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不落之月 第15章 魔法书朋克·爱与骄傲
“是他妈的消像魔!!!消像魔!!!”
安德烈第一次发出了或许应当被唤作惊恐的声音,他身上那股萦绕不散的宗师气魄也被恐惧的悲鸣彻底绞烂。
尽管他对西诺薇仍然抱有一股对待真正人才的浅浅惋惜,但这次他的视线只在西诺薇身上短短停驻了半秒,便全神贯注地去注视正在缓缓凝结在空气中的消像魔的一举一动。
那是除了邪恶别无其他形容的黑暗之物。
“这是只虚弱的!”
丹娜的“己身之尸”围成了一个圆环,一具具尸体生生立起,浑身像是筋骨肌肉全无力气似的垂胸低手,“受损,不完整,被人封印了一次……是你吗?小小的神秘学者,你擅长封印是吗?”
三具尸骸从左右和后方将遭到了悲惨束缚的卡洛尔抬到了丹娜的面前,那消像魔的完整头部已经快要具现出来了,丹娜的焦虑溢于言表。
“我为我之前的行为真诚道歉,我付出什么才能让你愿意再封印那东西一次?”
“你就在今日受难吧!”卡洛尔想要这么说,但没说出口。
此时此刻,卡洛尔人格中那些仍然满载的学生特质,对社会事务的不自信和来自过往经历的软弱在理性的帮助下战胜了愤怒,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你就在今日……今日……”这些话还是咽在了嗓子里。
不,这怎么能说是学生气质呢,她想,如果她还是个有仇报仇把道德原则和个人的畅快与否至于一切之上的学生,她现在就该打回去!
不……什么是学生?
怎么概括学生?
我不想再像个学生了……
“如果你想要做点什么,就快点给出的你的条件,你不会以为那东西会只盯着我们杀,把你们放过吧——不可能的!我们会全部死在这里!!”丹娜的音调就像百灵鸟的舌头一样旋转了一圈,“你们会死在我之前呀。”
对呀……
我的最优先目标不是报复这两个人,而是让我们所有人活下去。
共同毁灭的念头变弱了,卡洛尔忍不住思考与这个诡异高阶神秘学者交涉的可能。
他们不知道我的法杖的厉害,而又要依赖我的技术。
——但是他们是超越我多个层次的高阶神秘学者,我恐怕和先前一样,没办法对他们造成实质杀伤。
封印技术是这场交易的拐点,啧,多亏了本杰明,我有了交涉的资本。
——但是只要我实施封印,我的技术就失去了交涉的价值。
本杰明……
所有人都被那诡异女人的法术所制造出的密密麻麻的尸体推开了,但只有一个人是例外,本杰明。他被留在了和消像魔近在咫尺的地方。
这或许是一个疏忽,也或许是那个女人心中阴暗的施虐心在作祟,打算把这个男人用作肉盾诱饵或别的功能。
无论如何,一个半死不活,精神颓丧的人类被摆在了仍未完全实体化的消像魔的身前。
看到这一幕,卡洛尔的心态裂了。
“你们难道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消像魔吗!?不是高阶神秘学者吗!?”
她努力挣扎,但被厚重的拘束器具牢牢束缚,“它会附体啊!把我解开啊!把我解开!把我解开!本杰明!快跑!快把他拖走啊啊!!”
消像魔的脖子已经几乎生成了,卡洛尔能看到,那魔物尽管没有双眼,但某种实质性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本杰明的身上。
它在思考。
“我会把你解开的……等你答应了我的条件的时候。不然一个不可控的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丹娜·海瑟薇终于看到了她想看到的画面,心底的报复欲望得到了些满足。
丹娜左手的指尖不断相互碰撞,捏着某种法印,尽管她心底里仍然是恐慌的,但她还是说:“实体化速度很慢啊,它看上去不像是很强的样子。”
卡洛尔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人。
是立场不同吗?还是社会经验?
她曾记得,她发现过一个迫切需要修复的神秘学领域的安全问题,她找到负责人,说明情况,对方坐在那个位置上,本应该有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学识才是——但他就是不以为然,大腹便便地坐着。
据说那是和学生气质的躁动截然相反的某种成熟的精神特质,她曾以为这种特质叫做稳重,但后来渐渐明白稳重不足以概括这种特点。
对方先是想把她糊弄走,再是以某种高而资深的立场把作为“学生”的她称赞一番,再想把她糊弄走……
委屈。
和那日完全相同的感受,委屈。她努力将自己变成不像自己的人,想要不再面对的感受,委屈。
为什么我能一直坚信自己是个优于对方的人?我的自信基于什么?
