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灵肉之说,失道之祸

第417章 灵肉之说,失道之祸

于陈珩而言,他欲成玉宸道子,入主希夷山,丹元大会无疑是必须面对的一道门槛。

唯有成为当代丹元魁首,独占了那份造化。

做到嵇法闿、仉泰初、章寿这几个真传弟子在当年未能做成之事。

他好才方便压下门中的声音,整合各类势力,进而威福自操,在宵明大泽彻底立下属于自己根基来!

而想要坐稳当代丹元魁首位置。

幽冥真水。

却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既虚皇天一行已是成为定局,那关于去天外赚取道功,多少也是要围绕此事来考量,至少两地间不可南辕北辙了。

方才他接下的是关于羲平地之事。

羲平地一共存有三片陆洲,分别是唤作伯陆、峒陆和最后的葛陆,其中更有地君坐镇伯陆,在充当中央主宰。

不过话说回来,这方地陆虽然有地君在号令诸从,主宰群生,但那也只是个空头架子罢。

名头虽然好听,其实不过一个被羲平地诸宗联手推到明面上,调和各方矛盾的傀儡,有名无实,管不得多少事。

而如今葛州的班肃拥兵自重,骄心益横。

此人为寻得支持,突破境界关障,已是投向了真武天的真武山,倒入了真武山真传崔钜麾下,成了真武山的二十四部外道护法之一。

也因此,在崔钜的示意下。

班肃对羲平地葛州的玉宸道脉极尽打压之事,屡屡相逼。

连位于伯陆的羲平地君好心遣使来调和,都被班肃言辞羞辱了一番,丝毫多不加理会。

时至今日,葛陆玉宸道脉灵正观虽已联合余下诸宗,但也是个再难支撑之相。

诸宗虽战屡败,锐气大挫。

其情势之危急,已是到了不得不向上宗玉宸请援的地步……

“不说羲平地同虚皇天大抵是在同个方位,不必反复奔波……且天降草,这是正统仙道中成就法相时候,用以调伏元神坎离一味大药,极为难得,却是不可错过!”

有道是:

大药自天降,根株似黄精,人服发再黑,偏疗小儿惊,烧药堪为炬,秋夏叶长青。

仙道修行当中,金丹之上,便是元神境地。

不说天降草的其他妙用,单是它能有益于元神的修行。

仅此一项。

它便当得是一味不折不扣的仙道妙药。

而以陈珩如今身份,他的一应修行所需,虽有派中供给,不必过分忧心。

但似这等贵重之物。

只怕任谁也不会嫌弃太多。

且就算他不自用,也可将这味大药药赐给门下众人,用来赏功施恩种种。

今时不同于往日,他已不是什么孤家寡人。

自真传大典之后,自愿为他羽翼,投入他麾下之人已着实不少,便连不少长老之辈,都主动折下身段来,同他修好。

其中更有沈澄这个下院旧交。

他已是执笔立誓,连同他大师兄,十方殿的那位薛敬真人,都一并做了长离岛的门客。

“真武山,崔钜……”

陈珩心下暗道,眸光射出一道锐芒来,有如冷电。

据他所知,崔钜同样也是个新晋的真传,修为并未强于他。

且论起麾下兵马势力来,陈珩如今也不会输他太多。

数者相加下。

去这羲平地平叛的理由已是足够了!

更何况斩杀班肃,将葛陆拨乱反正,还得手一个半上功。

如此一来,更是不必犹疑!

此时在将思绪梳理一遍过后,陈珩也并未急着离去。

他仔细择了一番,学着众多修士的施为,同样又在不少玉叶上留下了自家法力印记后,这才对着殿中修士含笑拱手一礼,大步出了门去。

左右完成与否都不碍事,那自然是要多选一些。

若是能够顺道做成,当然最好不过。

不多时。

又是行过湖中金桥,来到了两座望阙面前。

在一众俯身行礼的道人当中,陈珩视线扫过,见那先前与他搭话的胖大道人刘慎面上神情颇为微妙,便知是他有话要说。

陈珩微微颔首示意,倏尔化作一道赤色剑光腾空飞起,寻了一处僻静的山中幽谷地界落下,负手而立。

在半炷香的功夫后。

果不其然,那胖大道人刘慎便也驭一道焰光,急匆匆赶来。

他一见陈珩,也不多言语,就上前大礼拜倒,口称死罪不已。

“我与阁下初次见面,又无恩怨,阁下何罪之有?”陈珩双手将他扶起,疑道。

“不敢欺瞒真人,在下是姓刘的,而在下生父,正是那位如今领了灵宝殿长老职司的洪业真人……”刘慎强压下心头忐忑,脸上无奈挤出一抹笑来,言道。

“灵宝殿洪业真人,刘逢业?”

