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不落之月 第22章 泥潮升月·祭奠的基础
这是种炙热但又迟缓的力量,像是流淌的岩浆,滚烫的血液。
切斯特试着模仿其他两本魔法书释放魔力的方法让这股来自橙色河的魔力在书封和他的指尖流淌。力量确实在聚集,呼之欲出,可是切斯特无论是常规的还是非常规的感官都觉察不到任何明显的表现。
切斯特迫切需要新的,立刻就能使用的手段,便又依他的想象力做尝试,然而始没有任何结果。
随着熟练度上升,头脑中的灵光一闪而逝……这似乎不是那种可以粗暴使用的力量。
最终他懊恼的收回那魔力,在昏黄的照明下,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对话录》中层层叠叠的古怪论述里。
死亡,生命,灵魂,索菲,意志,知者……这本厚重的书的第一小节里充斥的全部是这样的词汇。
困惑。
——归根究底,所谓的哈勒沃森到底是什么?
一个姓氏?
自己的名字是切斯特·哈勒沃森,她是尼科利特·哈勒沃森,哈勒沃森是一个家族?还是一个只有特定人才能使用的称号?
自己又是谁?
不。
我的意识第一次清醒并非是在那处神庙,而是早于神庙的另一处手术室。
我还记得,我曾试图转告某人某件重要的事情,我曾试图记住自己的名字。
哪怕是我的名字都没有那件事情重要。
关键词是月亮,和阻止什么东西……
《哈勒沃森对月亮诉说的恐怖秘密·卷一》
恐怖秘密……
切斯特又重新翻开他获得的第一本魔法书,他突然意识到,这本书的来源和其他二本截然不同。
它不是切斯特从虚无中取出的,而是通过希比小姐的手,由尼科利特转交给他的。
他想要去地表召唤月亮,问题会出现在这里吗?月亮,和哈勒沃森对月亮诉说的那个恐怖秘密?
现在没有什么时间去纠结这种事情了,自己的记忆若是无法恢复,那边便将其丢弃吧。既然自己没有寻回记忆的办法,那就让记忆寻回自己。
《五月书》一共有五个大章节,切斯特捘着书角,拇指在书口上划过。书本很快跳到了第三章:哈勒沃森对月亮的问候。
书上如此记载:
哈勒沃森决定前去拜访月亮,他要拜访内在之月,向她带去自己的问候。
在他与内在之月会面之前,哈勒沃森积蓄了许多情话和抚慰人心的句子,当是为了向她一直以来的努力表示敬意,她已经证明,存在不是为了存在,存在还有其他意义。这些情话中的一部分得自水中月亮的精选,水中月亮把它们抄录在了月兽的皮肤上,与哈勒沃森说:“这些都是你曾对我说的,能触动我,自然也能触动我的姐妹。”这份意料之中的礼物仍然让哈勒沃森很是惊喜,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忧:“是你最温驯的姐妹,还是你最疯狂的姐妹?”
水中之月知晓哈勒沃森所想,她总是知道,永远知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她需要抚慰他,因为抚慰是他的工作。哈勒沃森同样知晓这个道理,他抚摸着月兽的皮肤,已经对水中月亮的暗示稔熟于心。
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形形色色的物质与生物都是内在之月努力的表现,月的疯狂也寄宿在其中,夺取因此成为了生命的本质。想要会见内在之月不需要跨越任何障碍,因为幸福和苦恼都是内在之月的目标,哈勒沃森轻而易举来到了内在之月的面前。
在他开口之前,内在之月便先开口了,她说:“你要说的我已经知道!你想做的我已经明了!我要我的一切都与水中之月相反!”哈勒沃森于是向内在之月表达了他的感谢,赞美了迄今一切她曾为他做的,他像最浪荡的公子哄骗女人那样用他那条奸猾的舌头抒发了自己对内在之月的喜爱。内在之月果真喜悦了,皎皓白光泼洒在了这个世界上,在大地上烧蚀出了一个奇异的形状,那是五轮互相重叠的圆环,而哈勒沃森就站在五重圆环之前。
切斯特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大腿。
我需要哈勒沃森的智慧,切斯特的视线仍然挂在书页上,他忍不住想,我只有凡人的脑子,这本书的内容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疯人的呓语——有点逻辑,拥有正确语序的呓语。恐怕得找个真正的哈勒沃森,起码要像是尼科利特那种水平的,才能搞明白这本书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那人又用更大的力气拍了拍切斯特的大腿。
切斯特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这本破书上挪开——话说我原本读这一节的目的是什么来着——他惊讶的发现拍他大腿的人竟然是卡洛尔,这有些亲密意味的动作让他的心底痒痒的。
然后,他看到,卡洛尔有气无力的指了指他的身后。
切斯特回过头,发现自己背后正站着一位像是头活生生的猎鹰的女人。
她的站姿干练至极,不知什么材质的军用长裤上挂载着密密麻麻不知功效的金属挂件,腰带的枪套里装着一把比他的那把要厚重许多的手枪,一旁的挂扣上别着一把匕首——不知为何没有擦,上面还沾着血。
一件黑色的双排扣大衣穿在她的身上,布面什么装饰或徽记都没有,肩上背带的尽头是她背后的枪,此外,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还戴了顶帽子。她的眼睛应该是灰蓝色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有点发绿,狭长的眉毛将她的表情修饰的像是把向外刺出的尖刀……
切斯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哪怕就武装人员的标准,这个人也几乎是那位约瑟芬·佩特森的强化版,气势完全不一样。切斯特一时紧张,下意识站了起来,站起来后觉得不对,把那张椅子推开,又拉回来,推开,又拉回来。
“你在干什么?”那女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切斯特。
什么都没做……也不是。
切斯特不知该说什么,手不听脑子的指挥,把椅子扶到了身前,“你累吗?要坐椅子吗?”