我……
比起委屈,还是更在乎安全问题。
重伤的本杰明还在挣扎,他似乎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也或许是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他趴在地上,用双手撑着地,不断向前爬行。每当他吃力地把自己拖行半米,他和那逐渐成形的魔物间的距离便缩短一米。
卡洛尔看着他朝着不可避免的悲哀结局一步一步靠近,最终,刚刚离开学校的年轻神秘学者通过愤怒努力塑造的坚强破碎了。
“我会帮你的!我帮你封印!怎么样都行!求你了!让本杰明去安全的地方!求你!我求你了……”
丹娜·海瑟薇微微一笑,她装模作样地勾了勾手指,两个惨白的尸体便一左一右拉住了本杰明的裤管,像拖拽一个沙袋似的将男人从那个危险的地方拖走。
卡洛尔身上的拘束器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解开了。惝恍间,失去了束缚的卡洛尔却像个失去了拐杖的残疾人,腿脚一点力气也挤不出来,颓然坐在了地上。
丹娜感到了迟到的满意,她对卡洛尔友善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朝着消像魔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卡洛尔两眼无神地看了过去。
她看到那魔物黑色圆环状的脑袋——一个漂亮的几何体,完美得不应该生长在任何会动的“生物”上——在圆环内侧朝着圆心生长的密密麻麻的可怕牙齿,以及连接在圆环下方,消瘦,但又筋肉膨胀的脖子。
嗯?
为什么这个怪物好像……
就像是暂停了空气中一样?实体化的进程好慢,看起来几乎是不动了?
等等……难不成……
一道斜切着的黑色闪光从卡洛尔的身侧飞过,把她的脸颊刮得生疼。
密密麻麻如蜈蚣触须一般的苍白女性肢体像是爆开的烟花一般朝着四处飞散,黑色的血液闪烁着暗红色的光,仿佛工厂事故的铁水,在空气里炸成一朵朵昏暗的亮花。
卡洛尔听到了那可憎女人的痛苦呻吟。
一个穿着武装人员制服的黑色影子,握着一把古怪,单薄的长锋从她身旁飞过。卡洛尔转过头,凝神望去,却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密密麻麻的被切碎的尸体铺满了整条通道,就连E3小队幸存的成员都近乎于被掩埋在了这茂盛的尸体后。灯光因为肢体的遮挡变得微弱暗淡,在墙壁上投射出重叠的,残躯被照射形成的影子,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像是个被强行扔进现实的噩梦。
卡洛尔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看到眼前的景色中出现的血线。
消像魔前进到何处,它的刀锋便切割到何处,层层叠叠被斩碎的女人的尸体就会出现在它的刀锋之后。
从远处看来,景象被密集的凭空显现的尸体调和成白色,之后一条红色的丝便随着一道如落下的画笔般的影子从白色的一段连向白色的另一端……尸体开始流血,红丝变粗,最后淋到下半张画布上。
又过了一伙儿,一道黑色影子,那个叫做安德烈的男人加入了战斗……也可能是被卷了进去。
景象不再是白色的颜料和红色的丝了,时不时便有什么东西爆开,炸成一片。
卡洛尔看了一会儿,放弃了。
她擦去了自己脸上沾染的血,一步一顿走去捡起了自己的法杖。
她握住自己的法杖,感受着包裹在金属上的木制握把那柔和细腻的触感,过去每每握起法杖都会真切感受到的自信没有出现。
这是第一次,不过也无所谓了。
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炸开了。卡洛尔摔倒在了地上,她在地上趴了一小会儿,靠法杖把自己撑了起来,跨过一大堆血淋淋的人类废料,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终于,她走到了队长身旁。
约瑟芬·佩特森队长像是把自己埋在尸体里似的,以一个难看的姿势蹲着。其他队员零零散散的聚在她身边,就连穿着紧身驾驶服的西诺薇也在,她很少见的抛弃了SA,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变小了一圈似的。
卡洛尔一屁股坐在了他们身边。
约瑟芬的眼睛一直随着愈行愈远的战斗而飘动,她有些不满,责怪似的看了一眼毫无掩护,呆呆坐在尸体堆上的卡洛尔,和两个男性队员一起用力,把她拽到了尸体堆里。
卡洛尔觉得这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但她也没有反抗,任由这群人把自己拽进了尸体堆。
不知怎么的,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和轻松。从学校毕业加入学派开始的社会压力,莫名卷入学派计划的生存压力,和这个小队共同行动后的适应压力,所有压力都消失了。
我不管了,随便吧。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约瑟芬任由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从她的左耳朵进来,右耳朵出去。她朝着卡洛尔的大腿上拍了一下,“那边在发生什么?”
“啊?”