陈珩脑中念头一转,便也大略猜得了此人的心意。

他暗一点头,然后看向额角隐隐见汗的刘慎,道:“你们是赤朔刘氏的人?”

“正是。”

刘慎苦笑连连。

……

……

赤朔刘氏乃是胥都十二世族之一,族地便位于东弥州的赤朔山。

其祖上遗泽深厚,也曾屡次出过大神通的修士,仅在明面之上,便藏有三素九夷飞轮和朱日车这两桩厉害法宝。

纵放眼胥都天的整个十二世族。

论起族中实力来,赤朔刘氏也是名列在前,不容小觑!

而说起赤朔刘氏,早先陈珩倒也与他们有过些碰撞举动。

鹤鸣山时候,赤朔刘氏的刘龄正曾联合一众世族中人向他寻衅,结果反被教训一番,颜面扫地。

尔后刘观前来相帮,又被他拿出渊虚伏魔剑箓逼退,不敢出手。

但时至今朝,昔年所谓的敌手已不再被他放在眼中。

刘龄正早在流火宏化洞天内被和满子削首,一剑坏了性命。

至于刘观,此人虽顺利成为十大弟子,拜入玉宸内。

但如今仅丹成中品,反而还被他曾经大敌沈澄给压过一头,并不算什么威胁。

此时见陈珩沉吟无语模样,刘慎心下愈乱。

也不顾不得早先辛苦打好的腹稿了,忙道:

“真人容禀,虽都是姓刘,但家父的这个‘刘’同他们却不是一个‘刘’,大家并不是一条心的,在下祖上是赘婿出身,刘姓那些嫡脉虽面上不说,但心底都是看不起我这一脉的!

真人如今副四海之望,称神祗之心……既是如此,玉宸社稷便合该由真人来执掌!

我父愿投真人麾下,为真人效犬马之劳,还万请慈悲宽宥!”

“副四海之望,称神祗之心……此言也太过了。”

陈珩微微摇头:“只是你父洪业真人既有意来助我,何不投书一封?当下这等场地,可不是议事之所。”

“真人门前车马喧阗,投书只怕是……”

刘慎干笑一声。

他迎着陈珩视线,支支吾吾半晌,还是默一低头,不知该说何是好。

其实早先定好的,乃是刘慎要携刘逢业亲笔手书,前往长离岛去拜见。

不过刘慎为人怯懦,并无什么胆气。

他自忖宵明大泽中世族的耳目不少,自己前往长离岛的举动,难免会遭来世族中人的愤恨不满。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当初他们都敢直接截杀陈珩,若不是惊动了希夷山的君尧,像面前的这位,哪里还能够有性命在?

若自己也遭来这般针对,便是有生父刘逢业的庇佑,怕也性命堪忧。

而一面是世族或有可能的威胁。

一面又是自家父亲交代。

在烦恼过多日后,今日忽见得陈珩竟主动来到功德殿。

大好时机在前,也顾不得什么惧怕了,刘慎也只得咬住牙关,前来拜会。

此时见刘慎踌躇模样,陈珩看他一眼,也不多言,道:

“我已明了阁下心意,不知令尊可有书信于我?”

“有,有!”刘慎忙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

陈珩抬手接过,启开后看过一遍,脸上神情不变,只是又将书信递回刘慎,道:

“还请阁下一观。”

刘慎闻言惊讶,但也不好推辞,只得接在手中。

而他愈往下看,面上便愈是发苦。

最后只如干嚼了个黄连般,两眼都微微发愣……

“还要打入刘氏去做死间?无量天尊呵!这话父亲可没跟我说过!”刘慎暗叫一声。

“令尊心意至诚,我已是知晓,不过死间之事便不必了。不说世族内防卫严密,难以做出些成效来……且令尊与阁下既愿助我一臂之力,我又如何敢慢待贤士,不顾你们二人性命?”

