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元澈从来不觉得明棠是个……
元澈从来不觉得明棠是个聪明人。
从宫婢起家,到如今的位置。在宫廷里,除了不可或缺的运气之外,手段也是必要的东西之一。宫中人看这位董美人,多多少少是有些艳羡的。觉得她心思深沉,要不然皇后也不会到如今半点都讨不了好。
帝后失和,多多少少,这位董美人都是有些手段在身上。
那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偶尔间门他也会听到些许。不过那都是作为皇帝的一些逸闻传出来。皇帝不管多年少,只要还是皇帝,他身边的人得宠,那么就值得人关注。多出一个心机深沉的准嫔御,不由得让人多看一眼。
可在他看来,在旁人眼里心机深沉的人,在他眼里看着就是个纯粹的傻瓜蛋。蒙头蒙脑,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有半点传闻里的心机。只是胆量很大,大到刀剑无眼的当口上,为着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人,一头冲出来。
这种傻瓜,穷尽他这前二十年,都没有见过。和冬夜里那亮极了,充满了求生**的眼睛一道,清晰的记在了心底。
洛阳这个地方,妖魔鬼怪什么都有。偏生她这样有着热烘烘的心的二傻子,真的是难得一见。
他喜欢她那个热烘烘的心,心里在他的宏图霸业之余,有了别的念想。
元澈不觉得对皇帝所有的有所图谋,是如何罪不可赦。
这天下好的人都不多,旁人有所图谋再平常不过。只是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能真正抢过来到手罢了。
做朝廷的忠臣,不一定会落个好结果。做个别有所图的奸臣也不一定就是身败名裂。
元澈这么多年明白个道理,对于上头的天子来说,忠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为他所用。
除此之外,其他的事,可以暂缓。
元徵表露出对他巨大的亲近,就和亲密的挚友那般。一如眼下,当着他这个朝臣的面,亲近身边的女人。
元徵酒喝的稍稍有些多,也不耐还端着那副君主的姿态,手里端着金杯,往明棠那边歪过去。
明棠看着他脸上冒出两块酡红,看向她的眼神,不怎么清白。顿时后脖子上汗毛直竖,不知道元徵要当着人面给她作什么妖。
“陛下?”
明棠看着他手下压着的凭几都快要倒了,赶紧扶住他。
元徵顺势一头靠在她的身上。
明棠见着他靠过来,浑身僵硬,飞快的暼了一眼那边的两个人。杨芸估摸没料到能见到如此场景,面上通红,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被酒水给呛的。至于元澈那边,安坐如常,脊背挺的笔直,半分目光都没在这边。
和那边杨芸的窘态完全不同。
明棠都不由得心生佩服。
“陛下,这样不好。”明棠低头轻言轻语的劝元徵。
“外臣还在,有损陛下的威望。”
她说话的调子天生的软,和被人教导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元徵听得干脆完全靠在她的膝上,“不要紧。”
“这对朕的颜面没什么。”
他头颅整个都翻过来,对明棠笑,“这样不正显得朕更加亲近他们吗?”
明棠对他的这套有些无话可说,元徵将手里的金杯伸出去,一旁的宫人细心的给他斟酒。
元徵将金杯递给明棠,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陛下,喝多了。”
她不接他的酒杯,“我要是喝了,陛下在臣工面前成什么了?”
元徵听出她话语里的不高兴,也不勉强,他继续靠在她身上,看向那边的两个人。
杨芸脸上鲜红欲滴,倒不是没有见识过男女调笑的场面。以前去赴宴的时候,主人家常常会有人作陪。但这是在宫里,看着天子如此,他这个做臣子的,不知道眼睛往哪放。
杨芸看了一眼元澈,只见着元澈坐在那儿,对上首的事完全没有任何察觉,也没有半点窘迫。
只是他看到元澈的衣袍上落了几点污渍。天子知道元澈不能饮酒太多,所以特意令人给他换上了石榴汁。他着朝臣中常见的绯红广袖袍,若不是两人坐的近,都看不到粘在上面的污渍。
杨芸不禁有些佩服。
“阿叔,杨郎。”那边元徵靠在明棠的身上,举起手里的金杯。
他的话语才落下,将杯中的酒水饮尽。
元澈看着他完全舒展手脚靠在明棠身上,“陛下,臣听闻有人人对此次行军颇有几分是=不满。”
原本靠在明棠身上的元徵,当即坐了起来,眼神里有几分锐利。
“他们能有什么不满?”
