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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紧录音笔继续说道:“当时我的心里充满不安,这种害怕的程度是我从未有过的。我心里像明镜一样清楚我不该心慌,不该不加考虑就相信毛志峰的话。但是我总是忍不住怀疑它们的真实性,一些细节统统放大无数倍,然后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太恐慌了。这是很不应该的。
我一直不相信海洋的传说,无论是哪种方面。有时候我乘船游玩时,老船夫总爱扯关于水底的神话。想来是因为那些地方并不受人类掌控。我认为人类缺乏认知的地域或多或少都诞生了什么怪谈。
曾经我听说过某个地方关于海龙王的一些事情。比如海上有人遇害,我是指有意的谋杀发生后,如果尸体被丢进大海,那么,无论尸体变成什么样子,海龙王都会把它们以各种方式送到陆地上,并且当它们生前的亲朋看到后往往会出现异状。这个传说是我的一个大伯转告我的。当他听说我准备长时间驻扎在海边时,他第一时间跑过来给我记上各种禁忌,但是我闲来无事揣摩这些所谓的条条框框时,可以明显想到神话创造者的意图。
我举两个例子吧。船上忌讳说翻,沉之类的字词,这里面可能有渔民的趋利避害的心理,也可能夹杂了谨言慎行的意思。关于海龙王的传说,我想这是因为海上情况万变,古时常常有缺粮少水的危险,为了防止自相残杀或者其他内讧的情况,他们才编造出震慑人们的海龙王,目的自然是保护人们自己。创造这类传说和忌讳当然不是为了限制人们,尽管它们正在消失,但我认为它们存在很大的现实意义。
我没有扯开话题。我不相信毛志峰他们遭遇的祸端来自于传说中的海神或者水怪,我更倾向于相信他们选择性遗忘了某些不重要的记忆片段。大脑会欺骗自己,我是这么认为的。当毛志峰从绿色的黏滑的岩石上跑过并被海浪卷起,他是否记忆中只剩下阴寒的波涛和巨浪的嘶吼?浪花舔舐掉他鞋底的海草的残骸,它们是否把他的外在和记忆都抹除了?
水冲刷掉了所有证明。我努力在脑海构建海水为其净身的场景,然而总是隐隐约约看到光秃秃的沙地和黑色平坦的石头,毛志峰一步一步从上面跑过来。海浪扑过来了,他漂在水面上,奋力挥舞着手臂。他的头用尽全力探出水面,大口吞吐着带水的空气。他被水流推搡着离开,而水底则像被翻了个面,沙地消失了,石头上长出了海草。
这听起来荒诞又可笑,在你们听到这段话时不要笑话我,我早就替你们笑过了。
这种幻觉可真是……它们不停占据我的心神,我看到的是一些很难忘记的可怕图像。我看到我代替了毛志峰,我走在那沙地和黑色石头上,我在水里挣扎,毛志峰在岸上大声呼叫着。我听到水流与岩石铿铿撞击的噪音,它们呼唤着什么。我听不懂,但是它们令我毛骨悚然。我感到皮肤刺骨的疼痛,它区别于寒冷和燥热,我的每个毛孔都被看不见的剑刺得颤抖。
鬼神不存在,但是水里的令人窒息的感觉很难不让我多想些什么。我坐在营地,篝火还没有熄灭,它们的形状变得小而圆润。这些火苗与灰白色的木炭勾结在一起,它们不时在余烬的裂缝中伸展身体,又立刻收缩起来藏到木炭中间,真是有趣。火驱逐了其他的微弱的光,紧紧吸附着我的眼球,目光被打着转吸进去了……”
“我说兄弟,这到底咋回事啊?兄弟?颖哥?陈颖?”毛志峰大声说。
“没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抬起头,它好像比与以往相比更加的沉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又沙哑又疲乏。我说:“我可能是感冒了,海水太冷了。”李岩听到后立刻给我披上一个非常厚的毯子。
我道谢后说道:“我看时候不早了,你们想怎样过夜?看你们车上有折叠的帐篷,不会要在这荒野里睡吧?我不大建议你们在这里待着。”李岩问:“你的意思是?”我摇头说:“这里不适合野营。没别的意思。你们随便吧,我想先回去了。我的车还扔在路边呢。”
毛志峰想用车载我一程,我却没有答应。最后我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一远离他们的视线,我就长长舒了一口气,一脸的疲态竟然一扫而空了。
我安静而快速地骑着车子,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车灯扫过干燥的土地,我看到石子或是碎玻璃在光下急促地闪烁。它们很像星星,我却想到了一个人,她的话不多,一直静静端坐在篝火旁,两只眼睛反射着明亮的光辉。在问它们什么时候盯上我之前,我更想知道它们为什么会盯上我。今天我经历的事足够多了,这些事情不太像自然发生的,但是我也不愿承认它们是人为的,能做到它们的不能再算是人了。可那些幻象,那些不适,我敢确定它们的源头就是那双藏在后面的眼,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明白那里面饱含的渴望又是怎么回事呢?
薛倩倩,你的眼睛几乎没从我身上离开过,你想干什么?
那些怪事是你搞的鬼吗?
你能做到吗?
如果是你做的话,你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说道:“从我产生这个念头开始,我的命运一定被改变了。我决定揭开她所谓的秘密,当然我做到了。我确确实实知晓了一连串事件背后的手,但是这并不能让我高兴起来。我把自己推进了深渊,这被我自己给证实了。我有时会想,如果当时我不那么好奇情况会怎样。这没有意义,就算我回到过去估计仍然会犯同样的错误。你明白吗?我注定会掉进这个陷阱。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之后发生的事,我会亲口告诉你们我是怎样一步步走进陷阱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