在刘慎心下叫苦时候,陈珩忽洒然一笑,诚恳言道:

“三日后,我将在长离岛设宴,来者都是同道中人,令尊与阁下若不嫌弃,不妨当面一叙?”

听得陈珩不用他们父子充当死间,刘慎闻言既惊且喜。

其人如蒙大赦,只觉是神荡心驰,不能自拔。

直至半晌过后,陈珩已是告辞离去,刘慎还只觉是如在幻梦当中,脚底下一阵飘飘荡荡。

在兴高采烈回返功德殿,交接过了值守后。

他也不多留,匆匆便向其父的洞府赶去。

而待得见了其父,一五一十交代完毕,

刘慎小心翼翼抬起脑袋,却见自家老父刘逢业脸上非但没有什么喜色,反而只是一片默然。

“罢了,也罢!本来就是欲真心投效,他既要如此,老夫又何必遮遮掩掩,做便做了,怕个什么!”

半晌后,刘逢业沉沉放下茶盏。

他在殿中踱步几回后,也是咬牙发狠,两手握紧成拳。

“父亲……”刘慎有些不解。

“老夫此生成就注定有限,留在刘氏中,你就罢了,可庞儿日后想要出头,注定是艰难!”刘逢业也不看他,只是叹息一声。

刘庞是刘慎子嗣,颇有些灵慧在身,虽还未入下院修道,但却是一直跟在刘逢业身旁,得他教导。

此时听得刘逢业言语,刘慎一时还未会意过来,怔了许久后,才猛得失声:

“那先前说的死间——”

“老夫这点自保的小心思,果然还是瞒不过那位,倒是自讨尴尬了。”

刘逢业摆手打断:

“三日后,你随我一并去长离岛赴宴罢!”

“……”

刘慎眼皮一跳,欲言又止。

最后被瞪了一眼后,还是咽下了满腔疑惑,老老实实应承下来。

……

……

很快。

三日光阴忽忽而逝。

这一日,一架飞天画舫闯过清风气旋,缓缓停在云海波涛之上,尔后从中现出刘逢业与刘慎二人的身形来。

刘逢业凝目望去,见一座灵岛巍巍然矗立于浩荡汪洋之上,依稀可见云雾勃郁,金碧焜燿。

岛中种种景物都似被一层迷离烟光环围,若隐若现,叫人难以辨清其形,尽显仙家变化缥缈之象……

“长离岛……”

刘逢业试探稍作吐纳,点了一点头。

长离岛本就是仙家灵岛,造化颇奇。

如今又因陈珩真传身份,被十方殿的人特意照顾,得天地灵机额外开禁浇沃。

这般一来,已是不输于寻常的福地。

而岛中的灵机之盛,即便是隔着禁制法阵,也叫刘逢业不得不郑重相待。

“好一座灵岛,放在大泽外,这便是足以传万世的好家当了,不知多少人要为此打破脑袋来!而纵如此,在这位眼中怕也值不得什么。”

刘逢业眸光闪动:

“将来这位若是做出些功勋,压服九州真人,成了当代丹元魁首,再加上他的一品金丹。

那时候,想必祖师就方便将自家徒儿往道子位置上推。

而长离岛虽好。

但是同希夷山比起来……”

就在刘逢业浮想联翩时候,忽然云气一分,有光华自下飞来,照耀四方。

赫然是长离岛禁制放开,有一班力士仆从走出,特意前来接应。

“瞒不过便瞒不过罢!”

刘逢业果然将车架收起,对着刘慎招呼一声,便大步随着侍者进入了岛中。

他一路所行,沿途见得的都是些奇花异草,彩禽珍兽,不一而足。

而待得登上岛上地势最高的玉蟠峰,刘逢业终是见一座庄严大殿映入眼帘。

殿内朱漆描金,万字栏杆,其中的坐席上,赫然已是有了不少人影。

“……”

刘逢业深吸口气。

他刚欲走入殿中,身后却陡有一阵苍老声音响起,将他生生拉住。

“刘真人?你怎会在此?!”