“大抵是因为只能在后方善后,不能和齐王一同上前。”
元澈没有明说是谁,在此时此刻,谁对皇帝的决策不满。人人心知肚明。
杨芸看向元澈的面色有些奇怪,元澈和楼氏诸人并不亲近,因为这些日子和楼玟一家子不对付,几乎是泾渭分明,除却必要的往来之外。彼此都不会有半点格外的交集。
这种原本应该是悄悄话,元澈是怎么知道的。
元澈不知道,楼家人说什么,并不重要。他这话的真假也不重要,只要皇帝觉得是真的那就行了。
元徵坐在那儿,已经没了半点和明棠靠在一块柔情蜜意的意思,他那张和少女几分婉丽的面孔浮出几分怒意。
元澈袖手见着天子的那点兴致被他一句话的功夫,弄得烟消云散。旁人见天子不悦,大气也不敢出,元澈却还低头将金杯里的石榴全都饮尽。
些许石榴汁粘在他的唇上,妆点出几分妖冶。
元澈抬头擦拭一二,看向天子。
天子最痛恨是什么,他心中一清二楚,略施展,就能被他轻易掌控于掌上。
元徵坐在那儿,已经没有作乐的心思。过了小会,他绷紧的脸上露出一丝笑。
“再多来几个人热闹热闹。”
元徵回头过去,将平日里那些陪他一块晚安哦的那些少年全都召来。
那些少年出身高贵,再加上被皇帝眷顾,和皇帝谈笑起来,都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元徵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和明棠亲近。他示意明棠暂时到屏风后休息。元澈见着明棠起身往屏风后去,唇边的笑加深了些。
十几岁的少年人胆子比天大,再加上皇帝也是这个年岁,闹腾起来能把天都给掀翻了。
杨芸已经过了闹腾的年岁了,何况他还和这些少年人不熟。热闹里,杨芸见所有人都已经乱了席位,悄悄的到元澈这边。
闹了差不多俩时辰,一群人东倒西歪。明棠在屏风后听到动静,伸出头往外面一看,见着元徵又喝醉了。
她伸出头往外看,瞧见元澈正搀扶着元徵,好歹将人搀扶着,免得让他倒下去。
“我来吧?”
明棠见都已经喝的差不多了,精神抖擞的出来干活。反正元徵已经喝醉了,喝醉了的人除了倒头大睡,什么也做不出来。正好适合她用来划水。
她说着已经到了元徵身边,蹲身下来,准备招呼来几个宫人,一同把元徵给挪到一旁去。她手才伸出来,元澈就已经隔到了中间门,不动声色的将她与元徵隔开。
他看向一旁的张贤,张贤招来好几个黄门,背的背,抱的抱,将元徵给抬到屏风后。
威风八面的少年天子,被内侍们那么一弄。倒是显出几分可笑的荒唐。
明棠看着元徵被抬到后面去,知道接下来张贤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明棠站在那儿,见到扔到一旁的金杯。想起元澈的那个毛病。
“大王没有喝酒吧?”
元澈有些意外,“喝了点。”
对上她面上些许的着急,他笑容稍稍多了些,“不过也不要紧,回去自己扎针放血也就好了。”
啊?
明棠望着他,所以那几日真的就是他没事诳她么。
扎几针放血的事,硬生生拖上那么久。浑身疹子好了又起,反复不停。这图什么?
明棠再看元澈的时候,都颇有几分佩服。不管图什么,光是这份毅力,也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董美人。陛下叫你过去。”
一个宫人从屏风后过来,轻声道。
明棠应了一声,和宫人赶紧去照料元徵去了。
皇帝醉了,元澈等人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继续留在宫内,杨芸和元澈同乘一车。
“今日大王为何在陛下面前提起楼家?”
元澈没有提起是楼家不满,但和天子说的那句话,又偏生是在提楼家。
“现如今陛下和上柱国之间门,越发剑拔弩张。我担心大王会牵扯进去。”
元澈唇边牵出带着浓郁嘲讽的笑,他笑得双肩颤抖。
“大王?”杨芸不解的看他。
元澈笑着叹了口气,“现如今让陛下多记楼家一笔又如何,至于他们想要对我怎样。倘若真的如此了,那就是给我送的一份大礼。我倒还要谢谢他们。”
他在御史中尉的位置上坐着,可是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御史中尉。再往前,就需要契机。若是楼家真的动手,只要他不死,那么他就会将这次用作自己的机会。
富贵险中求,这个是杨芸自小顺风顺水的士族子弟所不能明白的。
上回被冠上造反的罪名,恐怕就是杨芸这二十年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回了。
“大王行事还是需稳妥。”
杨芸忍不住劝道,“今日在天渊池上,那么多人,大王应当更谨慎的。”
元澈点点头,“事后想来也应当如此,只是一时莽撞做了……”
他叹气,“那便算了。”
元澈行事一向稳妥,在天渊池上那回根本不像他能做出的事。
之后那些少年来之后,更是和那些少年一块频频对天子劝酒。元澈杯中的只是石榴汁,而天子手里的是酒水。杨芸觉着他像是故意把天子给灌醉的。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意为之。
“大王是想要让陛下醉着么?”
这话出口,杨芸才觉得不妥当。
元澈面色不改,他指尖落到衣袍沾上的那点石榴汁,轻轻的揩拭了两下。
“那个时候的陛下,醉酒比清醒好。”
元澈暼了一眼杨芸道。言语带着清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