肤被渡上梦中一般的光晕,身姿婀娜玲珑。微低着头,抬着眼直勾勾地看他。
纤细的手指解颈间扣时,总无意地划上他的颈间。
这是脆弱而又危险的地方,旁人别说碰,就是有意靠近他都要警惕。
可她这般,他奇异地生出想要她指·尖多停留一会儿的冲动。
他喉结滚动,呼吸变重,眉眼半垂地看她往下解衣扣的手,嗓音低哑:“这样就能想起来?”
“那你说要怎么才能让你想起来?”
“聊聊以前的事。”
冉绮沉吟。
她也很想聊,就怕太明显了被w364检测到。
她斟酌着,灵光一闪,用手指在他胸膛上划动,“待会儿我写,你自己体会,好不好?”
她心想:我真是聪明。
w364再不要脸,也不可能偷看她和江遣欲贴贴吧。
就算他想,江遣欲肯定也不可能允许呀。
沈修川沉声答应。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修川抓住她的手,让她坐好,叫人进来。
醉梦楼里的人先是抬了水进来,再是搬进一个箱子。
丁妈妈亲自送上茶水与甜点,笑得像偷油老鼠似的,“大帅好好玩。和月,伺候好大帅。”
冉绮应声。
沈修川在门关上后,道:“你叫和月?”
他总觉得她不叫这个名字。
冉绮对他眨眨眼,表示不是。
沈修川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想问些什么,冉绮竖起手指抵在他唇上,“待会儿一起告诉你。”
她拉他到浴桶旁。
双人浴桶不大不小。够容纳两个人,但容纳进的人必定会全身贴在一起。
冉绮让他先脱衣服,自己好奇地打开箱子。
看到箱内物品的瞬间,冉绮惊愕地瞪大眼睛,脸腾得一下红了。
眼前弹幕全是:
【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打开来全是马赛克?明明看上去没有血呀】
【这种地方,会打马赛克的东西是什么?你想,你仔细想】
【是什么呢?我想不出来诶,绮宝可不可以给我们讲解一下嘿嘿嘿】
【最好还能现场表演一下使用方法,如果黑屏了也不用担心,我自己会脑补的,谢谢绮老师,爱您哦】
冉绮:……讲不可能,表演更不可能。
这些玩具的尺寸,形状,还有各种乱七八糟、要不是跟一些形状显而易见的东西放在一起的,她根本认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未免太过离谱了。
她可不敢用。
沈修川没有洗,走到她身边。
她“啪”得把箱子关上不让他看,推他去浴桶边。
沈修川侧身绕回来,淡然打开箱子。
目光触及箱中物品,他耳廓的红晕染开来,表情仍是平静无波,“不是你要玩吗?”
冉绮:?
他怕不是以为她真青楼出身,又对他娴熟热络,以为她玩得很花?
冉绮正要解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破空的尖啸。
她还没反应过来,沈修川神色一凛,猛地一手按住她的背,一手搂她腰,将她护在怀里滚进桌下。
外面“轰”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一晚的祥和。
随即杂乱的尖叫与哭喊,伴随着剧烈的震颤和爆炸,刺痛冉绮耳膜。
冉绮愣住。
这是开战了?
沈修川迅速将她拉出桌下,连抱带拖地飞速带她冲下楼。
楼下的兵与军官伏在地上,躲过一波攻击后迅速爬起来。
楼里的姑娘小子热锅蚂蚁一样,大喊大叫地乱蹿。
段心竹已火速带文丰才从房里出来,直奔冉绮而来,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有巨大的引擎声盘旋,爆炸声从远处传来。从大门往外看,能看见醉梦楼对面的大楼被轰塌了一半,碎石中的碎尸身上还燃着火。
“打仗了,外面的人打过来了!快去防空洞!”
丁妈妈脸色煞白,怕得满头汗,故作镇定地指挥楼里姑娘。
沈修川在这时反而一动不动,两眼微眯地看着前方。
冉绮第一次遭遇打仗。
她可以从手持里兑换防护罩,衣柜里兑换防护服,但这些太显眼。
为了提防w364,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使用。
她手在沈修川眼前晃晃,“你在看什么?我们该躲去哪儿?”
沈修川眼睫轻颤了下,回过神来,叫来一名军官道:“先带人护送他们去防空洞。”
他安抚地拍拍冉绮的肩膀,整肃队伍,趁着夜色穿过昏暗小巷,将冉绮送至离醉梦楼不远的防空洞中。
洞里已经有很多灾民躲了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各类气味,有汗臭有香粉有尿骚,还有一股阴湿的霉味。
人的抽泣,颤抖,低声咒骂,婴儿的啼哭,母亲的安抚,各种声音混在一起。
站在洞口,就可见里面的人像被追捕的幼兽,三三两两挤在墙角,无助地抱团。
段心竹已进防空洞,在昏暗处与傅含星等人汇合。
沈修川让冉绮进去,命令守洞的带枪士兵照应冉绮。
冉绮跑出来抱着打算离开的沈修川的胳膊,“你去哪儿,我和你一起。”
她以为要和沈修川歪缠一会儿,结果沈修川定定地注视着她一会儿,道:“好。”
从他发呆之后,他对她就没那么亲昵了。
冉绮心里不安,抱他更紧,钻进他怀里同他往外走。
沈修川搂着她,手掌在她后颈慢慢摩·挲。
他的手很温暖,略带薄茧,抚摸的力度适中得叫人舒适。
冉绮放松下来依偎着他,突然听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冉绮把手放在他后背上,写下自己的名,对他笑。
沈修川无声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低语道:“上一次,我没见过你。”
“什么?”
