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久违的美食
二十分钟,中火慢炖,美味交给时间。
钱亦文去园子里拔了几棵羊角葱,洗净了摆上桌来。
一碗大酱,黄澄澄,泛着油光……
“开饭喽……”
钱亦文一声吆喝,半盆子菜上桌。
儿子钱多,早搬了枕头,找了个方便下手的上风头,握紧了一双筷子,小眼睛瞪得溜圆。
“你看着点,别烫着儿子……”
一碗一碗,钱亦文盛了三碗放了芸豆的大碴子粥。
这味道,好熟悉!一家煮饭整条街都能闻到味的感觉。
几十年来,他一直想吃上这么一顿。
可是,五星级大厨,精选最高端的食材,用最精致的烹饪手法,也没能让他如愿。
今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后世的食材虽精致,但远没有这个时代的真实……
“儿子……来,吃一口肉肉……”钱亦文盘腿坐在炕上,把正要去菜盆子里小试身手的儿子捉进怀里,夹在两腿中间。
一块闪着油光的肉片,夹带了几片酸菜,还没来得及吹上几口,就被儿子迫不及待地抓着筷子送进了嘴里。
钱亦文又选了一块肉,悬在空中,一脸宠溺地看着儿子快速运动的小嘴儿。
猛抬头,见英子还愣在那里,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你倒是吃啊……”钱亦文一脸关切,筷头子使劲儿挖向盆底,努力夹起一大筷头子,探身放入英子的碗里。
英子回神,看着快要把饭全都盖住的一堆菜,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太阳真能打西边出来?
都不记得上一次他抱儿子是什么时候了……
都不记得上一次被关心是什么时候了……
英子夹起一块肉,想放进儿子碗里,被钱亦文挡了回去。
“你看看你……”钱亦文眉头微皱,“又不是没有,你赶紧吃你的,不用你管他。”
钱亦文的筷子,迫得英子缩回了手,慢慢把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立时间,对于美味那种久违了的感觉,一下子经由味蕾传递到了大脑。
英子赶紧端起碗来,扒拉了一大口饭。
自打生了钱多以后,钱亦文就没怎么着过家,吃什么、怎么吃,都是她自己的事儿。
爸妈有时候带点什么好吃的,她宁肯留臭了,也要给孩子留着。
得了一块肉,第一想着的,那一定是切得碎一点,11点荤油,连油梭子带油装到瓦罐子里。
吃的时候,恨不得拿牙签挑着来爆锅。
小孩子眼壮,嘴壮,比比划划地指点着他中意的肉块。
“小钱多肚子小,不能吃太多。剩下的,给妈妈和弟弟吃……”
英子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大筷头子,把她碗里刚挖出的小坑给填满了。
“你得多吃,吃出两人份来。”钱亦文笑眯眯地说。
“吃不动了。”英子一边说,一边夹起一些,本想着放回盆里。
犹豫了一下,放进了钱亦文的碗里。
默默在心里说了句“你也吃……”
钱亦文心头高兴,使劲儿扒拉了一大口饭。
抬眼看看座钟,五点多了。
他把儿子放下,取出那只四十五瓦的灯泡,一31踩在炕沿上,一脚踩着板凳,把那个小灯泡换了下来。
“咔嗒……”
拉线开关一声脆响,满室通明。
“呀……扎眼儿啦……”小钱多,从没感受过这么明亮的环境,丢了筷子,捂住了眼睛。
明亮的光线,刺激得英子也皱起了眉头:“这得多少电?”
“嘿嘿……没多少电钱,这个小灯泡,点上一天一宿,也用不了一度电。”
“一度电?”好家伙,这玩意儿点上一天一宿,好几毛钱就没了。
收拾完碗筷,钱亦文开始准备明天过节的东西。
“哎呀,忘了买几个鸡蛋了!”钱亦文突然想起,“这明天早上,可咋整?”
“没有……就别吃了。”英子扫了一眼装鸡蛋的筐。
这六个鸡蛋,也不够一窝了……
“当……”屋里的座钟响了一下。
六点半!
钱亦文猛地站了起来,从墙角摸起了药锄。
“你别出屋,我出去一趟。”
英子听了,又是一愣。
这是又到时间了……
只是,今天怎么没等那些叫魂儿的来?
出去一整天,应该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英子开始失落,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幸福感,突然一扫而尽。
钱亦文拎了药锄,房前屋后转了一圈,又去小仓房潜伏了起来。
昨天,没等来拍花贼。
他一整天都在琢磨,是不是被老两口子给冲了?
今天,还是不能大意。
万一是自己记错了日子呢?
大门外,一束昏暗的手电光一颠一颠地由远而近。
钱亦文绷紧了神经,一双手,握紧了药锄。
“哎呀妈呀,这是咋啦,整这么大灯泡子?这得多少电?”
“哼……这心,就不够你操的了。”
”唉……那可是你亲侄儿!”
“操心不怕烂肺子!”
钱亦文听出来了,是四叔和四婶。
四叔人耿直,嘴黑。
当年,老爹突然去世,是四叔带着他四处磕头,才从一个长辈那里借来了寿材。
后来,看着一心扑在牌桌上的钱亦文也没有要还的意思,四叔就自己去吉春县订了一套更好的,悄悄给人家补上了。
从此,恨铁不成钢的的四叔,就不再和钱亦文来往。
“咋这么香?”四婶又一惊一乍起来。
“这得是多少肉,味儿能飘出这么老远?”
“走你的得了……也不怕崴脚脖子。”四叔气哼哼地说,“再香,他爹吃着一口了?他妈吃着一口了?”
“你等我两步,都没亮了……”
四叔四婶的脚步声渐远,钱亦文想起,他的妈还在姐姐家里。
妈并不想走,儿媳妇儿怀了孩子,她躲出去了,这让人家怎么说?
可留下来,还不是干生气?
叹了口气,钱亦文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屋里。
英子疑惑地看了一眼钱亦文,开始铺被。
这是去晚了?没坐上?
关了灯,借着昏暗的月色,钱亦文攥住儿子热乎乎的小手,稀罕了一会儿,送回被窝。
“你干啥?”黑暗中,英子小声喊道。
“我……我摸摸儿子……”
“不是在你那边吗?”
“我摸摸这个……”
英子挪开了手,人家爷俩之间的沟通,她也不好说什么。
“英子,明天我还得起个早,再去一趟平安。你早起把鸡蛋煮了,别心疼,抱窝的鸡蛋,我一定给你攒出来。”
摸着圆润q弹的小儿子,钱亦文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