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栖栖陪谢参商过除夕
谢参商来到淮市,真正和栖栖相处的时日却没有几天。
他白天出去,不让栖栖跟。晚上回来,给栖栖一家带各样的小礼物。靠嘴甜懂事,谢参商赢得沈家所有人的善意。
——包括沈关观,毕竟家里只有栖栖和他知道谢参商的病。
多活一天是一天,每一天都要好好活。
没人再强迫谢参商住院治疗,他还和栖栖说,回老家找的一个老神医治病,人家给他用偏方治病,能多续很多天命。
不过这个偏方有弊端,栖栖晚上经过书房,听见他在屋里因生理上的病痛而反复低吟,呓声不断。
栖栖站在门口等待,她切实感受到己身的健康平和,和对方的痛苦不堪。
这种对比让她生出羞愧般的自责,耳听他人崩溃却无言以对,她比任何时候都明白到人力量的微薄。
有几次她想冲进去抱住滚落到地上的谢参商,可是她没有。
因为白天谢参商一直强调他现在好得不得了,话里话外挡着栖栖的关心。
既然谢参商心念骄傲,栖栖只能选择成全。
这日,淮市下了场小雪。小雪纷纷扬扬,像粉末一样飘洒漫天,意思意思般地很快停了。
南方的雪总是这样,满足不了爱雪人的期待。
谢参商白天不在,他满城跑,暮色四合回家看到阳台窗边覆了层白,他捻起一笑,说:“今天下雪了啊。”
栖栖趿双白耳朵的兔子棉拖,站到谢参商身边,望着他指尖化成水的雪花问:“看见雪花,有没有想到什么呀?”
谢参商喜欢栖栖现在每天像拉家常一样和他讲话,每逢这时候他就会油然一股温情,“这能想到什么?我又没念过几年书,想不出来什么好诗好句啊。”
“不想唱歌吗?”栖栖捏起袖角把谢参商手上的水擦掉,“不觉得在这种时候唱唱歌很浪漫吗?”
“都唱了一辈子了,而且下雪嘛,年年都能看见。两件事哪一桩我都不觉得浪漫,”谢参商摇摇头,拿纸巾去吸栖栖的袖角的水,他接着低声抱怨:“旁边有纸还用衣服给我擦,我看你就是故意撩我。”
“什么嘛,”栖栖笑,“强词夺理呢,纸在你那里哎。我再不给你擦干,到时候水滴到地板上,踩得到处都是脚印啊。”
“骗骗我又怎样?”谢参商颇有些不满,他把纸团团扔垃圾桶,转身坐进阳台的藤椅里。
栖栖只看见他戴着帽子的后脑,“好啦,是我不会会说话。”
她坐到另一张椅子里,双手搭在膝盖上,“我本来想和你说后天就是除夕啦,你那天能不能不要出门,爸妈带我们去买新年礼物奥。”
“这个不是问题,”谢参商翘着二郎腿,“我也有个新年礼物给你,到时候保准你高兴。”
“那好啊,我可期待了。”栖栖歪歪头,靠着谢参商瘦削硌人的肩膀。
过了许久,静谧的空气被谢参商神秘的气声打破,“沈栖栖啊...”
“嗯?”
“雪花不浪漫,但我觉得和你靠在一起,好像蛮浪漫的嘛。”
“每一片雪花都是自由的,我和你也都是自由的,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这就是浪漫的原因啊。”
“跟我扯什么古文嘛。”
“糟糕,又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呀。”
“切,小事一桩。不过你有句话说得没错,我可自由了,这世界上没有人管得住我。那你不一样,你有叔叔阿姨哥哥老师还有数不清的人在身边管你呢,唉,沈栖栖,你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咯。”
“哈哈哈,谢参商你也逃不了,爸爸妈妈还有我,我们都管你。”
“是是是...快看,又下雪了。”
“哇,雪变大啦!”
