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棺材

第2章 棺材

酒楼内,人群已有些骚动,因为他们听到了海易川的话语,也亲眼见证海易川撕毁了天禄府的告示。

万两黄金,这不是寻常人能抵挡的诱惑,值得铤而走险。

海易川察觉到周围人眼中的饥渴,耸了耸肩,对眼前的男人笑道:“这些人要按耐不住了,或许我们应尽快离开。”

“离开?”

海易川刚准备起身,闻言一怔:“你难道还不信任我?或是你打算面对这些人?他们虽称不上威胁,但你我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男人打了个哈欠,歪头看着海易川,笑道:“或许我应该跟你离开,但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什么事?”

“你的本事。”男人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众人,有些人已悄然拿起了刀,正与欲上前,他嗤笑一声,扭头对海易川笑道:“你已经证明了你足够了解我,但你还没有证明你能帮得了我,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海易川面色古怪的盯着严挺,叹了口气苦笑:“你还真是令我难做,我现在并无趁手的兵器,恐怕要费些功夫。”

男人右脚轻挑,将脚边的淬火流毒挑给海易川:“你现在有了。”

海易川接过,脸上却愁容更甚:“这把剑太过狠毒,剑刃触碰即死有违天和,他们只是被欲望蒙蔽了心智,不该这么轻易丢了性命。”

男人撇了撇嘴,戏谑道:“你若想帮我,妇人之心是绝不能有的,你也可以放下剑旁观,我自会处理他们。”

话语刚落,二人耳边同时传来一丝尖锐的破空声,而海易川已同时拔剑,一道明亮的剑影伴随刺耳的出鞘声划过,待出鞘之声遁去,几根锋利的银针被整齐的从中斩断掉在地上,发出“叮铃”的金属碰撞声。

男人微微侧目,随后笑道:“赤练蝎尾钉,居然有巴蜀唐门的人在这里。”

海易川看向银钉射出的位置,让他有些意外,使出暗器的人竟是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女娃娃,惊呼:“真是怪哉,小小年纪出手却如此辛辣,将来恐怕会成为江湖一大害。”

小女孩笑嘻嘻的摆手:“大哥哥可不要这么夸人家,人家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女孩脸上挂着纯真烂漫的微笑,手指轻微摆动间又是三根银针射出,目标是海易川的眼睛与心口,海易川身体一侧便躲了过去,侧目对女孩笑道:“这是第二次,若你再出手,我就将你两只手削了拿去喂狗。”

女孩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坐回原处,海易川拿剑指着众人喝道:“我奉劝各位,有想拿我的人头换金子的,先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们有些人应该认得这把剑,若仍执意送命,我绝不会留手。”

大堂里的众人看着海易川手中的剑逐渐平息下来,有几人仍虎视眈眈但没有贸然动手,海易川也没再理会他们,将剑丢在桌上:“我并不是妇人之仁,若到了该出手的时刻,我会比你杀的更多。”

男人抿嘴浅笑,刚拿住剑,大堂二楼传来一句年迈的声音:

“有趣,真是有趣。”

大堂里所有人都回过头看向二楼,一位衣着平平的老叟正站在高处,对着海易川喝彩,同时摊开手向海易川身边的男人行礼:“严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众人又齐刷刷的看向男人,就连海易川也有些诧异,他远在郾城就听说过,洛阳财神酒楼的老板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并且从不见人,此时竟主动邀请严挺相见,

这让他越来越觉得这一趟洛阳是来对了。

男人单手撑着脑袋,听到老者发出邀请后缓缓抬起头,指着海易川说道:“我要他一并上去。”

海易川顿时瞪大眼睛,那位老者也楞了一下,面露难色:“主人只邀请严公子一人。”

“他上不去,那我也就不去了,就留在这喝酒。”男人大笑两声,拿起酒倒了一整碗,一口喝干,将碗重重摔在地上,大声喝道:“这酒喝的极为无趣,告诉你家主人,严挺走了!”说罢拉住身边的海易川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只听老者在后面呼喊:“严公子,暂且留步!”

男人回过头,看着老者,老者对严挺再次行礼,道:“严公子若执意要他人作伴,那么请一并上来吧。”

“哈哈哈哈!这才像话!”

待二人走上大堂的楼梯来到二楼,海易川这才发现这财神客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宽敞的走廊一眼几乎望不到头,走廊旁众多房间里隐约传来男女的喘息声,老者走在前面,领着二人徐徐穿过走廊来到尽头,在墙壁上按下一处机关,一道极其隐蔽的小门缓缓敞开,是一座阶梯。

“一会无论看到什么,还请海公子莫要惊慌,也不要将眼中所见传出外界去。”老人回过头,对海易川仔细叮嘱。

海易川点了点头,见一边的严挺镇定自若的神采,忍不住有些好奇:“你来过这里?”