“那边在发生什么?那是消像魔,还是本杰明?”
“不知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怪事吧。”
“什么意思?”
“消像魔附身人类之后会变得非常恐怖,可就其规格,附身的速度有些太快了。”卡洛尔无所谓的往后一靠,“是和书本上的知识矛盾的现象,我不知道啦。“
“你这会儿是怎么回事?“约瑟芬朝着卡洛尔的肩膀狠狠拍了一下,”要闹脾气事后我会陪你闹,现在我们都要依靠你。“
“那个一定是消像魔,但还有多少本杰明……“卡洛尔斟酌着用词的细节,不过很快就被打断了:”……啊,那个开始进食了。“
年轻的神秘学者心底里窜出了一股恐惧,她无意识间往尸体堆里挤了挤,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进食?”约瑟芬吸了口血腥味的冷气。
“你看。”卡洛尔压低身体,指着那疯狂的,已经堆积出尸山的战场,“出现了。”
尸体堆成的小山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怪兽啃食了一口似的,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牙印。
“虽然那个的头部也长有牙齿,但消像魔的嘴是它们的刀。”
“那两个人是高阶神秘学者?能打赢吗?”约瑟芬问。
“我们不都打赢了……”一个男队员忍不住插嘴道。
卡洛尔纠结了一阵,还是说:“高阶神秘学者不一定是战斗人员……”
“你能救本杰明吗?”西诺薇突然说,“把那个魔物从本杰明的身体里搞出来?”
卡洛尔低下头,保持沉默。
远方,通道的另一侧,又一大团尸体爆开了。
神秘学技术创造了完全超越物理法则的疯狂现象,每当丹娜·海瑟薇被物理攻击命中,就会有一具她本人的尸体按照不同死法从她的身上掉出来。
有人说尸体是人死去后留下的纪念碑,或许对这句话最扭曲的表达便是如此吧。
如今尸体已经快要堵塞这条通道,丹娜·海瑟薇的法术也运行到了极限。替她受死的东西不再是最初那样完整的尸体,而开始是人身上的某个部件。
手手脚脚手手脚,她只能依靠奇异的方式移动,来躲避那疯狂追击的魔物。她背靠自己的尸骸,那大片的死尸就像是恐怖电影中的惊悚桥段一样,伸出手,把她拽进尸群里,交替着将她运向远方……
安德烈,潜入哈勒沃森内部窃密的亚论学派的另一个成员,是如今事实上唯一能给附身于人体的消像魔带来威胁的人。
他是战斗专精的神秘学家,其壮硕如岩石的肌肉能毫发无伤接下强化盔甲的正面斩击,但他并不能用肉身去和消像魔的长锋碰撞。
事实上他尝试过了——那魔物的刀锋直接啃食掉了他身上死龙的肌肉。他左臂的关键部分被整个吃出了一个凹痕,完全无法动弹了。
安德烈从未见过这么强大的东西。
他的拳脚光凭纯粹的力量便能打穿装甲,击碎混凝土。他的法术以自己的肉体为基础仿造了一条死龙……他是所有战争兵器和机械造物的蔑视者。
但是他的毁灭打击却无法在消像魔的身上发挥应有的效益,作用在消像魔身上,产生杀伤的竟然是他拳头本身——单纯的物理力量。
这东西……和他的相性太差,简直是他个人不幸的化身。
“海瑟薇!”
安德烈以精湛的武术姿态一脚踹在了消像魔如被烤干的漆黑树干一样筋肉发达的消瘦脖子上,这东西的肉体让人想起畜类的肉干。
怪物如他所愿倒飞了出去,这是他发现的目前最好的和那怪物拉开距离的方法。
“他妈的做点什么!海瑟薇!”
