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笔录
回到队里,寻队坐在刑斌位置上,咪着眼睛看着他,对他的晚归表示有一种疑惑。
“您这是要跟我对调工作岗位?寻队,我这升职快了点哈”刑斌打趣。
“那就先请队里撮一顿,你这晚的不是一点了哈,还顺带刚子也一起晚。”
“是是是,这一路上,刚子总给我说介绍女朋友,我这也是心里着急,我们俩说着说着一不留神就耽搁了好几个红绿灯,下不为例。”
“扯淡逻辑,说正事儿。这一阵儿你也知道,展开夏日整治,除了打双抢打黄打黑,还要清理积案,人手真的紧张。这个案子是你休假那天发生的,初步定性是入室抢劫伤人,湖滨小区,1幢3001。这种住宅区高层的入室盗窃案,好几宗了,都挂着了,加上这宗是共5件案子了,而且这次还行凶伤人。受害人伤不算重,主要是脸给划伤了,也受了满大的惊吓。经过治疗,现在生理心理都慢慢恢复,可以进行询问,刚子勘察过现场,技术组做了取证,小区录像、物业笔录资料都有,齐齐的活儿。监控录像里有个案发时间点附近,从小区爬墙出去的家伙,拍得清清楚楚,已经发协查通报了,稍微跟跟就能结案了,简单不累,刚子你们俩,抓紧。”
刚子调来了档案:“现场鞋印和前几宗盗窃案现场鞋印是同一个人,技术组的分析这家伙大概175-180CM,这一次治安监控拍的很清晰,算是露了脸。”
案情看似并不复杂,湖滨小区,算是一个高档盘子,受害人胡女士,31岁,家庭妇女,丈夫从事医疗器械销售,常年在外跑,案发当晚出差在外。凶手夜晚潜入行窃,惊醒胡女士,遂行凶逃窜,胡女士忍痛打电话到物业呼救,当时失血比较多,救治还好及时,脸上、手上、肩上、身上都有刀伤,无生命之虞,只是受惊过度,情绪一直不稳定,一直未曾笔录。
“我也还是得去看看现场”刑斌对刚子说。
“必须的,你先过一遍资料,我们先去医院做个笔录,回来再去现场,你再仔细扫描一遍,看能嗅出点别的啥,对了,昨天我陪受害人丈夫回了一趟现场,让他粗略点了点家中的贵重物品,一样没少,就是一直没找到他太太的车钥匙,去地库看过,车也还在,估计当时太混乱不知弄哪儿去了,后来又回家在柜子里找了把备用钥匙。”
技术组的现场取证报告很仔细,脚印(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印迹)、鞋印,主要在卧室采集,客厅里因为救援时太混乱,无法做有效的采集、卧室拖鞋里的组织残留物、血迹,枕头,床单、墙壁、梳妆台、毛巾、纸巾凡溅染、擦拭带上血迹的都依依采集,还有卧室、大门指纹,目前可以确认的比对结果是受害人胡女士的血样、指纹、拖鞋组织残留物,其余待查。
刚子对物管、保安的笔录报告,基本还原案发后过程:值班保安在接到胡女士求救电话后,呼叫了夜班的同事,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跑步过去,坐电梯上楼,整个过程中,没有遇见过任何人。电梯监控在那段时间,只有保安乘坐电梯的记录(其实刑斌在想,傻子也不会三惊半夜的作案,被人发现后还能淡定的等电梯),倒是小区外江边绿道的治安监控,还是很清晰拍到案发时间点附近,有人从小区靠江边临绿道的墙爬出来,飞快的跑了,无意外就等协查通报结果了。
“医院离局里就三站路,我们且坐11路吧”刑斌起身就走。
熙攘的人群让刑斌感觉这座城市的活力,
一路慢慢走着,心里充满了疑惑。
刚子看出来了:“我也一样,采集到的不同血样有三份,拖鞋里的组织残留物,同样有不同的三份,我当时在现场卧室,看见有两双拖鞋,明明一个人在家睡觉,卧室里有两双拖鞋,这是什么情景剧,说不通啊。”
其实,刑斌见过有一种算是洁癖的居家做派,厅里的拖鞋只在厅里用,出阳台,得换上阳台使用的拖鞋;进洗手间,同样的,换上洗手间里拖鞋;进房间,更不用说,每间房都有专用的拖鞋,可能这是一种强迫症,胡女士要有这种洁癖,那卧室里应该一直就放着她和她丈夫的拖鞋。
“如果在房和厅还有阳台上都有拖鞋做为屋子里不同区域使用,的确有这人家里会这样做,我有经历。”
“有这样的存在?不对,现场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除了洗手间里有一对拖鞋。我想是洗手间经常会有水,很多家庭会在洗手间门口放一块地毩吸水,避免从洗手间出来,踩得到处都是水,估计洗手间里多放一对拖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可能是专门穿着洗澡用吧,其他房间里阳台上,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拖鞋里的组织残留物,有三种。”
病房里受害人丈夫也在,案发后连夜从外地开车赶回来,一脸愁绪。
毛会得,胡女士丈夫,瘦且高。从事医疗器械代理,一年365天,得有300天在外地,对于湖滨突发的案子,有一种极大的心理歉疚。
“他认为如果那天他在家里,一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就算有小偷进了屋,他也不会让胡女士受到一丝伤害”刚子小声说。
刑斌注意的瞧了瞧毛会得,那瘦削的体格和身板,面对一个持刀的凶徒,真心悬。他们表明来意,胡女士包裹着脸,情绪虽然低落,但还是可以接受问讯。
刚开始的问题,循例比较官式化,从什么时候回家、回家时有留意与往常不同的异样、几点睡觉、门窗是否锁好,夜里有没听到一些异常的动静等,一问一答,完全流程化,胡女士当天也是如常化的居家、出门、购物、作息,没有丝毫可以牵附案情。
“你睡觉时,手机放在哪儿。”
“放在床头啊”胡女士想都没想。
“你怎么被惊醒的?”
