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陈济棠缓了口气,眼神中那一抹尖锐的色彩也渐渐淡了下去。
他注视着眼前有些困惑的刘沐锦,心知他的顾虑。
像这样机密的事情原本陈济棠也考虑过是否要和刘沐锦共享。但是时至今日,还有什么说不的权力呢?
据自己所知,尽管李进阮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却并没有被加以应有的处罚,只是罚了俸禄便没有后文了。
按常理来说,像这样恶劣的事情绝对可以要了他的脑袋,但阿爷没有这么做,魏国公没有这么做,甚至连圣人也没这么做。
不。
或许圣人压根就无从知晓李进阮所闯出的祸事。如果陈济棠猜得没错,从江州这里传回临安的消息应该被封锁起来了,并没有交由圣人过手。
陈济棠明白,李进阮这个人就是朝廷悬在江州的一柄利刃,只要突厥一日不除,只要阿爷和国公大人还在江州,那么,李进阮就一定会平安无事。
原先,陈济棠很赞同阿爷的观点,那就是——维稳。按兵不动,不要声张,暂且收敛行事,对于李进阮的态度稍微暧昧一些。这几年,对于李进阮,或有金钱上的疏散,又或有权力上的放松,总之让李进阮那足了好处。
早些时刻,这个李进阮还知道拿人钱软,所以有所收敛,气氛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但是自从阿爷与国公大人订下亲事后,这样的平衡就打破了。
在此之后送给李进阮的礼,他都招收,但是事是一件不会办的。
虽然目前李进阮还未造成什么巨大的威胁,但有他的存在,就像别人在自家门口栓了一条疯犬,整日得提心吊胆其会不会失了心智。
所以陈济棠认为,不能再等了。
如果继续按着阿爷的想法走,早晚有一天李进阮会失去控制,那么到时候便不是钱财能够疏通的了。
所以,近一年里,陈济棠凭借着此前在江州积攒的人脉,逐渐打开了一条渠道。
在李进阮的五十名近卫中,有一位虞侯已经被收买,时刻会记录李进阮的动向,并按时通过密报或飞哥向自己汇报。
虽然这种关系是建立在钱财利益上的,但陈济棠目前也只有此策。至少现在不会那么被动,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博弈中,他已经逐步走向主动。
在陈济棠看来,只要能够抓住李进阮贪赃枉法的证据,就有机会可以将他扳倒。
虽然陈济棠手里已经攥住不少李进阮的把柄,但每次通过阿爷上报给朝廷的奏表,统统石沉大海没了音讯。
但是在几日前,陈济棠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那日,在军中埋的眼线呈递给自己一封密报。当他看到内容的那一刻,陈济棠便知道机会来了。
那是有关于一次密谋哗变的消息。
一名姓杨的旅帅,前不久其弟弟战死于塞外戍堡。但是,由于李进阮吃空饷,他弟弟的死并没有被任何人认可,他的家人没有收到任何抚恤,就像一条被打死的野狗一般无人问津。
据说,杨旅帅的家中共有兄弟五人,其中除了年幼的五郎,其余全部从军。其中,大郎早在十多年前便战死了,而二郎则是在三年前的东征中染了疫疾死在了新罗。
即便这样,四郎还是义无反顾地追随三位兄长的步伐从军,那一年年仅十八的杨四郎才刚娶上婆娘。
转眼五年过去,杨四郎就这么阵亡在荒漠之中,连尸首都没留下来。最后,就连他的身后名也被剥夺的一干二净,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李进阮口袋中的那点钱财。
所以,那个绝望的男人选择了极端的手段。
陈济棠敬佩杨旅帅的勇气,也同情他的遭遇。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因此,陈济棠将一切安排妥当,将当日营中巡逻的军士全部换成自己的人,提前打点好一切后,只要不出差错,那日李进阮必会死在营帐中。
可是,偏偏事不随愿,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出了差错。
后来,陈济棠终于从其他渠道知道了缘由。原来是杨旅帅身边的人为了自身的安危,当夜起事之前便向李进阮透露了消息。
所以一切的一切,什么“惊醒”都是骗人的,那个李进阮其实那晚根本没有入睡,而是披甲执刃在营中恭候杨旅帅上门。
从这件事陈济棠也明白了一件事——李进阮身边的那位暗桩或多或少已经有反水的意向。
因此,目前要做的就是斩草除根。其实陈济棠并不完全相信那个暗桩,所以那人的把柄或多或少都掌握在陈济棠手中。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有关于他此前一年私购的一块地皮。
其实,拿了好处买房买地买女人,陈济棠倒不觉得惊奇。但是通过目前所知的信息来看,这位仁兄从购置房产到现今已经过了一年有余,虽然名义上是一间客栈酒楼,但是其位置是在太过偏僻并不处于闹市。而且虽然店面已经营业,但这一年多的时间仍然在大兴土木,并没有竣工的意思,所以生意并不算好。
因此,陈济棠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没想到在近日,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那间酒楼几乎每两个月都会有一伙自称西域来的商人留宿于此。
由于江州特殊的地理位置,很多经商的西域胡人都会通过江州中转在前往临安等地,因此这里流动人口繁杂,本来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在陈济棠查阅了大量流动人员的登记后,他意外发现这一伙旅商,基本是每隔两个月左右进城,但只待一到两日便离开。
这点便瞬间让陈济棠起了疑心。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查一查这间酒家?”
在陈济棠结束以上陈述后,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没错,李进阮现在在军中的眼线太多,我担心那些人多以被拉拢腐蚀,这件事情我想出其不意,二郎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
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陈济棠的意思很简单,本身这件事情就是要出其不意才能逮一个现形,现在军中各方势力混杂,陈济棠并不能保证他在军中那些眼线能够忠贞不渝地完成任务。
因此我就成了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即便没有朋友这一身份在,我们二人所处的利益层面是一致的,因此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和我共享情报的原因。
“但是,你怎么调得动我们呢?难不成要借由将军之······”
“不用如此麻烦。”陈济棠抿了一口茶,见我好似有推脱的嫌疑,赶忙咽了下去打断了我,“其实我在军中挂有闲职,如果想调动军中人士还是没有问题的。”
腐败啊。
即便是像陈昇这样忠君报国的人,也会对自己的孩子采取特殊待遇。
不过我也没什么脸说别人就是了。
再之后,有关于李进阮的话题,便到此为止。陈济棠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这样的话题该从何开始,又从何结束,他比鬼都精。
总之,之后我肯定是要为这位陈公子鞍前马后的。不过我倒也没有受制于人的不快,毕竟扫清李进阮这个屏障对我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
“对了,二郎。今日寻你还有一事。“
严肃的话题刚结束没有多久,陈济棠却好似又有事相求的样子,不免让我有些局促。
这个辅仁兄今日怎么回事,有一句没一句的。
“不知后天二郎是否有空呢?现在春意渐浓,兄想邀你一同登山踏青,也不负者春光好时刻。”
其实这几日我在府中也没什么事情做,见是踏春看景,我倒也没有推辞便承应下来。最重要的,毕竟是陈济棠的邀请,再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合作伙伴,有这么个私下接触增进感情的事情我也不会就这么错过。
“到时候小妹也会一同前往。说来,自从大哥过世后,我们也很久没再春游踏青了······”