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女
陆平川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他明白自己若是再不开口,谢无常怕是就要动手了。非是他陆平川就怕了那姓谢的,只是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动手时间。
陆平川眼睛在眼眶中咕噜噜一通乱转,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哈哈一笑:“呵呵,刚才的那一拳,名叫‘碎青山’。”
话不必多,贵在精准,有的时候,一个招式的名称就足以明确很多东西。
在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有自家看家的本事。有的时候,看家的招式即代表着门派。
“是他们?”谢无常面色顿变,本来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是惨淡的吓人。他终于认识到自己杀得这个人将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
但再想一想,人家要杀他谢无常,他有的选吗?与其被人杀,还是去杀人吧,起码他现在还活着。如果刚才留手没有斩杀了那个壮汉,现在死了的或许就是他了,更何况即使刚才留了手,那个壮汉又怎肯跟他和解?恐怕依旧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多年的杀人经验告诉谢无常,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杀戮中,留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他也就释然开来,只要现在还活着就好,自己的背景也并不比那个庞然大物要小。
谢无常左手食指和中指一并,做剑指状,狠狠的从胸前划向身后,一口浊气随之喷薄而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只要想到手中有剑,他的心里就有了些许底气,这便是最顶级的剑客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
谢无常仰天大笑,“是他们又如何?”
看着狂傲的谢无常,众人缄口不言。对于那种庞然大物,也只有谢无常这种有魔教做靠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
人在江湖,有些东西不是想不知道就能不知道的,再无知的人也会听说过一寺、二帮、三观、四宗、五岳的名气。
天下武林,少林为尊。少林寺自从十三武僧救唐王后,在盛唐一朝发展迅速,到了南宋,历时久远,名声远播,英才辈出,是为一寺。
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丐帮和青山盟两大帮派。这两大帮派单论人数,就已经使整个武林*。
天下的乞丐皆属丐帮,而天下的绿林皆属青山盟,两大帮派人数之众,合在一起说是独占半片江湖也毫不为过。而人多了人才自然也就多了,两派帮主更是人中龙凤,在两位帮主的带领下,两大帮派在武林中已然形成庞然大物。
而这招“碎青山”,便是青山盟的内门功夫。
当然,十五大门派虽然名震江湖,可是有两个门派他们也奈何不得,其中一个便是以刺杀为营生的百鬼门,另一个是为求武学极致而不择手段逆天下之大不韪的求道阁。谢无常便是投身于求道阁中。
谢无常走向了刚才壮汉所坐的那张桌子,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壮汉的位置,拿起壮汉的酒杯,轻轻品着酒,吃着桌子上的牛肉,并未去看和壮汉坐在一桌的客人。
但那些和壮汉一桌的客人却个个如坐针毡,皆是坐立不安,心中忐忑。
这些人本与壮汉素不相识,只是一则酒店人满为患,不拼坐便无处容身,二则壮汉性情爽朗豪放,颇有侠气,让人心生亲近。出此二因,故而这几位客人与壮汉临时拼桌坐在了一起。却不想壮汉竟然和这魔头有着血海深仇,更不想壮汉竟然这么快殒身谢无常剑下,而谢无常又在此刻坐在了这一桌。客人们没有人知道他抱着怎样的想法,但每个人都担心会遭受无妄之灾,不由得冷汗直流,寒生脊柱。
好在谢无常只是低头闷声喝酒吃肉,从始至终并未抬头看众人一眼。
被掌柜赶回后院的小二,第一次看见杀人,吓得脸色惨白,但是他强忍着不适,把面无血色的母亲送回了房间,看着母亲上床歇息,悄悄退出房间来,然后偷偷又回到了大厅。
这时壮汉的尸体也已被金财主的侍女们拖出去处理掉了,大厅虽然气氛诡异,却也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大家都沉默着吃着自己的食物。
小二偷眼在大厅四下观瞧,终于,他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父亲殷勤的在招待客人,看样子当是平安无恙。
见到父亲无恙,他悬挂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这个时间,他该去给后院上房的一位女客人送热水了。
每每想到这位客人,店小二的心就火热起来,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女孩子能够长得这么好看,那一颦一笑,都深深牵挂着他的心。但是他也明白,这么美好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属于他的,把人家当成自己生命中最美的那一道风景就已足够。
小二用一种礼拜观音娘娘般虔诚的心态轻轻的敲着上房的房门,只听得房里飘出两个字,这两个字如同花香般袅袅娜娜的穿透小二的肉体,飘进他的灵魂深处。
“请进。”
店小二轻轻推开了那一扇门,听着老旧的房门发出轻轻的嘎吱声。这声音仿佛是劈开混沌让天地初开的巨斧,让人在嘶哑的声音后看见世间的第一缕清明,伴着神圣的光芒,呼吸着圣洁的空气,闻听着恢弘的声音,店小二不觉人已经进入了房间。
顺着店小二的目光,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这少女安安静静的坐在桌旁,手里翻着一本老旧的《李义山诗集》。夜色深沉,屋子显得昏暗,只有桌子上的那一盏烛台上跳动的火苗,随着微风翩跹起舞,它的柔弱的光芒照亮了书上的文字,也照亮了少女晓梦迷蝶、春心托燕的脸颊。
这是一张怎样夺天地造化的脸啊,那眉,是烟波江上的几缕孤帆,那颊,是杨柳风中的萧萧花雨,那眼,是大漠孤烟下的清冷红日,那鼻,是与天共色的一汪秋水。
她就那么坐着,静静的,轻轻的,只有偶尔翻动书页时会响起细微的沙沙的声响,似乎这个房间,宁静很近,喧嚣很远。
一袭黑裙,遮挡住了她瘦弱的身材,但那裸露在外的如同玉藕的手臂和类似青葱的手指,足以释放出让所有人为之自惭形秽的圣洁。她就静静的坐着,坐在房中,青丝如水般垂落,风自远方吹来,她的身影比远方更远。
店小二放下了热水,悄悄地退了出去,他觉得眼前的佳人是诗,眼中的景色是画,他不敢成为这幅完美的画卷上多余的那一点墨痕。
数十年后,垂垂老矣的店小二常常搬把竹椅,坐在她曾住过的客房的门口回忆青春,客房还是他自幼熟悉的那间客房,似乎岁月什么也没有带走。他常常想,或许有一天,推开门,她还在那,一如数十年前的过往。
你柔美的黑裙是精致的夜。
我迷失在了相思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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