“没有。”

“那你认识这家酒楼的老板?”

“不认识。”

海易川心中惊愕,待老者先上了阶梯后拉住严挺问道:“那你知道这个老板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

“你……”

海易川大惊,指着严挺说不出话,严挺笑着挽住他的脖子,笑道:“但我知道他为什么想要见我,这就够了,况且这不是有你在,若交起手来你还可以抵挡一阵子。”

海易川沉默,严挺松开手迈步走上阶梯,头也不回的说道:“这财神酒楼人人都可以来,但不是谁都能上到这里的,若是错过这辈子都没第二次机会了。”

海易川抿了抿嘴,跟着严挺走上阶梯,待二人走完阶梯来到三楼,眼前的景象令海易川感到有些茫然。

这里竟摆放着数不清的棺材,而方才引领二人的老者,此时坐在其中一口棺材上,正对着二人微笑。

海易川瞬间明白过来,对老者轻声问道:“莫非你就是财神酒楼的老板?”

老者点头,摆手示意二人走近些,海易川没有动,但严挺却毫不介意的走到老者面前,也坐在一口棺材上,对老者说道:“你写信要我来洛阳,我来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你都知道些什么。”

老者看向海易川,对严挺问道:“我想先知道,这个人是否可信。”

严挺道:“可信。”

老者问道:“你不是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为何信他?”

严挺道:“他与你一样,都有求于我。”

老者紧盯着海易川,笑道:“我与他并不同,他或许真的有求于你,但我却能帮到你许多。”

严挺笑道:“巧了,他也是这么说的。”

海易川正抚摸着其中一口棺材,闻言对老者问道:“这些棺材已经有些年头了,棺材里装的是什么?”

老者咧开嘴低笑,笑容说不清的诡异:“既然是棺材,当然是用来装死人的。”

海易川惊呼:“这些棺材里全是死人?你为何将这些死人摆在这里?这些死去的人的身份又是什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老者摆了摆手,对严挺正色说道:“我很惊讶你能活着走到洛阳,看来选择与你合作是对的。”

严挺耸了耸肩:“废话少说,你信中说你知道出卖我的人是谁,你现在可以说了。”

老者却站起身来,手指轻轻抚摸着身边的棺材,道:“我会告诉你的,但在那之前,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真是头疼。”严挺单手扶额,深深叹了口气,起身对海易川说道:“幸好遇到了你,不然这趟洛阳还真是白来了,我现在就跟你走罢。”

海易川有些茫然,也不搭严挺的话,而是问老者:“你说你知道出卖他的人是谁?难道他不是被他的组织抛弃的吗?”

老者嗤笑一声,摆手否认道:“杜鹃血的人并不傻,你认为他们会轻易放弃他这样有能力的人?”

严挺终于有些动容,回过头直视老者的目光,眼中隐约浮现出杀意:“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棺材?”

“因为这些棺材里躺的,都是我的亲人。”老人说罢,突然将手使劲朝身边的棺材一拍,那口棺材被拍的四分五裂,露出一具枯骨残骸:“整整三百二十二口棺材,三百二十二条人命,这笔账都要记在你曾效力的杜鹃血头上。”

严挺与海易川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震惊之色,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姓氏,岐州东方家,这个曾经江湖备受推崇的的兵道世家二十年前被一夜灭门,至今仍是个迷,如今在这洛阳竟有当年的幸存者,这令他二人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让严挺更震惊的是,酿成这局惨案的居然会是他曾效力的组织。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为什么想要帮你,因为我比你更想覆灭这个本不该存在的组织,我的恨意远在你之上。”老人笑道,此刻他的笑容饱含滔天的恨意,口中的牙齿都要生生嚼碎,他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海易川,说道:“恐怕你还不知道,今年年初,你正忙于逃命之际,郾城海家的家主也已被人杀死,头颅高高悬挂在郾城城杆之上!”

严挺回过头,此时的海易川僵在原地,正竭尽浑身的气力不让自己颤抖,但额头暴起的青筋与通红双眼说明他的内心此刻并不平静。

老者继续说道:“我没说错吧,海公子,你这次来洛阳,不也是想借助他的手替你复仇么?”

海易川深深呼出一口气,随后假扮平静的说道:“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老者说道:“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应该齐心合作才对,严公子意下如何?”

