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隔着眼皮,一道银芒蓦然划破黑暗,刺痛了曲棋的眼睛。

她强忍不适,缓慢睁开双眼。

只看了一眼,曲棋的冷汗瞬间下来了。

入眼是一把古朴银剑,铜制剑柄上镶嵌繁复花纹,被一只宽厚的大手紧握,然而这个画面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那闪烁着雪芒的剑尖正悬在她的鼻尖之上,估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咕咚……”

曲棋咽了咽喉咙,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剑刃,不知不觉瞪成了斗鸡眼。

她本能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身后明明空无一物,却感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压制住她的四肢,动弹不得。

卧槽,这是什么奇怪的噩梦?!

这梦好写实,她甚至能感觉到剑尖上凝聚的寒气和杀意。

一道压抑着怒气的高喝闯入她的耳朵:“曲棋!你故意陷害同门,已经是犯了大错!现在不仅不知悔改,还想着逃罪推脱!”

曲棋一脸懵逼:伤害同门?什么意思?

难道她昨天加班不小心卷死了同事?!

她仔细回想昨天发生过的事情,琢磨道:不应该呀,就我那带薪拉屎、能拖就拖的效率,八十岁老大爷看了都摇头。就算是摸鱼被老板发现了,那也不至于想一剑捅死我吧?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

再看周围,一群身着古装的人将自己围在中间,每张陌生的脸写满了激愤。

曲棋哪见过这架势,上次被这么多人围攻还是因为她十连抽卡出了三黄,一群非酋恨不得她明天就耗尽阳寿。

现在的噩梦都不带前情提要,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不过出神片刻,那森寒古剑又往前移。

拔剑之人瞪大一双虎目,冷声道:“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曲棋看着锐利的剑尖,大脑当机。

卧槽,大哥你来真的?

短短几秒,她的大脑中闪回过从出生到现在犯过的所有错误,宛如绚烂的走马灯,从三岁的摔跤摔断门牙到二十五岁的在老板面前社死,桩桩件件不忍卒睹、不堪回首——

淦!我反思个什么劲?我明明都不认识他们!

没惹你们任何人!

最后,曲棋死死盯着眼前凶神恶煞的脸,一脸刚正不阿、坚毅决绝地垂下脑袋:“英雄饶命,肯定有误会……”

哪知,她一句话瞬间点燃周围所有人的怒火:“别听她的!她欺负同门弟子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这次绝不能放过她!”

“曲棋这人撒谎成性,上次就是这么骗走我的丹药的!”

一片混乱之际,不远处响起一道怯怯的反驳声:“高师兄,我相信曲师姐她并非如此歹毒之人,说不定其中另有其他原由!”

想不到还会有人为自己说话,曲棋当即感动地望了过去,只见人群中一个眉眼清秀的男子赫然出列,双拳紧握,肩膀轻颤,神色怯懦却坚定。

两人对上视线,曲棋立刻冲他连连点头,表示感谢。

男子愣了愣,表情古怪地看着她。

被称为高师兄的高大男人正是剑指曲棋的人,他冷冷道:“季岭,你们二人师门同心,肯定少不了互相包庇。小师妹不明不白掉下悬崖,当时唯有曲棋在场,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我定追究到底!”

季岭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不善辩驳,憋红了一张白净的脸:“可……”

“季师弟啊,你歇歇吧。你为她辩驳,人家还不一定感激你呢。”

“就是!小心被这人反咬一口,说你才是凶手。况且这望虚峰上谁不知道曲棋嫉妒小师妹已久?修炼三年还不如入门几个月的小师妹,人家快要一脚踏入筑基,而她还只是个练气三阶。”

“曲师妹素来横行霸道、自命不凡,自然是不把我们这些普通人放在眼里……”

众人纷杂言语,夹杂着浓浓的恶意扑面而来,像是要把曲棋的“黑历史”交待得一干二净。

曲棋头皮一麻,顿时感觉头顶高师兄的杀意更明显了,像是要直接把她大卸八块。

但是这一来二去,她好像有点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趁周围人不注意,曲棋偷偷挪动手指,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伴随着清晰的痛感传来,她呲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冷气,不得不接受现实——卧槽,真就穿书了呗!