*
岁月如梭,是日,除夕佳节,阖家团圆。
栖栖和谢参商挨着肩膀,在满是人流的商场里艰难前进。
沈爸沈妈和沈关观在巨大的人流下渐次远去,就一眨眼的时间,谁都瞧不见谁了。
幸好谢参商目光注视栖栖成习惯了,及时拉住她,这才免于分开。
“谢参商?谢参商?”栖栖双手拢住嘴喊,周围人声漫漶,不大声根本听不见。
“哎!”谢参商回头,红围巾被挤得松松垮垮搭在脖子上,“沈栖栖啊,你小心点,不要跌倒!”
“先—出—去—吧—”栖栖往外钻。
“好啊——”谢参商抬脚回走,人真是好多,大冬天的硬是给人挤出一身汗。
到了商场外,凛冽寒风吹过面颊,霎时带走所有热意。
但栖栖脸上还黏着几缕沾湿的发丝,脸颊泛红,气也喘不匀。
谢参商更是没好到哪去,帽子歪斜,露出一寸光溜的脑袋,他恼怒一番又给严实盖好。
最好笑的是沈妈妈给他戴的红围巾,缠绕在他脖子上,半点美感都没有,只剩下滑稽。
“哈哈哈,谢参商你快看你——”栖栖乍然看见出门还光鲜亮丽的人现在变成这幅狼狈相,禁不住弯腰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谢参商小声,他摸摸脑袋,扯好围巾,“要我从前,就是挂着破抹布都好看。”
栖栖一个劲地应和他,话里还憋着笑意:“是是是,要不说是全国著名的大明星嘛,歌坛第一大帅哥。”
“哼,你不也是我的粉丝?”
“是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栖栖存心逗谢参商,他现在完全忘却病痛似的,很狂妄地夸耀道:“你就承认吧,你为我着迷着迷得不得了,对我不离不弃,还爱我至深啊!”
“我不记得,我不记得...”栖栖直腰抱臂,边摇头边戏谑地笑。
这时候谢参商恼羞成怒,狠狠拽下难看的红围巾往栖栖脖子上一圈,霸道宣称:“就是就是就是!!你现在开始就给我记得!你是我的粉丝,永远都是了!”
太好笑啦,绝症病人跟健康的人说永远。
但栖栖点点头,“好啦,我一直记得呢,沈栖栖什么时候都要是谢参商的粉丝嘛。”
“这才乖。”谢参商特赦一样把用作惩罚的丑陋围巾又挂回自个儿脖子,他甜滋滋地说:“行了吧。”
而后他又想起栖栖戴围巾的明丽,不无怨气地说:“怎么回事啊你,长这么好看,给我整得都快不自信了。”
栖栖很体恤地拍拍他的手背,“这话该我对你说,我觉得你最好看。”
“沈栖栖沈栖栖,沈、栖、栖!”谢参商喊,栖栖就听着,疑惑抬头看他。
“你太会说话了吧。”谢参商夸耀自己一样夸她。
栖栖先愣了一会儿,后来才发觉谢参商原来在否定下雪那晚,她不经意自贬的一句‘是我不会说话’。
她说的什么话谢参商都捧在心上记得,或许即时没有表现出他的在乎,但在某一时刻,一个很短的对话或很小的事件,都会诱发他宣倾出自己对栖栖的无边在意。
毕竟这世上,只有栖栖还陪在他身边。
“谢谢你啊,谢参商。”良久,栖栖轻声对谢参商说道。
“叔叔阿姨出来咯。”谢参商挥手,栖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父母和哥哥焦急走出,看见两人好端端站着,才不约而同地放松下来,妈妈更是满怀欢喜地举起手里的礼盒,遥遥说:“栖栖啊,参商,给你们买的礼物哦。”
谢参商拉着栖栖,栖栖感到他手掌的力度很紧,攥着她跑到爸妈面前卖乖:“太好啦,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礼物买完,沈妈妈说什么不想在外面饭店吃,让几个小的挑好食材,沈爸爸开车装下一整个后备箱的菜,一家人才兴高采烈地回到家。
家里,沈妈妈和沈爸爸两人在厨房里炒菜。
客厅栖栖和谢参商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台里放着童心童趣的低龄动画片。
两人盘腿坐着,两张风格迥异的漂亮面孔却默契般露出津津有味的表情。
沈关观一人窝在不远处的椅子里,握着游戏机用不断开新的游戏掩盖深深的落寞:妹妹不和他玩,栖栖不和哥哥玩啊。
没有天理!
