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巨变(上)
“这便是太后。”江东王淡淡道,“眼界只有跟前那一亩三分地,永远只看得到宫墙之内。为何先皇后薨了之后,后位悬空,她仍是个丽嫔?父皇虽有时糊涂,但看人可是清楚得很。以太后的心胸,是做不得皇后。她如今能坐在今天的位置上,全然是母凭子贵,或者说,运气好。”
“正是。”李阁老道,“若非先皇后死前一番折腾,把殿下贬到了九江,最后皇位也决计轮不上二皇子,太后也不会是她。”
江东王不置可否,将信放在一旁。
李阁老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他,语重心长:“时来运转,该是殿下的东西,终归还会是殿下的。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慎之又慎,切莫节外生枝。我那听闻,那姓晏的女子,每日都与皇上通信。这是个隐患,不若将她和赵福德几个先杀了,万无一失。”
“不必。”江东王摇头,“晏月夕如今正是受宠的时候,二皇兄既然让她回到皇宫里,必然为了防着太后,布置下了不少眼线。若是动她,反倒打草惊蛇。只消叫元庆盯着,务必不让她和太后接触就是。”
李阁老沉吟片刻,道:“殿下说的是。话说回来,上次殿下去寿安宫,只消一番谈话便让太后乖乖就范。此事,老夫好生好奇,不知殿下究竟跟太后说了什么?”
江东王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不过聊起些许旧事。”
“何事?”
江东王拿起茶杯,轻轻吹一口上面的热气,不紧不慢:“先太子的死。”
“哦?”李阁老抚须,饶有兴味,“不知其中有何说法?”
“阁老可知,太子当年是怎么死的?”
“自然知道,太子当年亲征丘国,在征战中了埋伏,殒命沙场。”
江东王喝了一口茶,笑道:“方才阁老说的这一切,都是已经设计好的。太子一旦亲征,就是死路一条。”
李阁老看着他,露出笑容。
“当年老夫就觉得此事蹊跷。”他说,“原来是殿下的手笔。”
“当然不是孤一个人的功劳。”江东王从容道,“太子亲征之时,父皇已经病入膏肓,自知时日无多,并不想让太子亲征。可是,有一个人替孤说服了父皇,将太子推上了死路。”
“太后?”
“正是。”
李阁老抚了抚须,缓缓颔首。
“故而殿下就用这件事情拿捏着太后,让她乖乖就范?”他说,“太后竟也愿意。”
“她无法不愿意。”江东王道,“且不说那满朝文武,太子当年的旧部仍有不少,他们知晓了会作何感想?二皇兄这皇位还坐不坐?就算不提他们,若凌霄知晓了,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确实。”李阁老笑道,“殿下果然考虑周全。”说罢,他忽而又道,“不过殿下当年这么做,不曾有后续手段,却是白白便宜了二皇子。”
江东王轻叹口气:“那时也是无法。窦泓太幸运罢了。太子落入陷阱的消息,孤早令人放给了二皇兄。孤也料的没错,他没有禀告父皇便立马北上丘国,向太子报信。孤原想来个一箭双雕,让二皇兄也一道葬身沙场,可奈何他在路上遭遇暴雨,道路阻断。待他抵达战场时,战事已经结束,太子也死了。可二皇兄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并不现身,径直掉头,秘密返回了京师。”
“没有现身?因而并没有人知道他北上过?”李阁老先是一惊,而后遗憾地叹息,“就算没法让他葬身沙场,可若有人抓着他的现行,老夫便能让言官起势,治他一个通敌之罪。届时,他头顶杀太子的嫌疑,是无论如何也登不上皇位的,那殿下登基,便名正言顺了。可惜,可惜啊!”
李阁老连连感叹,江东王却云淡风轻。
“过往之事,懊恼又有何益。”江东王说,“只能说,二皇兄做事确实谨慎,叫人挑不出错处。”
李阁老目光一闪,道:“这两年,皇上是否疑心过殿下?”
江东王道:“何止疑心,他恨不得将罪名直接扣在孤的头上,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他是谨慎,可孤也不是吃素的。”
“那是自然。不过殿下是否想过,欲加其罪何患无辞。皇上若是要治殿下,并非需要铁证不可。”
江东王看着他,道:“阁老想说,二皇兄先前不动手,是有意放孤一码?”
说罢,他嗤笑一声,摇摇头。
“阁老误会了。二皇兄精明得很。他没有先发制人,只是不想先当那个残杀手足的恶人。别人不说,他若先动手杀了孤,凌霄会放过他么?”
这番话倒是叫李阁老颇为意外。
“公主不过拳脚功夫了得,何至于叫皇上和殿下这般顾忌?”
江东王喝一口茶,没有答话。
“罢了,不说这个了。”少顷,他淡淡道,“她已经与孤为敌,孤也再没有退路,如今,就等着北边的消息了。”
此话一出,李阁老振奋起来:“哦?听殿下的意思,此时快要成了?”
“没有不成的道理。”江东王的目光明亮,“二皇兄能比先太子高明多少?丘国人向来不会让孤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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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一场大雪,阻挠了大军前进的脚步。
征虏将军谭楷从前军疾驰而来,对皇帝奏道:“皇上,这风雪一时半会怕是不能消停,前头的山坳上有一处平缓之地,正好可以为将士们遮蔽风雪,臣下提议,何不就近扎营,待风雪消停再赶路。”
皇帝从厚实的兜帽中瞥见眼前的峡谷,崖壁直攀而上,如同刀劈斧砍。不过就在目力可及之处,那峡谷变得宽大,下方一片平地颇是宽敞,确实适合扎营。
但皇帝的目光变得冷峻。
“不可。”他说,“如今不是扎营的时候,令众将士再坚持一程,火速通过峡谷。过了此地,再安营扎寨。今日后军备了羊肉,歇脚时便可饱餐一顿。”
众将士在风雪中连日赶路,听得这话,无不为止振奋,继续前行。
“二哥哥。”这时,凌霄骑马追上皇帝,拨了拨兜帽上长长的绒毛,“都这个天了,还不停下来么?二哥哥头伤未愈,如何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