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魇——梦境与现实,到底哪个才是你真正想逃避的…
一、
晚间疲惫,沾上床便睡。
黏糊糊地做了个奇怪异常的梦,梦中画面是幻灯片般中转闪烁的。清晰的影像总是没有,像撒着电视雪花的老电影。那画面没有声音,只是抽动,保持着一个场景,然后倏而切片到下一张,再不出现,如此反复了十数张。突然惊醒,醒来却记不清,仅剩下几片零星的记忆:
这是第一个画面。一个并不高的女生独自站在海崖边,背后一片灿烂盛大的黄昏。她背着光,看不清面貌,似乎正惊恐地伸出手驱赶什么。
第二个画面中有一只通体白猫,或者不是,只是似猫的生物。背景仍是黄昏,但要更近傍晚,说不清在哪,猜测是公路中央,但没有画线。那姑且称作“猫”的生物就在其间狂奔,脚下生出了残影,像是正被另一个生物追赶,瞳孔已然撑大。记不起须子是否倒竖。
画面不经意间卡顿了一下,慢慢显出一片昏,朦朦胧胧地再看不清。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次跳转,这次没有人,也没有猫。是已入傍晚的暮林,杂乱丛生的常绿落叶木的枝叶把镜头遮得密不透风。叶片间的罅隙黑乎乎的,使人认为有东西在那躲着,正向这边注视。
算得上令人嗔怪的是:不论是哪张画面,都不曾伴随任何声响;无论动静与否,也都只显出一次,跳过便再看不见了......
二、
我醒来时,不觉一阵眩晕,麻酥酥地感到彻身的渗人,我对怪诞的事,是常抱有恐惧的。坐起一摸垫被,汗竟已湿漉漉地印出整个身体的形状。
现在是子夜,天理所应当的是一片全黑,但我却希冀它可以即刻澄亮起来。
在躺下,头脑便只剩清醒无比,仿佛刚注入了肾上素,已无半点睡意。又不敢起床,怕惊搅到家人。于是走下床,坐在写字桌上,拿起纸笔,赫然写下几个字“被睡魔困住了。”接着折作四折,枕在头下,表明已经发现了睡魔,向他示降,以求解脱。
似乎果起效了,我在半晌地瞑目后又渐渐恢复困意,伴随着一个长吐的哈欠,便又睡去了。但十分沉重,就像是百来斤的厚棉被压在胸前,乏闷的施压感令我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成了奢求。
三、
画面模糊地又回现了,扭闪了一下。再睁开眼看,我竟半悬在空中,下视发现脚下是汪洋洋的一片蔚蓝,远处的海崖前,是半腰盘下来的被封锁的废弃公路,白线的漆早便腐蚀殆尽,其后是望之不尽的旋山而上的密林。
海崖、公路、密林,竟是在同一个场景内。而我,此刻正身在此处!
忽然,有人拨开封锁带,领着一只断了双耳的白猫踱步进入景内,那个身穿血红色长裙,赤脚而行,打量约莫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面若枯槁般颓唐,披头散发。起初只是走,突然抬头,望见不远处的海崖,登时像炸开了雷,如获至宝一般。以一种野兽一样的丑陋姿态奔去,四肢并用。她在平台上,兴奋地跳起诡异的舞蹈,像是着了疯邪。
那只白猫大概早便司空见惯,漫不经心地倚躺在公路中央,舔砥着自己的足趾。
它向欲颓的夕阳照耀下渐暗的密林扫视了一眼,突然像射出地弓箭一样弹起。它察觉到了什么。一瞬间,猫嗥叫不止,女孩那边也戛然中止了舞蹈,面露一种绝望的神色,同时极度惊恐的厉嚎于也爆发出来,一步步向着愈黑的密林退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我感到身体霎时涌上一股不可言喻的坠重感,
最终演化为失重,一只强有力的手将我拉向海面,仿佛灵魂还没有跟上,仍高悬在半空中,肉体却“忽”得一声坠下,砸进深海之中。我试图挣扎,却发现使不上劲,就像不是自己的身体,只感觉被巨大的漩涡拼命地吸入。我想叫喊,却也叫不出声来,并不是等同于被扼住咽喉的感觉,我清楚地体会到声带的振动,可是被人调了静音。
就这样,我无终止地朝着海底沉下,我不知道海底有多深,只知道自己似乎沉不到底部。我怀疑自己沉入了无底洞。我的神经依旧清醒,我警敏的觉察到:我可能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换言之,我并非实体存在于这个世界。我发现自己在海中并未被溺死,况且,自始至终,我没有和这个世界产生哪怕细微的一点感官上的触动。
正想间,我远远地望见远处的海面上打下一柱光,光中投下两个不知什么物体,立马又变作一个。不像是自由沉下,倒可以说是被什么推过来,不出半分钟,就慢慢地出现在我的可视范围内。
我细细观望,却被吓出一阵胆战,那是一张长着猫脸的女人,脸被啃食了半张,大致已是死了。我赶忙想往别处游开,却忘了自己并不能操控这幅“躯体”。那个猫脸的女人在离我半尺的时候,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我......
四、
我近似于从床上惊恐地弹起,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才干的衣服届时又被冷汗津得湿透了。
我心有余悸地望向窗外,渴求寻得光明的一些慰藉。这时天恰刚刚翻出半点鱼肚白,露出熹微的几星光芒。一小片朝阳,落在我手上,不带有任何呓语,天就这样亮着,太阳仍这样照常升起。看着那吞吐着生命气息的光辉襁褓之中的朝阳初升,才觉得向时那令人作呕的梦境带与我的晦恶的影响,黯然失色。
我把窗户打开,重新坐回床上缓神。吹着清晨带有露水与花草香气的早风,我打了个寒颤,感到整个世界就像一个蛀空了的牙齿,麻木木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风来的时候,隐隐有一些酸痛,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