“哈哈哈,好笨啊这只猪。”谢参商指着电视里的动画人物笑,栖栖颔首微笑,显然也很认同。
沈关观再也听不下去这些欢声笑语,他猛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挡住电视机,居高临下看向两人。
栖栖无辜眨眼,黑白分明的圆眼里满是疑惑:“哥,你挡住电视了。”
谢参商掺和一脚:“哥,你挡住电视了嘛。”
作为两人的哥,沈关观正要发作,忽然门铃声响起。
“叮咚叮咚。”
真是可恶。
沈关观咬牙切齿,恨恨转身时扔下一句:“我去开门。”
沙发上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捂嘴偷笑。
“哟,关关啊,你爸妈在家吧?”
关叔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栖栖一惊,扭头看见立在门口的两道身影。
有点驼背的中年男人是关叔,旁边提着牛奶水果的高大身影是关庭。
看见他,栖栖心想不妙,怎么就忘了爸妈和关叔关系好,每年都是在一起过年的。
作为邻居哥哥的关庭,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其实危险得很。
谢参商顺着看向关庭,见是个相貌气质都不俗的年轻男人,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那男人似有所感,回头来望,霎时几道眼神在半空相触。
“快快看电视。”栖栖连忙正襟危坐,拽着谢参商的衣角让他转头。
谢参商偏不,他不怕关庭一身气势,反而挑衅似的对他挑唇笑笑,加上他鸭舌帽压低的眉眼,很像个桀骜又欠揍的不良少年。
向来都是遵守规矩的好学生模范,关庭放下礼品,迈开长腿走来的途中,唇角微弯,笑得很礼貌且温和。
“栖栖,这是你的朋友吗?”关庭才没有怕生的想法,他坐到栖栖对面,骨节分明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扶手。
“是,是的。”栖栖点头,不自觉往前移动,把谢参商挡了挡。
在她心中,谢参商就是纯洁的兔子,而关庭是长着笑面的豹子。
可不能让豹子伤害兔子。
由友谊而生出的勇气支撑着栖栖抬眼直视关庭,“关庭哥,新、新年好啊。”
“嗯,新年好。”关庭应着,指尖拂过灰色羊毛衫的领子,他看着栖栖小心翼翼的模样,喉咙很痒,这时还觉得衣领太紧,喉结不自觉攒动。
又来了。
关庭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危险气息。
栖栖轻咳,牵住抢着要说话的谢参商的手,“嗯,关庭哥,这是谢参商,我的好朋友。”
“你好,我是关庭。”关庭伸出手,眼神平静。
“淮市冬天好冷啊,栖栖。”谢参商没理那只手,转头对栖栖牛头不对马嘴地提这么一句。
“嗯...是挺冷的。”栖栖对关庭歉意一笑。
“那你知道吗?冬天最容易感冒了,”谢参商故作天真地补充,“尤其是只穿一件衣服的人。”
室内开着空调,温度不低,但没人只穿一件衣服。
而关庭刚进门的时候就穿着一件羊毛衫,不怕冷地还扯衣领。
谢参商看见,暗自唾弃这男人没有素质,当着栖栖一个女孩的面,就显摆他那根长脖子和锁骨。
呸,不要脸。
所以谢参商很生气地说:“说不定有人手上就带着感冒病毒,我也不想握手。”
关庭明白了,他不在乎谢参商的恶语相向,缓缓收手后只对栖栖笑道:“那是我考虑不周,还得栖栖你这位朋友呢,否则我都不注意,失了礼数。”
“关庭哥,参商他说的话你别在意。”栖栖拉着谢参商站起来,“我们不打扰你,先进卧室了。”
关庭来不及出言挽留,栖栖就带着谢参商急匆匆关上门。
临走之前,谢参商得意地对他挑眉,碰上关庭黑沉的眼神,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你这个臭男人没安好心”的厌恶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