她穿了,而且穿成了一篇万人迷玛丽苏文里的……恶毒女配,最最最炮灰的那种。

作为一个朝九晚六的卑微社畜,曲棋平日里喜欢看小说消磨时光,特别是那些小白甜宠文,虽然没什么营养,但胜在甜爽不费脑。

昨晚下班回家,她照例打开绿色文学城,在榜单上发现了一篇团宠玛丽苏,剧情老套又傻白甜。

女主自然是门派中的超人气小师妹——苏扶晩。

这位玛丽苏女主,她人缘好、样貌佳,运气非凡,不仅极阳体质修炼如喝水,还总是掉下山崖捡到各种奇珍异宝,职场得意,情场更甚。

无数俊男美女争着宠宠宠,金手指多到论吨卖,是所有人眼中的白月光。

仙君、龙女、魔族少主、各路上神仙子皆为她痴狂,恨不得轮流将女主按在墙上,红眼掐着她的腰说:“亲我一下,命都给你!”

而和曲棋同名的炮灰女配,就像是小师妹的对照组,任性骄纵,资质愚钝,霉运连连,入门三年都没有突破,还总是自不量力地挑衅女主。

这次女主苏扶晚掉下悬崖,也是拜这位恶毒女配所赐。

在原主曲棋眼中,原本自己才是内门年纪最小的师妹,谁知苏扶晚一来便夺走了师兄师姐的宠爱,而且是个修炼天才,全方位吊打自己。

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善妒的原主积怨已久,趁两人一起出门游历,支开其他人,找机会将毫无防备的苏扶晚推下了山崖。

原主回到宗门后,借口称苏扶晚遇到魔族袭击,不慎坠崖失踪。

她天真地以为,苏扶晚一死,就没人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但女主掉崖怎么会死呢?隔天苏扶晚便浑身染血、神智不清地出现在望虚峰山门前。

女主一出现,曲棋撒的谎也就悉数败露,被群情激奋的弟子们押上了议事堂。

现在发生的剧情和她昨晚看过的简直一模一样!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打断了曲棋的思绪:“罢了,都安静一下。”

尾音带着浑厚的内力缓缓荡开,众人连忙噤声,望向高座上的老人。

曲棋跟着望过去,只见高台摆放着一面雪亮的明镜,将底下的人影映得一清二楚。

镜子上高悬一块牌匾,黑底金字,“正大光明”四字苍劲有力,熠熠生辉。

牌匾下方坐着一个白须老头,一身蓝袍,手握拂尘,很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味儿。

他眯了眯狭长的眼,视线掠过曲棋的脸,慢悠悠道:“曲棋,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辩解的?”

曲棋知道,这是书中的议事堂主持长老静殊。

每当门内弟子之间起了无法解决的纷争,便会到议事堂来,向长老求一个公平公正。

原书中,宗门内的掌门和几位长老都对苏扶晚宠爱有加,静殊亦不例外。他询问曲棋的意见,不过是走个形式,其实内心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认为苏扶晚定是遭人陷害,曲棋难辞其咎。

高师兄蓦然收起剑,掷地有声:“此事关乎门派声誉,不可听信曲棋的一面之词,请长老为小师妹做主。”

说罢,他看向高台一侧,目光骤然变得柔和。

此人名为高梧恒,本文男主之一,人如其名高大英俊,是掌门座下的亲传弟子之首,也是苏扶晚的大师兄。

这位大师兄对小师妹情根深种,恨不得为她摘星揽月,在书粉里人气呼声很高。

可惜万人迷女主走的是海王路线,不管男女,任何长得好看的角色都会成为女主的裙下之臣。

高梧恒在内门弟子间有些威望,此言一出,众人深以为然,立刻齐声附和:“请长老为小师妹做主!”

“为小师妹做主!”

“为小师妹做主!”

