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落花辞·十
次日,程十鸢揉着腰醒过来,才一有动作,便被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揽了过去。
“啊……”
程十鸢一惊,整个人都靠了在陆行知身上。
“怎么?”
陆行知低头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程十鸢,心道:自己不过就是抱了抱,怎么这么大的反应,难不成还怕他?
程十鸢抿唇,低声问:“你今天不去练武吗?”
陆行知在程十鸢额头落下一吻,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几分慵懒,“不去了,早些起身陪你回去看看岳父岳母。”
程十鸢脸蛋有些红,推开陆行知坐起来,“既是如此,那夫君便快些起身罢,可别耽误了时辰。”
见程十鸢害羞了,陆行知担心自己孟浪之举吓到人,便没在说什么,下了床,自己穿了衣裳,退到外间去等着程十鸢梳洗上妆。
按照回门的规矩,他们是要回娘家去用早膳的,这会儿时辰还早,将军府离程府不远,所以倒也不急。
等程十鸢换好衣裳,二人同镇西将军和夫人知会一声,便离开了将军府,直奔程府而去了。
马车上,二人相顾无言。
程十鸢对于陆行知,其实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她能感觉到,陆行知对她好像并没有多讨厌,甚至大多数时候对她还算宽容。
只是,程十鸢总觉得陆行知看起来太凶了,让她不敢在他面前闹腾,想着先前听到的那些传言,便也尽量在陆行知面前保持文静端庄的样子。
陆行知一直注意着程十鸢的动静,这会儿见程十鸢紧张得就差发抖了,便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安慰道:“有什么好紧张的,是回你自己的家,该紧张应该的人是我才对。”
话起了个头,气氛也就缓和下来。
“我知道是要回去见父亲和母亲……”
程十鸢有些感慨地道:“只是如今我已嫁为人妻,再与他们相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回想起当初的日子来,总觉得好似不真切。”
程十鸢总觉得往事仿佛还历历在目,自己还是那个在父亲和母亲面前撒娇的小丫头,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却已经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了。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陆行知道:“别想太多,若是想念他们,往后便常回来住住。”
反正两家离得并不远,若他日后去打仗了,程十鸢多回来住住也好,免得自己想家了偷偷抹眼泪。
程十鸢有些无奈地道:“都已经嫁出去了,又哪能说回来就说回来呢?知道的,说我是想念父亲和母亲,可若不知道的,肯定要说将军府苛待于我了。到时候风言风语传开来,只怕会惹出不少事儿,还是算了。”
“不怕,一切有我给你撑着,管别人说什么去。”陆行知无所谓道。
那些流言蜚语他听得多了,从不觉得那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过是一些人闲来无事,坐在一起瞎聊罢了,又或者干脆就是他们见不得别人好,所以才各种编排别人,将别人的名声弄臭。
程十鸢轻轻“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不多时,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城府门口停下,太傅与太傅夫人是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弟弟妹妹们也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陆行知早备好了回门的东西,下马车后便让人搬进府里。
看见太傅和太傅夫人,程十鸢只觉鼻尖一酸,分明在将军府也没有受委屈,可看到家里人她却还是忍不住想哭。
“父亲,母亲。”程十鸢福身行礼,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陆行知也朝二人行了礼,见状,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道:“别哭了,秋风寒凉,先进去再说话。”
“是是是,快进去,大喜的日子,你这丫头哭什么呢?”太傅夫人笑着招呼他们进屋里去。
“早膳才备好你们就到了,这时辰,可是半点都没耽搁。”
陆行知道:“先就打探过时辰的,不会晚了。”
太傅闻言,只是看了陆行知一眼,又把目光落在程十鸢身上,道:“先进去吧。”
程十鸢点点头,与陆行知跟在太傅和太傅夫人身后,并肩入得膳厅之中。
弟弟今年十二,妹妹只有九岁,不过都十分懂事,这会儿发现程十鸢和陆行知没工夫搭理他们,也就没见礼,跟着去了膳厅。
等到四人入了座,两个小家伙才朝着程十鸢和陆行知行礼,唤了句“姐姐,姐夫”,惹得程十鸢又是眼泪汪汪。
太傅忍不住道:“今天是回门的日子,怎么总哭鼻子,都已经嫁为人妇了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程十鸢被父亲训斥,心中委屈,可也知道自己这这时候说那些伤感的话不讨喜也不合规矩,便什么都没说。
陆行知见了,便道:“鸢儿性子软,可能是在将军府住的不习惯,如今见到您二位,就有些想家,左右都是一家人,倒不讲那些什么别的规矩,只管说些家里的话就是了。”
这话虽然说得糙,可道理是好的,维护程十鸢的意思也十分明显。
太傅和夫人对视一眼,心中放心了几分,太傅夫人这才道:“鸢儿啊,就是平日里被我们给惯坏了,若是在将军府有什么言行不当的地方,还要行知你多多包涵才是。”
陆行知点点头,“岳母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鸢儿是我的妻子,夫妻同心,我们本就是一体,若有什么事的话我定会向着她,包容着她的,您不用担心鸢儿在将军府受委屈。”
陆行知平时最讨厌那些说话文绉绉,半天扯不清事情的人,也最烦这种互相试探说漂亮话的场面。
可此刻,陆行知却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说错点什么,惹得太傅和太傅夫人不高兴。
见陆行知态度极好,也不似作假,二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说到底,程十鸢一看见他们就哭,委实是让二人心中有些不舒服,疑心是不是在将军府受了委屈了,自然就联想到了陆行知苛待程十鸢。
毕竟陆行知是个武将,他们家女儿从小就知书达理,家里也个没什明争暗斗的,心思单纯得很,文官家的女儿又难免要弱势些。
若真是嫁过去以后吃了什么苦,回来肯定也不敢跟他们说,这叫两人怎么能放心得下?