严挺眯着眼睛,坐在地上说道:“你也说了,出卖我的只是个人,你却要我覆灭整个门派,这样合作我倒是挺亏的。”

老者闻言一怔,问道:“难道你对那个组织仍有留恋,仍想做一只杀人的鹰犬?”

严挺叹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把这件事想的太过简单,杜鹃血成立已有百年,武功远在我之上的高手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你们难以想象到的人物,而江湖中各大门派也都有他们的眼线,要覆灭整个杜鹃血本身不亚于登天,况且我自身已被诸多大人物围剿,更有天禄府参上一脚,如何帮的了你们?”

老者瘫坐在严挺身边,问道:“你与我说说,目前在追杀你的人都有何人?”

“那你可要听好了。”严挺来了兴致,掰着指头开始数:“方才在大堂,与我相距不到十步,有一桌正在啃着竹笋的剑客,其中一位,是武当的十方真人。”

老者挑眉,看向海易川,见海易川点了点头后才惊道:“十方真人居然来到此处,我竟没能认出他来。”

“你认不出他不足为奇,他本就极少在尘世走动,差不多已有十余年没下过山了。”严挺正色道,掰起第二根指头:“在他正后方五步,那一桌上的人你应该认得,他的腰牌可是独一无二的。”

老者闭起眼回想,摇了摇头:“我并未留意,那是什么样的腰牌?”

严挺笑道:“通体玄黑色,双面都刻着一个铁字。”

“是铁王爷的人?”

“他就是铁王爷本人。”

老者头上已渗出冷汗,在洛阳,没有哪个男人不想替铁王爷做事,也没有哪个女人不想爬上他的床。

“紧挨着铁王爷那桌的,是天下第一刀东方神威。”严挺竖起第三根手指,对老者笑道:“你的眼虽有些昏花,但不该连他都认不出来。”

老者猛然起身,双眼瞪得犹如铃铛:“不可能,东方神威的刀是当今圣上御赐的金刀,那把金刀只要在洛阳出现,我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严挺笑道:“你认为他杀我还需要用刀?”

答案显然易见,能让东方神威拔刀的人,天底下已不剩几个。

老者惊的手已有些哆嗦,严挺伸着三根手指问他:“还要我接着说么?”

“不用了,不用了……”老者负起双手,在这些棺材中来回不停渡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严挺问道:“若真如你所说,这几位绝顶高手就做在大堂内,那他们为何不对你出手?难道他们在等什么?”

严挺笑道:“很简单的道理,他们几位都称得上天上之人,有自己独特的骄傲,当然不会在诸多外人面前对我这种亡命徒出手的,而且这几人都是杜鹃血请不动的人物,此番来洛阳恐怕还有其他原因。”

老者又是一怔,看向海易川,发现海易川没有丝毫的慌乱,他有些好奇:“你似乎并未感到意外,你已知晓那几人就在大堂?”

海易川点头:“我不光知道大堂的那几位,还知道正向这里赶来的那几位,他们离洛阳已经不远。”

老者问道:“你不怕?”

海易川道:“我离开郾城的那一刻,就没想过回去。”

严挺笑着拍手,对海易川说道:“好一个慷慨赴死,你若真这般想,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棺材上。”

海易川问道:“你这话何意?”

严挺道:“我现在需要的,是怕死的人。”

海易川问道:“畏死之人又有何用?”

严挺道:“人若畏死,行事则不留其余力,义士多为世间准则所缚,而抛弃准则的亡命徒会是最后的赢家。”

海易川问道:“你是说,你现在只需要一条没有底线的猎犬?”

严挺笑道:“忠心的猎犬只会听从主人的号令,而山林野犬会因为食物咬死自己的同类,你若与我一同踏上这复仇之路,手中的长剑便不能犹豫,或是无缚鸡之力的稚童老叟,或是怀胎三月的农家妇人,只要是敌人,就一定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你可能做到?”

海易川点头:“能。”

严挺摆了摆手:“你不必现在回答我,在我看来你还未准备好。”

海易川正色道:“我若未准备好,就不会来到这里。”

严挺轻快的拍了拍手,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老者:“你有如此血海深仇,想必早已将世间道德抛之于脑后了。”

老者咧开嘴厉笑:“那种东西早就被我埋进棺材里了,可现在面对如此多的高手,你离开洛阳都是难事。”

严挺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对二人笑道:“幸好我认识一个很特别的朋友,他的脚下功夫天下一绝,而现在天色已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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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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