声音宛如海浪般反复回荡在空间里,震耳欲聋,整齐得可怕。

季岭:“诸、诸位,冷静一下……其中定有误会……”他的辩驳微弱地夹杂在潮水般翻涌的喊声里,很快被淹没。

曲棋压根儿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大为震撼。当年她上小学,少先队宣誓都没有这么整齐的。

场面混乱之际,一道清透的女声劈开喧闹的空气,温温柔柔道:“多谢各位师兄师姐为我说话。”

周围蓦然安静。

片刻,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似乎是怕惊扰了声音的主人:“小师妹,你伤势如何,还难不难受?”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女子摇了摇头,一张俏脸因伤势未愈而显得有苍白,却平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易碎感。女子眼波流转,视线落在曲棋身上,柳叶似的细眉微微蹙起。

曲棋心道:啧,不愧是女主苏扶晚,连受伤都这么仙气飘飘。

看看人家这待遇,坐的是梨花木椅丝绒软垫,被人捧在手心都怕摔着,再看看自己,粗麻绳五花大绑困在原地,像极了煮熟待切的叉烧。

苏扶晚侧过脸轻咳几声,手帕抵着红唇,轻声道:“各位的好意心领了,但我还是想先听听曲师姐怎么说。说不定,师姐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众师兄师姐闻言叹息:“小师妹,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地太过善良。对于这种恶毒小人,不能给她任何开脱的机会。”

“小师妹重情重义,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就听听,看她能找出什么借口。”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目光齐齐落在曲棋身上,犹如千万把无形利刃,要把人扎成血窟窿。

曲棋浑身一震,如芒在背:救命,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哪敢多说,万一说的不好,小命就噶在这了。

曲棋记得,原主在这里因为拒不认罪,从此过上了过街老鼠般的生活,所到之处尽是白眼、欺凌和嘲讽,不仅从内门弟子降为外门,还因为修为低微,成了弟子间的出气筒。

作为一个炮灰垫脚石,得罪女主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原主虽然没有被女主亲手打死,但有些人活着,却和死了没有什么两样。

最后,孤身一人的原主承受不住众人的漠视和欺压,决定逃出宗门投奔魔道,正好遇到反派大魔王攻上望虚峰。

闲来无事的大魔王顺手将曲棋拎过来,一口吞了。

没错,就是吞了,直接生吞,死得非常草率,符合一个十八线女配的身份。

她的死甚至没有激起任何波澜,过了一章便查无此人,远远比不上女主在这场仙魔大战里不小心擦伤的一根手指。

曲棋不寒而栗,看向女主的目光逐渐恐惧──她可不想变成反派的零嘴儿。

作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野心的咸鱼,她只想在乱世中苟活下去,过平平淡淡的摆烂生活。

而想要苟命,就得先远离制造麻烦的人。

一刹那,曲棋的目光变得犀利了起来。

只见她昂首挺胸,表情严肃而深沉,仿佛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众人看着她的脸,不由愣了愣。

曲棋在内门弟子中是出了名的“绣花枕头”,各方面都顶糟糕,只有一张脸称得上绝色。

那是一幅极秾丽的眉眼,朱唇雪肤,眉如细柳,一双狐狸眼风情流转,像极了民间话本里美艳惑人的画皮精怪,抑或是千娇百媚的蛇蝎美人。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感叹一句“红颜祸水”!

也正因她的模样太过出色,很多弟子都被这副好皮囊一而再而三地欺骗,又忍不住选择原谅。

曲棋站直身子,一双白细的手腕被绳索勒出红痕,乌黑发丝紧贴在颊旁,长睫轻颤,显得有几分可怜。

众人控制不住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不约而同地屏息,想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下一秒,曲棋深吸一口气,扑通跪了下去。

“都是我的错,我对苏师妹心生妒忌,将她推下悬崖!”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脸上写满义愤填膺,仿佛这件事不是她做的:“诸位快把我关起来,不能让我这种人渣为祸人间!”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她、她就这么招了?!都不替自己辩解一下吗?

连高梧恒都无言以对,良久道:“你……你又想搞什么鬼?”

曲棋咧出一口大白牙:“高师兄,你说的没错,都是我害了她,所以你们千万别放过我!”

高梧恒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十分震惊。

怎么会有人这么期待受罚?这女人脑子坏掉了吗?

季岭两眼一翻,一副要晕倒的样子:什么猪队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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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女配她只想咸鱼吸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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