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荒谬的猜想
那时还是秋天,十月份的模样似乎逐渐被人们淡忘,过去的永远属于过去,回忆似曾一番不可追溯的风景。
落叶飘落在那所学校的窗边,金灿的荒山遮挡住阳光的举动,常年的昏暗造就了德瑞市这所郊区的基础学校一道独特而压抑的风景。
这里的工作人员们喜欢竖起他们制服上高高的领子,以此遮住他们的嘴巴,兴许是这里的空气并不新鲜,或者是以此等动作来拒绝和他人的交谈。
如果把镜头跟随到这个学校里的任意一名工作者,看到的情景大概率地从他的双脚踏入教室的一刻开始。
那是一名姓胡的工作者,并且是这座基础学校的管理者,他的手上什么都没有。
事实上他的课本在某一时刻就已经不见踪影,但是他不以为然。他的左脚迈入教室的门前,然后猛地冲了进来,动作的浮夸堪比舞台剧上尽力表演的小丑。
“你!又在睡觉!”
他大喊道,他的声音抱以不同寻常的振幅,试图在走廊墙面的撞击中传去更远的地方,以彰显他在这里独特的地位。
那名满是困意的孩子在他的示意下缓缓站起,桌椅和地面的摩擦声紧随着那吼声之后,狼狈的脚步不曾以任何所谓的活泼一词所挂钩,在恰似无声的脚步中,空气颤抖的是几份无奈,以及远处传来的傲慢。
那名孩子走到了墙边,转过身来。
如果这是一场电影,他的拳头可能会忍不住去推动这枯燥乏味的剧情,但是现实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同学们的眼光时不时地朝他打去,热爱所有不寻常的事情,是人们作为孩童时必须具备的天性。
这种眼光在管理者先生的恶意下被解读为嘲笑,他的嘴角上扬,以不高的个子试图展现他那不值一提的威慑力,显然他的身高阻碍了他的想法。
“你这样的孩子,就是社会的碍眼物,出了学校,上了社会也没有什么用的。”
他以言语如此攻击道。
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在这里不会有心怀正义的智者与他进行辩论,因为这里只是一所基础学校罢了。
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任何一只年迈的老鼠都可能成为属于这个空间的国王,有一天那位国王发现了去往外界的洞口,而结局是国王派人堵住了这一点希望。
他瞧起那位同学的木桌,假装不在意地夺走了他的课本。
他依稀记得今天应该进行的课程在多少页之后。
随后的课堂上,他一字一句地读着课本所写的内容,当他稍有疲倦之时,读课文就成了其他同学的工作,每一节课都被这样的活动所统治着。
镜头的最后是那名管理者将他的战利品拍到那凌乱的办公桌上,自夸地向邻桌的工作者们描绘起今天由他主讲而来的精彩课堂。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余欢的双腿显然有些麻木。
会有些许的同学跑过来加以嘲笑,只是疲倦会遮挡住余欢那已近麻木的双耳,眼前的画面都被那一刻困意所替代。
余欢因此也成为了基础学院里霸凌事件的主要对象。
那名比余欢高出足以半个头的高年级男孩用手肘勒住他的脖子,同野猴一般嚣张的脸上激起翩翩嘲笑。他附近的几名高年级同伴正数着余欢那已经破烂的钱包,几个铜板被他们从最隐蔽的布袋中翻了出来。
一个不起眼的铜板掉落在地上,响声引起了一位高年级男孩的注意,
但那是一个面值很小的铜板,因此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费力地去捡起。
除了余欢会留意,但是事实上他现在有心无力。
他希望时间能够被跳过,他不期盼英雄电影里那些值得敬佩的桥段,他不期待有一天他可以长得更高,然后击败这些嘲笑他的人。
他只祈祷着这一刻的时间能更快一些。
他坚信属于他的生活会在某一刻到来,但显然不是现在。
被作为校园霸凌的首选,与他的母亲身在国外有所关联,他的父亲死于非命。
算命的老人声称是他的出生祸害了他的父亲,换言之,他的出生代表着罪恶。
可以被否定的是,如果一个人的出生就被判定为是一种错误,那么极有可能任何一个人的出生都会被判定为错误,因为任何事件在人们出生的那一刻是无从而知的,因此出生这个词汇便失去了它的意义,那么如果出生便是没有意义的,而推论为,生命是没有意义的,一切都会归为虚无主义。
但显然这种虚无主义并不足以让人们吹捧,因为在人们有言生命是无意义的一刻,这句话便已经被言语附加了意义,虚无主义就已经不攻自破。
但对于年龄尚小的余欢而言,他并不懂得这个道理。他的父亲死于一场车祸,迄今为止余欢仍然坚定地认为这一场车祸是一个发生在大约十年前的一场完美谋杀。
他的母亲曾经以凶狠的目光猛盯着肇事者的眼睛,而那名肇事者却不以为然,就像是一切都该发生的样子。
他和他年迈的爷爷被留在了家里,在国外的母亲每日艰辛的劳作换取了他们这一家的存活。
当晚,那名男孩托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家。而在木门吱嘎作响的那一刻,一股悲凉的气息迎面而来。
“你呢,你相信爷爷吗?”