那女人看也不看拿椅子,就看着切斯特,二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这位女性军官低下头,将帽子摘在了胸前,微微鞠躬,“我是黛安娜·里格,现在的指挥官。”
“啊,你好,黛安娜·里格女士。我是切斯特·哈勒沃森。”切斯特还是有些紧张。
“我们知道,你是最后的二位哈勒沃森之一。”
“最后的……?”
“会有人和你解释,我们还有更重要的话题需要讨论,可以吗?”黛安娜向切斯特确认。
“好的……”
“我听说你有办法打碎笼罩在研究所上方的空间异常现象?”
切斯特咀嚼着空间异常现象这个说法,“是的,通过召唤月亮……总之是魔法。有可行性的流程有两种,第一种需要五名女性共同参与仪式,但是存在未知的风险问题。第二种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但是速度会慢很多。”
“就用第一种。”她说。
“第一种存在未知的风险……”
“如果不愿意用那种方法,为什么要说出来?”
“呃……”
切斯特僵了一下,他觉得这位里格队长果然就和其相貌一样富有攻击性。
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有人这么和他说话,但仍然感到……出乎意料。
“作为备用方案。”切斯特挥舞手臂,用肢体语言掩饰自己的窘困,“事实上,召唤月亮不止有两种方法,其余一些我已经否决了,如你所说的那样,没有说出来。”
“参与仪式的女性,有什么特殊的要求?”里格立刻转换话题。
切斯特的心情变得平静,“这便是其中一个问题了,她们的年龄最好和我相似,而我不知道自己几岁。”
“你看上去像个没成年的孩子,17岁,最多。”
“17岁?不可能,我不可能只有17岁。”切斯特很是吃惊。
“那无所谓。”
她说,“你是个哈勒沃森,你的年龄本就有待怀疑。就算你真的只有17岁,也没有人会以17岁的年龄对待你,况且,我们也只能凑得出20岁左右的五个人。”她的语速很快,“我有一个好消息,我们重建了和本部的通讯系统。”
“那边是怎么说的?”切斯特莫名感到了忐忑。
“我们还没有进行通讯,这套新的通讯系统是为你设计的,只有你才能使用。”
“哦,好,我们出发吧。”切斯特想了一下,“等等,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只有哈勒沃森才能使用的通讯系统,尼科利特专用的吗?还是只有哈勒沃森专用的通讯系统能够重建?”
里格忽然一笑,与其说是笑,更像是猎鹰在示威。
“我们专门为你重建的通讯系统,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哦,哦哦,好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
“不需要道谢。”她说,“不能理解就算了,哈勒沃森学派是不可能放弃你的。”
就在切斯特跟随黛安娜·里格前进的时候,E4小队的武装人员已经布置好了必要的防护系统,切斯特看到了很多仿佛有心智一般灵动的重型机器——被称作机动战术平台的东西——驻守在各个关键通道的必经之路。那位叫玛吉·史密斯的“树篱女巫”坐在一台母舰似的机动战术平台的装甲板上,从中飞出的漂浮在空中的无人机挂载着橘黄色的吊灯在走廊间巡逻。
一个战术小队迅速在黛安娜·里格的面前集合,几乎全是年轻的小伙,切斯特认识的络腮胡站在小队的一旁,身形似乎有些佝偻。
黛安娜·里格打了个手势,众人出发了,无人机就像两排列兵似的拱卫在众人身旁,投射出橙黄色的光。
切斯特几步走到络腮胡身边,想和他说些感谢的话,但那个健壮的男人却摆了摆手。
切斯特意识到现在不方便说话,就作罢了。
这一路走了二十分钟,行军速度像是被特地放缓了似的,非常慢,强度远远不如切斯特曾经和E3小队一起跑过的那些路。
目的地是一处尸体堆积成了小山的地方,是有形怪物的尸体,尸体上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弹孔。
各色的血迹把这一片空间涂的满满当当,浓厚的血气恶臭灌满了切斯特的鼻腔。
其他人不像切斯特这样感到了明显的不适,一个武装人员前去按特定频率敲击门牌被毁掉了的大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这是一处塞满了计算机系统和复杂的通讯器材的房间,但和切斯特想象中的通讯室不一样,因为房间的正中此时正摆着一个散发出浓厚恶意的临时祭坛,祭坛上一个穿着制服的武装人员跪服着,胸口处有一个足以透光的空洞。
这一情景只有邪恶可言,但其他人却仿佛那里什么都不存在似的,他们的表情……甚至有希望在里头。
瓦伦蒂诺·乔凡尼,信息技术部门的高级主管,是唯一让切斯特感到不同的,他的脸上没了切斯特曾经在他脸上见过的热切,他见到黛安娜·里格,走上来,冷漠的交代已经准备好了。
里格队长转过身,微微低头,对切斯特摆了个“请”的手势。
“那是什么?”切斯特指向房间中央。
“现在时间很紧张,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都会存在很大的风险。”
“呃,我是说,那个是什么?”
“是指什么?”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那个祭坛。”
“那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请快去通讯吧。”
“那个祭坛是什么,让人很不安。”
黛安娜·里格突然沉默了,不仅如此,在场的其他人同时朝切斯特看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切斯特觉得这群人是被邪灵侵害了,这分明是恐怖片中的场景。但他很快发现他们并不是以一种僵硬的姿态在看向切斯特,他们的神色中透露着很多复杂的东西,有人在愤怒,有人则悲痛,更多的人在忍耐。
“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