“做点什么?”一具面目已经模糊不可分辨的尸体开口,“这可是你说的,让我……”
消像魔肩膀上那颗曾经属于本杰明·米派德,如今脱水,干瘪,漆黑,压缩成圆形的脑袋突然张开了嘴,发出尖啸。
这一可憎恐怖的尖啸直接在空气中形成了肉眼直观可见的扁平冲击波,就像是一面面被打碎的镜子一样拍向了安德烈,以及丹娜·海瑟薇所藏身的尸堆。
整个通道就像是一台真空挤压榨汁机的工作仓,丹娜海瑟薇与安德烈是其中的填料,尖啸声则是落下的重锤。一道血水瀑布就此炸裂,逆流而上,喷射到通道顶端,朝着其他方向挤压,最终成了从上至下的血雨。
被当作盾牌挡在前面的安德烈浑身颤抖了一下,原地倒下了。
被打成泥浆一般的尸体之河中仅存的,仍然有行动能力的尸体手牵手,肩扣肩,组合成了一条巨大的尸体蜈蚣,发了疯一样抽搐着朝着E3小队藏身的位置爬来。安德烈重伤的身体被抬在蜈蚣的背上,两只手扣着他的四肢,抬举着用来挡住消像魔的视线。
E3小队的成员虽然避开了消像魔死亡尖啸的直接作用范围,还受到了卡洛尔塑造的护盾的保护,但此时伤口累加,也就仅剩的几个人还有战斗能力了。
一串又一串的子弹发射,拖拽出橙黄色的光芒,也不知是射向消像魔还是射向那朝着他们翻滚而来的巨大蜈蚣。
卡洛尔用最后的力气摇摇晃晃地举起法杖,朝着那巨大的蜈蚣轻点了一下,一道纠缠的雷光一瞬间落在了那巨大蜈蚣的身上,烧出一片焦肉,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西诺薇举着给驾驶员防身的短剑和手枪,挡在了众人之前。
再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她快要哭了。
“求生得生!求死得死!”
“不!”约瑟芬眼睁睁看着西诺薇跑向了那巨大的尸体蜈蚣。
西诺薇一边开枪,一边朝着那怪物前进,她的子弹徒劳地落在那尸体结成的孽物上,一个弹夹很快就空了。盲目冲锋的西诺薇和丹娜·海瑟薇的尸体蜈蚣撞到了一起,蜈蚣的前端变形,一大堆近乎于融化的尸体将西诺薇卷了进去,向后抛去。
西诺薇的出身并不好,她是在20年前,作为最不幸的世代降生于世的。
在她出生的时候,这个世界仍然是个正常的地方,神秘学只是种近乎于文化爱好和历史研究之间的无人问津的知识,连是否该算作一种学识都很难说。人们只因为信仰,而不是神本身凝聚在一起,如今来自地上天外的诸神,恐怖骇人的怪物都是并不存在的东西。
对童年而早慧的她来说,赛车手是个可能会实现的梦想,但更大的可能性还是一名音乐家。她那身为中学音乐教师的母亲总是孜孜不倦地想要从两岁的她身上寻找音乐天才的可能,她确实找到了一点才华,至少两岁的她已经能够开始钢琴训练,这代表了一种可能性。
这段快乐的人生结束于父母的一次争吵。
她年轻的母亲并没有意料到自己的丈夫花费了三年时间仍然没有接受自己作为父亲的身份,反而在一日又一日的重复中渐渐积累起了对养育小孩的厌恶。
而作为父亲的男人同样感到痛苦,孩子夺走了妻子的全部注意力,一开始只是烦闷,但很快这样的厌恶最终从不露边角的疲惫延伸到了妻子身上。
突发事故取消了计划中的旅行,男人情绪崩溃了。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你在这座狗屎城市找了拿分狗屎工作,我的生活就再也没有顺利过!!!”
离婚后,母亲把更多精力用在了养育音乐家的梦里。
然而,丈夫消失的第二年,群星也跟着消失了。黑色岁月来临。
钢琴梦永远破灭。母亲在战争和操劳中磨损了手指,无论是小提琴还是钢琴都不再如过去那般娴熟。就这样过去了数年,当神话中从未记载过的诸神支撑起了濒临毁灭的人类后,音乐教育重新回到了教室里,但西诺薇母亲的身心都已经不再能胜任这一工作。
西诺薇十一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去世了。音乐早已成为泡沫,她开始成为过去母亲口中的祖鲁的孩子,受社会福利机构和神殿的养育作为孤儿成长。
就这有又断断续续过了一年,国家机构进一步解体,人类世界更多的领土迎来末日。当西诺薇和其他孩子从一座城市被转移到另一座城市后,她走散了,被拐卖到了更遥远的地方。成为了恶神角斗场里的选手,接受惨无人道的训练参与赌斗。两年后,角斗场遭到了市政机构突袭,她的格斗天赋被看重,开始接受剑术和SA驾驶员的培训。
从此,她怀着一股无名的仇恨,开始寻找自己的父亲。这又耗费了她一年,终于,在培训所态度冷漠却又富有人情味的负责人的帮助下,她找到了自己父亲妹妹的家。
在这里,她得知自己的父亲在群星暗淡的那一年选择了参军,在新历第二年便为了保护别人的家庭而牺牲了。
她父亲的形象突然从一个单纯的恶人,变成了某种更复杂的东西,她粗糙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就此解构了。
本杰明的性格……
就像她母亲口中的父亲。
消像魔在朝着自己飞来的西诺薇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女孩落进了一处柔软的尸堆里。魔物扭过头,发出了一声怪物似的咆哮,继续朝它心中最可憎的对象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