“我睡觉本来就浅,听到响动,睁开眼看见有人。”
“凶徒的样貌特征能说一说吗。”
胡女士似在思考,又似在回忆,“我记不清,晚上黑乎乎的,我也看不清。”
“嗯,乌灯黑火的,看不清样貌也正常,我能想到你当时的恐惧,不过你能依稀看出他的一些特征吗?比如,大概的身高,又或者体型感觉壮硕还是瘦弱等等。”
胡女士依然思考回忆状:“没有,什么印象都没有,我就是害怕。”
刑斌能理解,在黑夜里,一个女性,在睡梦中惊醒,遭到凶徒袭击,换作男生也未必能有什么特别印象,除了惊慌还是惊慌。
“你看清楚他有凶器吗?”
“不知道,我就大叫......然后......,我记不清了。”
“那你们搏斗过程中,对方有发出什么声音吗,或者不断说威胁你的话吗?”
“不记得,好像没有,可能也有吧,我真的记不清。”
“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刑斌出示治安监控拍下的嫌疑人照片。
胡女士足足看了有半分钟,摇摇头:“不认识,没有印象。”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记忆是不准确的,在事情过去三天后,再回想,那就要再打一个折扣。
“对了,胡女士,凶徒开门逃窜后,你用手机还是坐机打的电话给小区保安?”,刑斌继续问。
“我用手机给保安打的电话。”
“嗯,那是房间里还是在厅里打的。”
“在厅里”。
刑斌脑海里一个念头闪了闪,“喔,胡女士,你在房间已经受伤了,在不断的失血,还坚持走到厅里打电话,是不是房间里信号不好?”
时间凝固了大约数秒,“嗯,房间里是信号不太好,可能也是在房间里打的吧,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我真的记不清。”
因为脸上还裹着纱布,无法观察胡女士表情,但刚子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刑斌明白,可以确定胡女士是在厅里打的求救电话。胡女士身受五创,脸、手臂、小腿、前胸,但都是劈砍和划伤,创口也并不深,也没有大动脉受创,失血是在创口慢慢渗出,除了当时的惊吓外,或许那时连疼痛也感觉不到,所以,短暂失血还不至于对她的生理产生影响。此时,人的条件反射应该拿起电话就打,为什么要走到厅里?
结束了胡女士的笔录,顺带也跟胡女士丈夫聊开了。
毛会得年纪看上去大胡女士不少,他的眼神里,透着一种苦恼和焦虑。他们夫妻的关系一直还是不错,这是毛会得说的,男人嘛,要挣钱,所以在外面时间多。最主要的他这个行业,竞争太激烈,本市医院虽然多,但基本被大厂家大代理瓜分了,毛会得这一级的中小代理,多数向外延伸。
“农村包围城市,伟人的战略思想”毛会得嘿嘿笑着说。
“家里在家政公司请了个钟点工,每周一去一次,9:30到下午4:30。”
“那她中午都在家里做饭吃?”
“倒也不用,我老婆都是叫个外卖,本来就是来家里清洁,这一开火做饭,又白弄了。不过家里也不脏,就是有点大”毛会得有点自豪。
“工作主要也就是拖地,擦擦桌椅门窗,洗洗大件床上用品,事儿不多,但要慢慢做。其他嘛,人感觉挺老实,家里的贵重物品和现金,经济情况好肯定了解,不知道全部,也知道大概,我觉得她不会有问题的”毛会得十分肯定。
每一件案情里,每一丝信息,虽不一定与案情一定有关联,但既然存在了,就必须被核实。
“那先去家政公司吧,不希望这事儿越挼越多人出来。”告辞毛会得,刚子示意。
刑斌点点头:“回局里取车。”
钟点工是一位朴实的妇女,肤色比较黑,身材跟胡女士一样娇小,每周一上胡女士家搞卫生,要说胡女士家的情况,她基本清楚。毛会得做医疗器械能赚钱,但是常年在外,去过这么多次,也只在家见过毛会得两回;她对胡女士的感觉是:喜欢健美练瑜伽,家里什么跑步机、瑜伽球,呼啦圈,健美操的DVD……其他就说不上了。
她和胡女士的沟通,也就基本限于洗什么东西,把哪儿再擦一擦,多余的话也没有,的确,这位妇女话极简,也好,适合干她这项工作,不多问不多说,雇主喜欢这样的。案发当晚,她跟自己丈夫就在跟人合租的出租屋里,合租的室友可以作证。表面信息来看,她跟这事儿一毛关系没有。
如果是流窜作案,那嫌疑人选择作案对象通常很随机,当然也不排除事先踩点锁定目标(不过以湖滨这个楼盘的安保来讲,一个非业主要天天来踩点难度还是相当大的),并且案发后也会尽快的离开当地,遁去无踪,短时间内如果不能抓捕结案,相当大概率会流于积案。
“要不还是先等协查通报吧”刚子说。
“寻队都把我扒拉回来了,然后我们俩天天坐办公室等协查通报,你说寻队会先锤死你还是我?”刑斌道。
“感觉上你会先被錘死。”
刑斌和刚子驱车到案发小区,就在临江大道边上,盘子蛮大,呈直线矩形状,沿湖而建,小区正门旁,一座富丽堂皇的会所映入眼帘,整个小区,楼距超宽,每户的视野都极好,环境清幽,一梯两户的户型,坐电梯上楼时,他们俩四目相对,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