这个女儿可是他们从小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就算如今嫁出去了,也还是心头肉啊。
太傅夫人吩咐开席,很快,一盘又一盘曾经程十鸢再熟悉不过的吃食便被端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吃食,程十鸢有些馋,一时间倒是没那么难过了。
陆行知察觉到程十鸢的情绪,暗暗瞧着她吃的那些东西,都记在了心里,想着还是回头与岳母大人说一声,待会儿回门时顺带带些回去。
当然,若是能借几个厨子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几日程十鸢在吃得极少,陆行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没什么好法子,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将人饿瘦了。
用过膳后,陆行知便与太傅去书房说话了,程十鸢自然跟着太傅夫人回了房间去。
太傅夫人拉着程十鸢的手问:“鸢儿,你实话与我说,他对你到底怎么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是陆府这么大的宅院。
太傅夫人多少也听过一些风声,说是陆行知喜欢文静贤淑的女子,将军夫人挑的那些个儿媳妇人选也都是温柔失礼的。
她就怕程十鸢这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嫁过去受委屈。
说起来,若不是圣上赐的这桩婚事,尽管镇西将军府再好,势力再大,太傅夫人都是有些不大想应的。
程十鸢扑进太傅夫人怀里,嗅到母亲身上熟悉的香味,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一样。
太傅夫人伸手捏了捏程十鸢的脸颊,佯装严厉地开口:“别在这跟我撒娇啊,问你什么你就说,真是的,你这孩子是要急死我吗?”
“母亲……刚才您不是都看见了吗?他对我其实挺好的。”
程十鸢有些害羞地红了脸。
太傅夫人却是继续问道:“那将军夫人呢,对你怎么样,可有刻意刁难你?”
程十鸢想起将军夫人将她敬的的新妇茶一口没喝放在桌子上的情景,轻轻抿了抿唇。
“也挺好的。”
虽然她已经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让太傅夫人听出什么端倪来,可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又一直养在身边的女儿,太傅夫人哪能听不出来女儿这话里的勉强意味?
太傅夫人拧眉:“别糊弄我,你老实跟我说,她是不是刁难你了?”
“也、也没什么,就是……似乎、可能、对我有点不太喜欢。”
程十鸢本来还想再解释解释,可一对上太傅夫人那双带着几分凌厉的眼睛,她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只能如实道:“那日我去敬茶的时候,婆婆没有喝我的茶,不过她给我的见面礼十分昂贵,是一副红宝石头面,一副东珠头面。”
“嗤,不管嫁去将军府的人是谁,她都照样是会送见面礼的,咱们嫁过去又不是图她的钱,你提这个做什么。”
太傅夫人越想越恼火,“平日里我看那将军夫人也不是刻薄的人,怎么这会儿还给我的女儿摆上脸色来了?要不是看在圣上的面子,我才不会应下这门亲事呢,她当她那将军府真是个什么香饽饽,谁都想去咬一口啊?粗俗武夫,哪里就配得上我家娇贵的丫头!”
看着程十鸢,太傅夫人只觉得心疼。
原本按照她和丈夫的意思,是要给程十鸢挑个状元郎的,这样的话,二人日后也好有聊得上的东西,譬如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可偏偏程十鸢嫁给了个只知道打仗的臭兵篓子,往后这一辈子可怎么是好?
便是想与他谈谈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也不知道陆行知那家伙能不能体会得到。
可是已至此,多说无益,太傅夫人只能轻叹一声,希望女儿日后能过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