冉绮不解,没待问清楚,后颈倏然一热。
强烈的晕眩涌上大脑,她难以置信地在天旋地转中凝望沈修川。
沈修川将她打横抱起,反身将她快步送回防空洞。
她晕得想要闭眼缓一缓,又怕一闭眼就看不到他了。
她想问他在做什么!
一张口又想吐,说不出话。
在昏暗中,他抱着她穿过恐惧的人群,走向守卫士兵所在的空地。
他眼眸像融进了夜色,却又那么清晰。
能让她清晰地看到,他眼里复杂的情绪。
他忽的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走到防空洞另一端的尽头,沈修川将她放在干净的软毯上,手轻抚她的脸和眉眼,描摹她的样子。
“下次见我,就真的是我让你来找我了。”
冉绮在晕眩中瞳孔收缩。
什么叫下次?
“睡吧。”
他不舍地抽手,转身离去。
冉绮盯着他的背影,看他在长长的黑暗里,越走越远。
直至走到另一个尽头的洞口,外面的光亮,将他的身形照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防空洞大门关闭。
她看不见他了。
她闭上眼睛,晕眩感缓解了许多,思索起他的意思。
她听见有人向她跑来,并向士兵解释身份,还有个男人在说什么。
冉绮睁眼瞧见,是芳芳姐。
芳芳姐蹲下·身,拍着她,在对她说什么。
她听不清晰,只朦胧看见芳芳姐身后的男人,模样陌生且斯文,担忧地对芳芳姐说了什么。
芳芳姐和那人挺熟的样子。
这是她说的那位日报社的朋友吧。
外面响起沉闷的炮火轰炸声,一声声,震得天塌地陷般,防空洞中碎石直往下掉。
冉绮实在撑不住了,把头靠进芳芳姐怀里,闭上眼睛睡过去。
这一觉她始终沉浸在黑暗中。
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是沈修川能轻易让她晕过去,说明他的特殊能力还在。
不过,再见到他,她一定会对他生气的!
他死性不改。
总是不顾一切地保护她。
明明他以为她骗了他。
却还是吻了她。
却还是对她说,下次见。
……
黑暗褪去。
冉绮呼吸间尽是香粉味。
睁开眼,转眸,对上段心竹诧异又困惑的双眼,她晕眩时的思考都得到了验证。
这就是沈修川说的下一次。
宛城的时空在轮回。
他记不清,但有这种感觉。
所以,才轻易相信了她说,她是他叫她来的。
丁妈妈同文丰才咯咯笑。
文丰才如上一回,瞧上了她,走过来搭话。
冉绮叫段心竹帮自己挡一挡。
丁妈妈用训诫地眼神拧她,“这么好的机会……”
冉绮打断道:“我打扮成这样就是为了沈大帅,我当然要在这里等大帅过来。”
丁妈妈眉一竖,还没开口冉绮就知道她要说什么,颇为无赖地道:“我就要在这儿等着,要能见他一面,吃枪子儿我也愿意。”
丁妈妈气得用手指指她:“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不知好歹!”
转面,丁妈妈对脸色难看的文丰才笑盈盈的,叫段心竹哄文丰才去房里。
冉绮暗暗递给段心竹一支控制剂。
段心竹会意,谄媚地带文丰才上楼。
小助理李芳芳瞥冉绮一眼,暗戳戳撇撇嘴,似是瞧不起冉绮这样的人。
文丰才让李芳芳去记录楼里姑娘。
李芳芳不情不愿地拿起纸笔去了。
冉绮叫住她。
她停步,疏远地道:“有事?”
冉绮道:“李芳芳,我去过土文镇。听你奶奶说过你的事。”
李芳芳面露诧异,嘴巴微张,似要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在纸上写了个地址,道:“你要是想和我说什么,明天早上九点前来这个地方找我。”
明天?
能等到明天吗?
冉绮接过纸条,想和李芳芳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但李芳芳忙着做记录,更不想在别人面前谈论她奶奶的事。
她是个心气高又别扭的人,追着她说话,她反而逆反。
冉绮收起纸条,在桌旁坐下,趴在桌上发呆。
等到日暮。
天色青黑,宛城里亮起点点暖黄灯火。
冉绮听见,外面传来了热闹的男人嬉笑声。
她站起身望向门口。
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走在最前方,一身军装制服修身冷峻,两条长腿迈出的步伐利落有力。
他气质格外出众拔群,像散乱狗群里一条威慑力十足的狮子,带领放松的士兵们从夜色里走来。
冉绮盯着他。
他亦看到了她,眼神是陌生的。
丁妈妈上前招呼,刚掐着嗓子,做作地“哎呀”一声,就见一道身影跑了过去。
冉绮风一样扑进沈修川怀里,紧紧抱住他。
霎时间,丁妈妈眼睛都要瞪出来。
士兵们也定格般僵在原地,见鬼似的看着冉绮。
对他们来说最惊悚的不是有人敢扑沈修川。
而是沈修川这次竟然没在女人靠近前就一脚踹开她。
沈修川眉头微紧,抬起手,动作似要推开她。
倏地感到她放在他腰后的手,掐了他一下。
他还没说她什么,她就在他怀里抬起脸来,表情带些针对他的气恼,声音很娇:“你要不要我陪?不要我就找别人去。”
他不认识她,随她爱找谁找谁。
沈修川本该这么想。
可听她这般说,他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烦躁火气,眉头深拧起来,周身气息都冷若凛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