老人凌乱的胡子并不能挡住他嘴角的那一丝失望,空洞的双眼也仅剩下看男孩的一点微光。
“当然了。”
小男孩的回答是不假思索的,因为眼前的爷爷是他,唯一一个陪伴着他的亲人。
他没有任何爱好,没有任何朋友,只有他自己,他每天都和自己说话。
他的爷爷也一样,不同的是爷爷会跟那些写满公式的书本说话,当然也同样没有什么回应。
爷爷拿起那泛黄的笔记册,只是这个动作就让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翻开笔记的那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迹中显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圆,铅笔被橡皮摩擦过的痕迹不难看出这个圆的出现之前经历了些什么。
“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圆是完美的,就算你已经以为是近似完美,就像这个圆一样。”
他拿过一支已经有些年头的钢笔,在那个圆上画上几条比直的线,他的眼神满是失落,却又在下一秒津津乐道:
“孩子,这个圆圈代表的是电子,电子便是咱们家里的灯光的造就者,因为咱们的墙里面镶嵌了电线,所以电子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他来的地方轻松地去往每家每户。当然,在这里有些不同,我们可以把它假设成任意可以附有高等速度的粒子。”
老人顿了顿,似乎在荒谬地确定男孩有没有听懂。他继续指向那些笔直的线:
“有些人认为电子能够去到我们的每家每户,是因为这些直线提前帮他们探好了路,这些直线跑的快,直线会不断地撞击尝试所谓的最优路径,随后电子就像滑滑梯一样顺着这些直线前往他们该去的地方,因此人们认为对电子已经是了如指掌。”
男孩瞪大双眼聆听着这一切,爷爷继续说道:
“但人们似乎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客观事实,也就是这些直线理论上都是由电子产生的,暂时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些直线是如何超越电子的速度而发现正确轨道的,因为我们的设备还无法观察那些令时间进行相对压缩的高速物体。他们认为电子不符合量子的性质,电子似乎是更加亲切地什么东西,将我这把老骨头的探究否定的非常彻底,我争辩不过他们,我也没有什么精力和他们争辩了。”
爷爷的眼光十分暗淡,因为他也不能完全相信他自己是对的:
“如果说多个电子的互相运动会导致他们的碰撞从而大幅度地损耗能量降低速度,从而在电路中让电子互相碰撞作用而产生较少碰撞的最佳途径。那么如果单个电子不受任何影响下便可能地存在极高的速度,如果速度升高,时间相对于速度而被压缩,能够被检测的质量也逐步降低,而如果在时间跨度后有另一个与其相对的电子,也就是在他之前的电子,因为时间地不断压缩令其所含地理论质量不断减少,便会使他们二者相撞,以两种质量相同,一种极高地速度对抗几乎为0的速度,会让他们的速度产生交换,从而在先前的电子会以极大的速度返回到第一个电子的位置。”
男孩当然会一脸茫然,尽管他已经尽力得掩饰着。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老先生到底在讲些什么糊涂的话,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我想说的是,如果电子都是如此,那么很多信息是有机会从未来和过去产生交接的,这是我一生的荒谬研究,我承认我是一个荒唐的物理学者,我荒唐地把这门学科和所谓的神学建立了无数的链接,我想我应该是错的吧。”
这是男孩和爷爷的最后一段对话。
爷爷的葬礼上十分清净,清净到只有那男孩一个人微弱的哭声。
属于秋天最后的落叶飘满了他的坟墓,落叶上沾满了被虫子叮咬过的圆洞,最后是那些无用的东西记住了这名被物理学界视为疯子的老人。
也好,还有落叶肯与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