刘逢业回头看去。

他见不远处山道上,一个身着华服的短须老者正愕然视来,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谢老?我还想问你呢,这里可是长离岛,你又在来此作甚?”刘逢业瞳孔微缩,不禁失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露出几分被忽然揭穿的尴尬之色。

对面之人名为谢景,是长右谢氏的家老。

两者在各自族中地位虽有高下之别,但都是世族之人,刘逢业同他自然也是相熟的,两人还曾一并外出降魔过。

但现在也不容他多思什么,在同谢景见礼过后。

两人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竟都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同去?”

谢景毕竟年老,见得世面也多,轻咳一声,主动笑道。

“同去,同去!”

刘逢业收起心思,若无其事抚须一笑。

“……”

刘慎满脸愕然,小心翼翼跟在后头。

在两人迈入大殿后,殿内众人也是目光视来,纷纷来见礼,场面登时便热闹起来。

“沈澄,还有他大师兄薛敬真人……听闻这两位往来长离岛颇繁,应是陈真人腹心了,看来不可得罪!”

刘逢业视线扫过沈澄和一个方正面庞的黑须道人,心下暗道。

对于这两人的见礼,他自不敢怠慢,忙上前稽首。

“十方殿的孙讽,老夫就知晓,他会同长离岛相善!”

“道录殿杨克贞,倒是许久未见了。”

“弥均老道?这人不是出了名的不爱管事?怎也会来此?”

“还有大知殿的卢正甫……”

……

殿中之人虽不算太多,但这几位的名头声势却都不算小,俱是有神通法力之辈,还要更胜过自己。

一番见礼下来,直叫刘逢业愈发谨慎,着实心绪莫名。

而这时。

身旁的谢景忽发出一声轻咦。

刘逢业顺着他视线看去,见又有一人登上山道,来到了殿前。

此人双目如炬,面带一层青气,身量丈许,着实是魁梧非常。

却不是密山乔氏的乔栖梧,又能是谁?

“又来了一个……”

谢景老眉稍松。

刘逢业不言不语,若有所思。

“这两人怎会来此?”

乔栖梧略觉惊讶,但也懒得多想,点了点头,便迈过来门槛。

在寒暄一番后,诸人也各自回得坐席上坐定。

而此时殿中虽有笙箫细奏,桌案前摆着诸般珍馐异果,美酒佳酿。

但无论谢景还是刘逢业,都无什么动筷心思。

在场的三位世族当中,唯独一个乔栖梧仿是毫无心思般,只顾举杯畅饮,还对着周遭诸人殷勤劝酒。

“这厮,这厮……”

刘逢业无奈摇头,正欲举杯奉陪。

但忽然,他似若有所觉,然后便眸光一转,神色不自觉正了几分。

谢景同样放下酒樽,目芒微闪。

远处脚步传来,不多时,一个年轻道人自悬黎屏风后转出。

刘逢业见那道人头戴金冠,身着一袭玄御万殊法袍,修眉朗目,如若旭日初升,风采脱俗。

且他身周还有一层层清光环涌,牵引得大殿灵机纷纷聚拢,又冲奔于半空,好似那巨浪高涌,气势恢宏,叫人望而生畏!

“这等气机……他才成丹多久?比之真传大典那时简直又强出不止一成了!一品金丹便真如此玄妙,能有这般的好造化?”

刘逢业和谢景俱吃了一惊,心头大震。

“有劳诸位拨冗而来,为寒舍增光,招待不周,请不弃,满饮此杯。”陈珩稽首致礼,当先一敬。

“谨以此杯,祝真人早抵玄都,事竣功成!”

薛敬、孙讽等齐齐起身一稽,口中贺道。

而在这隆隆声响当中,乔栖梧早已是一并在跟着致意。

“……”

刘逢业和谢景对视一眼,心下震然。

但在见得了此幕之后,沉默片刻,两人终也是再无犹疑,压下了心头诸般念想。

只是有样学样,也恭敬将头一低,高声贺道:

“谨祝真人早抵玄都,事竣功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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